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痘

失自路口

战痘

 

作为医生，我见惯了生死

作为病人，我经历了生死————《爱的立方》。

 

人吃五谷杂粮，自然生老病死，那些传说中一辈子都不打一次针，不吃一次药，不上医院的大咖，俗人，，佩服。

那年大病动刀已是24年以前，一刀破气，衰了近10年。这次突患恶疾，恐又要再衰10年。

病情虽没那么严重，但那种从难受，带病坚持，到抵不住，自我怀疑，明确诊断，告诫可能的并发症，最终隔离，到暗无天日的面对无数个长在身体所有部位的痘痘，这种身体与心灵的双重摧残，连大西南最边远的山村励志青年，都差点诀别，真的，但愿别再有人品尝。

 

事情起因是连续两周的右腹部隐痛，开始不觉，以为是最近哥俩好又多了，牛菜没有乘热吃，格子爬多要又。每天还对办公室的楠少说，年轻人嘛，起早些，每早7:15，我在农业局顺年苑，等你小碗加。

事发的症状与平时感冒无异，全身酸疼，接着发烧。小样，又是同样的套路，既然你有王炸，我只能2222咯。一瓶万能神药 腾药藿香正气水，两床棉被，捂头就睡的保暖套餐，保准药到病除，省时省力省事，关键还省钱。

 

半夜3点，寒冬里的大汗淋漓没有如约而至，不约而至的却是胃上部中央和耳根后莫名的疹子，开始触摸才是沙粒大小的实体结构，几十分钟后却莫名的大如水滴、晶莹剔透，而且一触即破，半睡半醒中竟然还知道破了（可见平时这睡眠质量？？），无奈，半睡半醒中起床又是一组消毒套餐。

 

全身不适症状在起病初期尤为明显，按既往经验，退烧是关键，在退烧药的干预下，中烧转低烧，不适症状稍微缓解，办公室、大路边、商场、超市，又纵情溜达3天。

第4天早上起床，有了新变化，额头冒出了5、6个大小不一的疙瘩，回想上次看到这么多疙瘩，已经是十五六年前的大学时期，绝对的不妙，绝对的重疾来袭，我的身体我清楚啊。

 

硬着头皮汇报完了头一晚的加班情况，冲进皮肤科李医生的办公室，见有一怀孕的女同事。

李老师，请你的女同事离开一下，我病了，病的严重，怀疑传染可能，且多日来四处流窜。

皮肤科李医生，微笑着看着自己，小张，你是来找我给你看病？还是来告诉我你病得不轻。

李老师，都一样，反正我病了，病得不轻。

好吧，来，说说看，你的症状。

全身酸疼、头重脚轻、反复发烧、起疙瘩，，，，，，

哟，症状多呢嘛，去，小李，叫上几个同事来看看我们帅气的张老师。

李老师又唱哪一出啊？

15秒钟后，李医生办公室多了4、5个年轻女医生，以为是一起要分析病情，这简直就是厅级待遇啊。

小张，除了你刚才说的症状，现在是不是嗓子疼？身上是不是也有疙瘩？特别是耳朵背后、胸部、背部？

神啊，李老师，的确都有。

来，拉开衣服看看，除了李老师，全是女医生，哎呀，好一个尴尬。

一小年轻女医生尖叫道，啊，你就是小张老师啊，，，啊，，，这么多痘痘，这就是水痘吗？？

啊，，啊，，，医生同志，我现在就是一病人，你这是啊是啊的，都把我啊慌了。

看到了没？大家。李老师非常关切的看着诸位小女同事。

小张，恭喜你，出水痘了，这个病灶，遇强则强，遇弱则弱。小孩虽是常见病，但成年人表现的是非常厉害，我建议了立马隔离，立即住院治疗，切不可大意。

 

啊，水痘唉，4、5个年轻女医生快速拿出了千万像素手机，咔咔卡，，，，，，

自己也是听过，没见过，至少没有近距离见过，现在却直接中招。遇强则强，遇弱则弱，怎么还感觉与中国队热身赛一般的收视效果。

李老师，佤乡唯一三甲医院皮肤界的大拿，就是稳啊，直到现在，自己才明白，突然涌入的4、5个年轻女医生，不是来为自己分析病情的，也不是来安慰自己的，而是李老师的好一堂现场教学授课，领教啦。

交流一下，保守治疗先、开单拿药，请假回家，隔离治疗。从此开始了近3周的暗无天日、痛苦至极、浴火重生、凤凰涅槃的人间炼狱。

 

病情的进展严重到让自己怀疑人生，这脸，这屁股、这干瘪的身材，这小胳膊小腿还是我某人的吗？确诊48小时不到，全身上下，看得到的，看不到的，摸得着摸不着的，除了脚底板，从头至尾、全身上下，水痘军猖狂的实现了全覆盖，攻望着镜中的自己，都吓吐了，哎，，，，，

 

