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岭秋色

瑃哥

　　在川西丹巴县西北部，有个叫党岭的地方，据说那里雪山耸立，山峰凌厉，森林多彩，牛羊成群，那里有媲美九寨的海子，绚丽多彩的秋林，纯朴热情的原著民，俨然一世外仙景。另外党岭雪山还是红四方面军在长征途中翻过的最高的雪山，是一个又红又专的革命圣地。继九月川西小环线之行后，深秋十月，我们再赴丹巴，专门赴党岭领略其秋色。

　　沿京昆G5至雅安，转雅康高速，过天全，到泸定下高速后，我们选择了一条沿大渡河伴行的从泸定到丹巴的省道S211。因梯级电站的修建，千百年来在川西巨大山脉间狂奔不息，激流险滩不断的大渡河，一下子温顺地躺在高山峡谷之中，呈现出近百公里的高峡平湖壮景。而原先的S211早已掩埋在平湖之底，如今的S211是一条新开凿的山体遂道，有如一条地下巨龙沿大渡河右岸巨大山体内穿行而过。

　　一路车流极少，除了偶尔有两山之间裸露的路段外，基本上都在灰黑色的隧道内穿行，因此单调乏味，空气沉闷，令人昏昏欲睡。据说以后的川藏高速，为避免横断山系不稳定的山体塌方等地质灾害，其绝大部分路段都将是建在山体内的，近千公里的隧道，于旅行来讲，沿途没有了空灵纯净的蓝天白云，如诗如画的流动风景，只有幽暗单调呆板的隧道作伴，可能到拉萨朝圣的旅程会太过乏味无聊吧。

　　我们的车一直在灰黑色的隧道内行进，在快抵丹巴县城20多公里左右，终于重见天日，蓝天白云，艳阳高照，空气清新，能看到太阳真好。路过棱坡，就是一个月前的雨天我才探访过的那片被誉为东方“金字塔”的千碉之乡，在这个晴朗的秋日午后我们在它对面的观景台终于一览其全貌。

　　下午三四点的斜阳暖暖地撒在近60多度的巨大山体上，在一片绿色夹杂着深秋的金黄之间，在红白相间的藏式民居间矗立着大大小小图腾般的无数赭黄色碉楼，或高或矮，或小或大……

巧遇丹巴美女在此拍照，于是也偷偷地拍了几张

再到甲居藏寨，小憩一宿匆匆作别

　　党岭距丹巴县城近70公里，从丹巴县城出发，沿格什扎河一路上行，新修的柏油路，路况极好，大约45公里左右，即到了边耳乡，继续前行5公里后，左侧有一块不起眼的路牌，指向党岭，稍不注意就会错过。离开主道左拐，就进入一条布满深坑浅塘正在维修中还没有硬化的村道，在这条又窄又颠簸的小道上行驶1个多小时就到了党岭村。

　　村子坐落在一个叫八美沟的山谷里，四周都是4千多米的大山环伺，两条小河在村北相汇然后向东而去。村里大约五十来户人家，纯正的嘉绒藏族，几乎每家都养有牛羊和马，沿河左岸就是一片天然牧场，地势缓缓延伸到北边巨山之脚，蓝天白云，巍巍青山，金色牧场，牛羊成群。

　　红日西垂，金黄的夕阳弥漫在村子上空，村子南边是白雪皑皑的雪山，村前小河缓缓流过，牛羊深秋的晚霞中悠闲地吃草，一派世外田园风光。

　　由于坐落在巨大的山脉之下，残阳刚刚隐落在山后，天色就灰暗下来，村子一下子陷入暮色之中。夜晚的党岭，气温零下，秋气肆掠，草木呜咽，偶有冰冷的点点灯光在丛影中闪烁，寒风在窗缝里呜咽，蜷在简陋的民居内哆嗦，因一天长途奔袭，困意绵绵，竟也安然入梦。

　　从村子到党岭的葫芦海景点还有8公里的山路，可全程徒步上山，也可骑三分之二程的马再步行。在高海拔地区爬山是对一个人的体力、毅力、肺活量等身体素质的巨大考验，稍大的运动量就可能是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个别人还可能会有严重的高反。鉴于我们同行的几位身体状况，于是头天晚上与客栈老板预约了马匹，第二天骑马上山。清晨八点，当月亮还在西边淡蓝色的天幕上打望东边的朝阳时，我们一行六人就在身着“马帮”制服的主人带领下策马向党岭雪山进发。

　　穿过几户人家，跨过一座用巨大树干铺成的小桥，我们的马队从村子西侧一处泥浆齐膝，污水横溢的马道开启了登山之行。党岭在一周前刚下过大雪，而这两天气温回升，于是融化的雪水四溢在土坑石缝里，混着马屎马尿，道路污龊不堪，泥水横溢，但看似无处落脚的烂路，牵马人却总能在这片泥浆之中准确地踩到安全之处，安然地牵着头马引路前行。

　　其实马道就是在陡峭的丛林里艰难穿行，有些地方几乎直上直下，而你不得不附身贴着马背抓紧马鞍以防掉下来，而有的地方横枝竖叶，你骑着马得左躲右闪，不然一不小心就会被树枝挂着或拌倒。山路极陡，马儿踹着粗气，偶尔打着响鼻艰难地往上爬。

