<h3>从南京下来,还未树立干农活的吃苦意识,却先酝酿起丰富农闲的小资情调。</h3><h3><br></h3><h3>我们一户知青五个人,M 带只笛子,想骑在牛背上吹一曲“牧童短笛”;D 拎来鱼杆,说乡下塘里的鱼好钓;N 扳起十磅重的哑铃,要继续保持二头肌的线条。当然,带的更多的还是书,有鲁迅的杂文、浩然的小说,还有《赤脚医生手册》、没封皮的《外国民歌一百首》……H 居然还带了一套四卷本的“毛选”。 </h3><h3><br></h3><h3>说来我们是68届初一生,老三届中年龄最小的一拨,照实说只能算是小学毕业后,“文革”中也只是翻翻“毛主席语录”,背背“老三篇”,四卷本的“毛选”连碰都没碰过。大家好奇,问H 怎么会带这个,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好像是看到家里多了一套,就顺手带过来了。</h3><h3><br></h3><h3>几天农活干下来,累字当头,收工到家,躺倒为大。M 懒得贴笛膜了,D 的鱼杆挂起来了,N 的哑铃也踢到床底下去了,煤油灯下,谁都不想翻书伤神了,四卷“毛选”自然更是无人问津。</h3><h3><br></h3><h3>“把“毛选”送给生产队吧!”不知是谁提出来的,结果一致同意。生产小队没有队部办公室,没地方放;送给队长吧,不行—他解放前在南京混过,历史不清;送给会计吧,好像也不行—记帐管钱的,万一哪天不干净了呢?五个人议来议去,最后一致认为送给民兵排长JJ 比较好—他是部队当兵回来的;那年头一股风地“三支两军”,“军管会”、“军宣队”、“军代表”……凡跟“军”字沾边的,政治上最可靠。就这么定了。</h3><h3><br></h3><h3>第二天下午快收工时,H 挨近民兵排长JJ,悄悄发出了邀请:晚上到我们家来一趟。具体干什么没说,就想给他一个惊喜。</h3><h3><br></h3><h3>晚饭后不一会儿,民兵排长晃晃悠悠,哼着小曲来了。他大概在想,这帮城里来的小知青找我,肯定是要请我多多关照,说不准还会杵点什么好东西给我。</h3><h3><br></h3><h3>屋里狭小灯暗,房东孩子又皮个不歇,大家临时决定到室外,在广阔天地里举行赠书仪式。屋后不远处有一打麦场,平整如小舞台,其时明月悬灯,夜风奏曲,很有些场景感。我们五人肃立一排,H 打开红布包裹,捧出四卷“宝书”向民兵排长敬献。JJ 先是愣了一下,继而挺了挺腰板,绷紧了脸皮,恭恭敬敬地举双手接过了“宝书”。</h3><h3><br></h3><h3>排长把“宝书”捧回去,供在堂屋长条案台上(就是旧社会家里供神仙菩萨的地方)。放了好长好长时间,估计也不会读的了。</h3><h3><br></h3><h3>换到眼下时代,跟干部来这一套,就真的不要再混了。唉—那时的人啊!</h3><h3><br></h3><h3><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