妈妈难过的说着，赶紧去住院吧，你这什么怪病啊？我听都没听说过，更没有看到过。是不是以前说的什么天花啊之类的绝症啊？？？？？

老家的爸爸电话打来，哎，差了，太差了，咋会搞的这种病，说出去都嘿人、丢人呐，不要拖了，赶紧住院吧。

 

与起过水痘的某施联系：韬哥，我起的多啊，连头发科里面都有好几个呢。头发颗里好几个？这叫多吗？我现在每一颗头发下面都有一个。

某杨：韬哥，水痘，小问题，我起过，没事，手上、腿上、脸上都会有，但不影响工作，不影响生活，再说，你也不是靠脸吃饭，不急，啊。说归说，周日的比赛，你参加不？还参加比赛呢？我他么耳朵洞、鼻孔、嘴巴都全是小球球，还踢个球？？？

 

确诊第3天后的下午，实在抵不住了，迷糊的睡醒，手爪不是在抓着头皮，就是在去抓头皮的路上。这烧是反反复复，加上睡不好吃不好心情不好，烧的是迷迷糊糊的，药物的副作用来的异常猛烈，至少足球场上仍是疯狂的冲刺，也从未有过心慌气短，感觉胸口始终有块冰，而且不会融化，整个心胸都是冰凉冰凉的。每说一句话都不能超过6个字，不然立马一阵咳嗽到想吐，脑海里不停的有个声音，病毒性脑炎来了，肺炎来了，心肌炎来了，，，，。

 

迷糊中吓得自己再次拨通李医生的电话。

李老师毕竟是大拿，身经百战、阅人无数啊，还是一如既往的稳。听明意思后直接说，小张，没事，或者你先吃点退烧药，来找我再给你看看是不是加点其他药，按病程计算，明后天你肯定就退烧了。

 

感染科匡老师：韬啊，怎么搞的？赶紧地，先物理降温，不行就布洛芬跟上，降不了的话，就不要犹豫，人生的轨迹总是这样、潮起潮落嘛，福祸相伴啊，想开点啊，退一步海阔天空，我叫人给你预留个VIP，绝对的南北通透端头房，早朝阳晚落霞。

 

马老师，一席通话更是差点要了我的最后那口气：韬啊，听说你8岁就得过水痘了，怎么又得了呢？要不，好好记录下病程变化、身体反应、个人体会，将来，你可以上全科医学诊疗指南了。马老师啊，你这是安慰我，还是气我，还是咒我呢。

 

南伞强哥：韬，听说又要比赛了，怎么我不知道呢？你忘了我？你要离弃我？你看不起我南伞球王？你要剥夺我为临医踢比赛的机会？好一番解释，电话里咳嗽的不行，末了，强哥一句，哎呀，小问题嘛，踢场球、喝台酒、捞盘腌菜，配上一碟麂子干巴，药到病除，等着、周日我来约你砸石头。

好吧，我的哥们，亲们、蜜们。

抱着最后一搏的信念，喝下了那碗含有对乙酰氨基酚、咖啡因、扑尔敏的复方感冒合剂。几个大红塑料袋准备好了换洗衣物，时刻准备入住匡老师预留的VIP单间。

 

5分之一觉醒来，烧退一点点，作战7日以来，晚上8点后，正如李老师所言，这烧竟然奇迹般的退下来了，简直是柳暗花明啊，那种绝望之中的曙光，就是如此的感觉吧，自己都激动的流泪了。

这烧一退，即是抵挡住痘痘军的攻击了，这人啊，但凡有了信念，有了希望，精气神，战斗值立马五颗星。

值此，战痘一周以来，首次实现了对敌军的有效遏制。

 

回到战壕，重新补给了利巴韦林、清热消炎宁片、盐酸左西替利嗦片等常规武器弹药，新增蒲地蓝、肤痒清、碘伏、阿昔洛韦、炉甘宁湿剂等新式武器。再加上无敌白开水、各种花式水果，排出了自己最强阵容，势与痘痘军一战到底。

战痘期间：

本想着，几日不见的儿子会关切的问问，爸爸去哪儿啦？每天放学回到家，听到的却是猪猪侠怎么还不来？这个一年365天，天天晚上叫我陪睡觉，每天让我早上6点陪着一起起床的家伙，，，，，

 

本想着，几天不得做我顺风车的简子会问问，病情如何？感觉好点没？每天下班回到家，听到的却是累死了，天天加班，天天加任务，快帮我转发下这个微信、快帮我宣传宣传我们的建行小金猪、金苹果、ETC，，，，，这个我同床共枕快10年的女子，适应的够快、够自然呐。

 

最日气的是，大家都说，好好睡一觉，好好休息，亲们，我太想休息了，太想睡一觉了，可这坐着，屁股上的痘痘不干，躺着，身上的痘痘不干，怎么睡？怎么休息？度娘、知乎的回答是，只有站着睡。可这世上除了马以外，你还看到过站着也能睡着的人吗？

 