其实马还是很温顺，在牵马人的带领下，有序地紧跟着头马，鱼贯上行，原想的策马扬鞭尽情驰聘的机会是没有的了，一是爬山的路陡，马儿根本跑不起来，二是牵马人出于安全的考虑，在前面压着头马，后面的马是不会冒然前冲的，这时我才真正领会到“头马”的来历，而成语“马首是瞻”可能当你身处马群时，不得不唯马首而“瞻”吧！。

　　经过近一小时的马程，爬过西边的陡坡，翻过一座山梁，穿过一大片树木，我们抵达山谷中间凹陷的大草坪，这就是传说中的飞机坪了，飞机坪其实就是近4千米的山梁上一块“大草坪”，开阔而平坦，真是可以做停机坪，据说当年国民党部队在此起降过飞机，由此而得名。站在飞机坪的空地上，向东方望去，蓝天上白云朵朵，有如一团团棉花糖，可以清晰的看到丹巴境内制高点白菩萨雪山；而西边就是一座山梁，是我们的目的地，葫芦海的必经之地，翻过此山方可抵达葫芦海。

　　穿过飞机坪，从葫芦海流下来的潺潺小溪清澈见底，因了山势丛林的变化，或是在乱石中穿行，或是在平缓地面流淌，呈现出不同的景色，巨大的枯木就地成材成了跨溪的小桥，一幕幕最自然最原始的景观一步一景，美不胜收。驼着游客的疲惫的马儿这时也会借机站在清澈的溪水中尽情地喝上几口，听着贪婪的吸水声，望着纯净的溪水，恨不得与马儿共饮这雪山之水以解人困马乏之累。

　　马帮穿过几段林间小路，爬上一道湿滑的陡坡，就到了此行骑马的终点，因为前面乱石横呈，山路更陡，马匹已经再难攀爬，我们只得下马继续步行上山，这也才到了真正考验人的耐力和毅力的时候了。

　　所谓上山的路，就是在横亘的巨石、盘错的树根、枯死的树干加之落叶之间的陡峭山坡之间的路，沿途主要是高大的落叶松和散落在林间的高山杜鹃，据说在5月左右，林下，石间，或峭壁上的各色杜鹃花开，有如镶在山岭上的一块块彩色织锦，那才是五月的党岭最娇艳的时候。只是在这个深秋，花期已过，只剩下一丛丛茂盛而碧绿的枝冠；偶尔会有一两棵通体金黄的落叶松，孤独地矗立在林间，在阳光的炽映下有如万绿丛中一点金黄。

　　正午的太阳穿过树梢的斑驳阳光投射在林间，晶莹剔透的是树荫下半消融的雪堆，有如一层金黄地毯的是林间枯黄的苔藓和散落在地的松针，一种别样的仙景就在我们的身边不断闪现。

　　这段山路海拔在4千米以上，昼夜温差大，前些日初雪普降，夜晚温度零下，积雪成冰，而白天阳光炽烈气温升高，林间暗冰消融，看起来无异的土堆或石块，一踩上去就发现松软湿滑，稍不留神就可能摔个人跃马翻。有些路段还得手脚并用，借力于高处的树枝或大石块，因此看似简单的爬坡对绝大部分人来讲都是非常困难的，你既要面对稀薄的氧气，不停地急促地喘气换气，以保证足够的氧气来支撑你身体的需要，又要小心翼翼，提防脚下湿滑的陡峭山路，以免摔倒擦伤。

　　在这里每一步的跨出，都需要极大的力量消耗，不同人的体质、肺活量、耐力也就决定了爬山的难易程度，在内地看似轻易的几十米山路，看似短短的几十米距离，在这里或许比三千米的长跑都艰难痛苦，很多登山者都是走几步就瘫坐在坡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再走几步再坐下来喘气，而也有的人满面通红，气喘如牛，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只得半道而止，虽心有不甘，但也只得无奈下山，毕竟身体能否扛住，只有当事人自己最清楚，对自己负责对自己的身体负责啊！

　　大概从飞机坪到葫芦海路程的四分之三处，海拔在4200米左右，有一处小小的湖泊，这就是甘海子。海子在藏地就是对湖泊的称呼，此地有一块浅浅的湖面，高山草甸与沼泽地相间，正午的阳光直射，到处是消融的冰，因此踩在草甸上，软绵绵的，随时有沉下去的感觉。而周围是一片金黄的落叶松林，东南方向是巍峨的雪山，炽烈的阳光正在雪山方向，晃得眼睛都难睁开，而西侧则是光秃秃的赭灰色的巨大山体，蓝天白云下，雪山、海子、枯松、浅草，一片金黄。

　　葫芦海，这是党岭最为出名的湖泊，因形似葫芦静卧山间而得名。从甘海子攀上近200米的垭口时，一匹巨大的雪山山脉就一下子横亘在眼前，巍峨、雄伟、壮观什么样的词来形容都不为过，而你突然发现站在垭口的自己何其渺小，无论你如何蹦跳，如何大喊，在巨大的雪山面前，我们只有小蚂蚁一样丁点儿大小，在巨人面前才知道自己的渺小和简单。

