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头娱乐（四）

王荧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儿时摇头吟诵，有口无心，直至插队干农活，才真正体味出诗中“辛苦”的苦味。

辛苦，就因为那年代种地就是人“与地斗”，农药、化肥没有，农机具很少，全靠劳动力死揪。以肥田为例，先是罱起河底的淤泥入船舱，继而撂河泥上岸，与青草搅拌了沤晒，直至腐臭，再担了戽下田当基肥。结果，这种费时耗力的有机肥，还是赶不上化肥几分钟轻轻一洒亩产高。

至今为止，我这个“老插子”对种庄稼用化肥农药并不感冒，因为它解放了多少劳动力！我也对受人追捧的所谓“有机大米”、“有机面”十八个不相信—只是化肥、农药用量少一点而已。

整年整天干不完的农活，疲劳不堪；有线广播没有，露天电影难得一见，生活乏味之极。农民的日子就是白天田头，晚上炕头。

无聊中“田头娱乐”自然产生。上半场一般是文戏。伶牙俐齿的“段子手”先说荤段子，什么“某某村寡妇偷人被小叔子撞见了”，“某某家老公公和儿媳有一腿”，口头加工得有鼻子有眼，顿时逗得大家伙笑骂成一团—当然都是别的生产队的故事。如遇到新过门的小媳妇下田，一帮热闹人又绝不放过，追问打探洞房花烛夜的分分秒秒。

之后是下半场的武戏。只见男一号扑向女一号或二、三号（都是养过几个娃的“过来人”），紧抱其后腰，女角故作挣扎状，双方模仿起各种动物的交配动作，边做边介绍动作名称，什么公鸡打茸、鲤鱼咬籽、驴推磨……好像在搞性知识科普。

戏入高潮，秀珍、桂花、玉华、兰英们齐上阵团团围住男一号，有按腿按膀子的，有扯裤子的，有拿了泥巴往男一号裤裆里塞的。男一号犹如掉进了盘丝洞的猪八戒，快活得哇哇乱叫，场面荷尔蒙味四下弥散。

我们刚下来时，看到这出“开心一刻”还不好意思。后来呆长了、看多了，也就入乡随俗，也不再脸红，只是从不参与。

那年头，一个工分才毛把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