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一条小路,曲曲弯弯细又长,一直通向迷雾的远方……”深秋夜晚,皓月当空,星星咋眼,我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哼着那没有封面的,“外国民歌一百首”里的苏联歌曲。那时,最喜欢苏联的歌曲,什么“三套车”、“伏尔加船夫曲”、“喀秋莎”,都是啃简谱慢慢学会的。还喜欢托尔斯泰的小说、列宾的油画,好像苏联的文化,都是深沉厚重的味道,特别契合我们知青那时的心境,也可能是自诩“十二月党人”的原因吧。</h3><h3><br></h3><h3>熟透了这条小路,要路过一个池塘,田田荷叶,竿竿莲蓬;还要过一独木桥,就一树干担着,摇摇晃晃;一共要走一千九百步,记得比我出生的龙年,就少五十几步。小渠流水哗哗声、蛙鸣声、蟋蟀啾啾声,小夜曲一般,伴我“通向迷雾的远方”。</h3><h3><br></h3><h3>怎么这么开心?去约会?去偷情?是,也不是。</h3><h3><br></h3><h3>原来,是去约会“英语九百句”,是去偷听“美国之音”。白天,照样田头干活。晚上,我从我们家到东边大堤,知青Z 养“河蚌育珠”的小屋,学习English ,都要走这条弯弯曲曲的小路。</h3><h3><br></h3><h3>自尼克松1972年,来北京握过手以后,国门开了缝。我在大学图书馆工作的伯母,送我一本刚刚购进的“英语九百句”。哎呀,深绿色,塑胶封面,摸上去滑滑的,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书啊!巧了不是,知青Z 的家人,也刚给他买了红灯牌九波段半导体收音机。</h3><h3><br></h3><h3>我有九百句,不能“养在深闺”,要亲密接触。他有波段收音机,不能浪费短波功能。于是,双方工具的联姻,催生了我们学英语的动力。</h3><h3><br></h3><h3>偷听“美国之音”,在当时还是属违规的,若定个罪可大可小。因此做好保密工作是必须的。学习的事从不张扬,真正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屋内煤油灯芯捻短些,深色被面把窗户遮起来,半导体声音调到最小,还到屋外听听,声音能否传出来……</h3><h3><br></h3><h3>“这里是美国之音节目,现在开始,播放英语九百句……”到了晚上10点(具体时间记不清了),前面的滋啦滋啦干扰声没了,这软软的,甜美的,港式普通话,便从那小匣子里,流淌出来,清晰,性感,在那硬梆梆的年代,沁入耳中,通体舒坦。</h3><h3><br></h3><h3>昏暗煤油灯下,尽量压低声音:“Good morning ……”礼貌用语,一句一句跟着念,“How are you ?I am fine ……”一问一答,互相训练。每天多记了一个单词,多会了一句对话,每天都有新的收获,给我白天单调乏味的劳作图,抹上一笔神秘的小清新。</h3><h3><br></h3><h3>谁知好景不长,才偷听偷学一个多月,Z 就被公社中学抽去教书了,“河蚌育珠”黄了,独居小屋换了主人了。Good by ,“美国之音”!Good by ,“英语九百句”!</h3><h3><br></h3><h3>尽管这段学习时间很短,但学习的萌芽还是埋下了,在以后遇到适合的土壤,就破土茁壮成长了。Z 后来招工进城,成为了企业职校的英语老师,我后来高考进大学,学英语也轻松多了。</h3><h3><br></h3><h3>感谢《英语九百句》,当年培养了我学习的兴趣和坚持学习的耐力。</h3><h3><br></h3><h3><br></h3><h3><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