　　这是一块静卧在雪山脚下的一块碧蓝色翡翠，周围是海拔近5千米的巨峰环伺，只有东北方向留有一宽度在几十米的缺口，湖水从垭口缓缓流出。湖水清澈见底，巍峨的雪山倒映其中。

　　站在垭口，面对横亘的雪山，第一次感觉离雪峰如此之近，右前方的最高峰就是夏羌涅阿神山，白雪皑皑，峭峻突兀，据说它还不是党岭的最高峰，最高峰应该是它背后海拔5470米的夏羌拉雪山，是道孚和党岭的界山，山形俊美，藏语意为“美女神山”，为墨尔多神山的属神之一。其实党岭5000米以上的山峰超过20多座，为横断山脉大雪山北部最为突出之地。在海拔只有4300米的葫芦海这里，周围巨峰林立，尤其是面前挡着一座5300米左右的雪峰，后面再高的峰都会被遮挡住了

　　湖水之上，是一条金黄的落叶松带，随着山体缓缓上移，就是白雪覆盖的山脉了，通体洁白，宛若巨龙绵延西去。在高耸雄浑的雪山面前，葫芦海就成了一潭浅浅的海子。蓝天白云下，高耸的雪峰，金黄的松林，碧蓝的湖水，岸边荒草凄凄，游人穿梭。微风拂过，波光鳞鳞，雪峰、金松、人影交织，婆娑迷离。

　　党岭之大，足够你徒步十天也走不完，看不尽，党岭片区内，巨峰林立，海拔 5千米以上的山峰超过20多座，为横断山脉大雪山北部最为突出之地。党岭区域内的湖泊多不胜数，大小不一，除了葫芦海，还有海拔最高面积最大的卓雍措，还有一个“叫一马措”的海子，另外还有斯阿涅、阿尤母措等几十个含烟凝碧的高山湖泊，这些被称为“海子”的高山湖泊是第四纪古冰川退缩后所形成的冰碛堰塞湖和冰斗湖，它们宛若一块块五色宝石镶嵌在群峰之中。

这是下山途中，从山坡上俯视飞机坪的样子

　　因晚上要赶回丹巴县城，因此在葫芦海呆了快一小时后，我们陆续下山，有句俗语“上山容易下山难”，从4300米的党岭一步步下山才体会到此话的真谛，上山时可以手脚并用，分担一些力量，而下山时，你每一步都会将全部重量由后脚支撑，并且这个支撑必须是半弯曲，因此反复这样的交替支撑，加之上山时已经透支了大部分体力，所以很多人下山时感觉腿软打“闪闪”，加之冰雪融化，很多陡坡都湿滑不堪，稍不留神前脚一空，就会溜出去摔跟头，在这样的山路上摔一跤那可是非常危险的事。因此基本都是小心翼翼，战战巍巍地下山。

下山途中看到的雪山，路旁的松树杜鹃树上挂满了松萝

下山途中遇到许多登山者，基本都是气踹吁吁，汗流满面，有的一脸痛苦状坐在路边，有的干脆放弃直接下山。两种不同方向的陌生人碰面时，上山者都会问还有多远还需要走多久？这时候基本上所有的归者都会鼓励他们，说快了，只有2百米多啦，或者只需半小时不到啦，这时不能说时间的，因为这种海拔的两百米，因坡陡路滑有的要花半小时，有的要花一小时，这时候相互鼓励给予希望是最友好的表现。

　　在丛林里折腾了近一个半小时，快到山下村子时还误钻进了一片沼泽地，深一脚浅一脚好不容易终于活着回到了村子，这时人基本都散了架，坐在客栈的台阶上，尽可能地喘喘气，活动活动酸痛的小腿和脚脖子。

　　其实，此行，我们遇到了两位外国牛人，自行车爱好者，他们从山脚将自行车一步步扛上了葫芦海，是的，你没听错，在我们骑马上山，然后攀爬4300米的葫芦海，累的气喘吁吁，几欲放弃的艰难徒步中，他们硬是用肩将自行车扛到了山上，看到他们轻快地从身边飞过，在泥泞的马道上飞驰时，我们只能默默无语啊！

　　稍事休息，我们向丹巴县城出发，车子拐过村子尽头最后那座木桥，再回头看看这座雪山下的小山村，午后的阳光象一张温暖的网，安静地撒在村子上空，河水欢快地从村旁流过，在秋日下泛出银色的浪花，牛羊在山坡上悠闲地吃草，远处有寥寥青烟飘过……

　　其实，党岭不止有葫芦海，不止有三神山，还有天堂谷，还有露天温泉，还有几十座雪山，还有如珍珠般散落在党岭群山之间的大大小小近20多个漂亮的海子，还有满山遍野的杜鹃花……

　　挥挥手，作别这座深山里的小村，或许在不久的下一个秋日，我还会再来，做一次最地道的党岭人，骑一匹老马，慢悠悠地逛遍党岭的雪山碧水，记录金色的故事，享受最美的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