唯一挂念、急着、操着、担心着的还是只有爸妈。

爸爸以打击，嘲笑、笑话为主，始终以他快70岁还每天早上冷水澡的身体来数叨自己。

妈妈总是柔声细语略带伤感，我们张家，这是怎么了？祖上这么多代，历来都是安分守己、本分做人呐，从未做什么坏事啊。韬儿，你也是寨子里出了名的好人一个啊，怎么这一得病，都是怪病啊？儿啊，你快别叫喊了，你喊一声，我心疼一声，你叫一下，我难过一下。你忍忍吧，反正这么多年，这么多事，你也都忍过来了。要不？再吃几个煮鸡蛋？

妈，妈，妈，快、别，这鸡蛋别煮了，我不叫了、不喊了，我还是忍忍吧。

 

我的妈呀，真是单纯的可爱，谁说做人安分守己、老实本分就不会生病来的，倒是好人不一定就有好报，好人命不一定长是真事。这天底下，吃喝嫖赌、游手好闲、丧尽天良、坏事做绝的人，吃得好、喝的好、活的好，潇洒的狠呐。

 

当然，战痘期间，唯一活跃的只剩脑子了，作为一个资深的材料狗、键盘侠、格子君，思维的源泉、灵感的归宿、所谓的才华，早已实现了云存储；作为一个早知梦想已难实现，还是只得异乡漂泊、几头顾不上、有事就爹妈，没事就喝大，人见人送回家的坑二代，羞于启齿，再难言为爱、为梦、为自由。

迷糊的梦里，没了霓虹闪烁、没了觥筹交错，没了端头复试大别墅，没有了游走社会的我干你随意。梦里，越过山丘，回到老家，循着旧日足迹、昨日幸福重现，满目苍翠、屡屡炊烟、几间老舍、别致坐落；左邻右舍、远亲近戚，仍然等候，火隆塘边、磕着瓜子、烧着洋芋、团着老小、一如孩时记忆。

梦里，一个猛子扎进牛滚塘里，不料，侵犯了大黄牛泡澡的领地，那大牛尾巴一鞭子过来，一脸辣呼辣呼的，伸手一摸，擦，这水痘又抓破了一个，，，，，呜呼，冬夜里，缅宁道，外摊1号依旧红尘笑；宝润苑，只影人，划夜一盏孤灯诉寂寥；是问诗与远方，不及已错年少。

常规武器加新式武器，剧烈的副作用也带来了明显的疗效，确诊8日后，我军开始成反攻状态，大哥不断传来的喜欢鼓舞着自己，赵老师一封加急密电，更是坚定了自己战斗下去，战斗必胜的信念。

 

说到反攻，也就意味着离胜利不远了，就像1944年的滇西松山大战，若是当时的惠通桥被日军攻下，横过怒江，那攻克下关，直达昆明，拿下抗战大后方，与驻印驻缅小日本联系到一起，那抗战危矣。好在历史不会重演，现实也不会再次重演，此刻，来凤山上俯视着腾越城内的小日本，就像镜子中看着满脸痘痘的自己，一句怒吼，全歼你们这XX日的。

反攻的日子，快两周没有着水的头皮、脸蛋不干了，偷偷的试了水，当然，仍是不要脸，也不干搓洗。全身上下结痂的痘皮陆续开始脱落，不是自然脱落，是在睡梦中、在无意时，被自己摸下、扣下的，不然按自己这张油腻从不用洁肤产品的脸，恐怕2个月也不会自然脱落。

一口气也能吸个3、5秒了，看着一个葛优躺盯着电视的儿子，“坐直坐正，赶紧的，读书写字做作业去”，当爹的权利又展现的淋漓尽致啦。

简子说，又开始骂人，看来，病情在好转啊。

妈妈说，你看嘛，我就说好人有好报，这不病快好了吗。

哎哟，我的妈呀，不是好人有好报，是有名医问诊、神仙指路，好钱买好药啊。

 

对于敌人，我蔑视你，对于敌情，我重视你，对于战痘，我必胜你，至少我也从来不是靠脸吃饭的，大不了，就是不要这脸了，怕你，就不是一个，，，，，员。

长达10 日的反攻，比敌人进攻的时间还要长。

是啊，反攻意味着自己主导战斗，意味着需要修复，那些曾经被战争伤害过的城市、路面、庙宇、楼堂、家园和心灵。

洗不去痕迹，何妨面对要可惜，各有各的方向与目的。

全程26天，终于走出了家门，再次沐浴到滚滚红尘，再到从前，看来只有梦回唐朝，还有痘印完全消除的多少个清凉不刺激不少火？唉，生亦何哀、死亦何苦，理应激扬青春、大展身手的时候，却突然遭遇这场恶战，像是一次涅槃，一次重生，一次检讨，更像是一次忠告，一份再次认清自己的礼物，既然认清自己，那就更要回到自己。哪怕，路上偶遇，你会绕着前面的这个满脸疙瘩低头快步的曾相识。感恩，，，所经历的和当下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