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害了，我的婆婆

雨花

"又见山里红，久别的山里红，你把太阳的色彩，浓缩成故乡情……”这是婆婆在欢乐K歌。婆婆七十二岁，中等个子，体态匀称，走路箭步向前，穿着艳丽大方，平时言语不多，但也好热闹。婆婆没有读过书，但从谈吐举止中却感受到她是文化人的样子。

　　婆婆穿戴整洁，总是把自己收拾得利索得体。衣柜里各个季节的衣服挂得井井有条，摆放得整整齐齐：绿色、淡绿色，蓝色、天蓝色，大红色、枣红色……各色毛衫，色彩斑斓，纯净水润。还有绿底红花、大花上外配红纱的各色夏季衬衫，装点了夏日的绚丽。更有藏青色、肉粉色、墨绿色 毛呢大衣……长款、短款，有的带着毛绒绒的领子，使她享受冬天的温暖。

　　婆婆擅长做家常便饭：臊子面汤汁鲜美，叫你吃了还想再来一碗；洋芋饺子口感醇厚，使人欲罢不能，难以放下筷子；韭菜盒子皮薄馅嫩，脆中带着粘软；千层饼甜而不腻，与西瓜最是绝配。夏天来一碗凉面，柔软清爽；或者荞面懒疙瘩一窝，也是入胃的佳肴；菠菜扁豆面下肚，会感受酣畅淋漓。每当我们下班肚肠轱辘的时候，婆婆做的红烧排骨、清炖土鸡，爆炒牛肉片、孜然羊肉片都是家人的最爱。

　　婆婆特别顾念亲情，自己吃喝享用的东西，总要念叨要留给儿女们。我们淘汰的旧衣服，她总是收拾整齐，回老家时带给两个农民女儿；每到女儿农忙时，婆婆就去帮忙，做饭洗涮，里里外外，忙个不停。去年我生病出院，婆婆每天变换花样做可口的饭食，自己是胃口不好，她总是鼓励：人是铁，饭是钢，多吃点，身体就好得快。当时自己长发掉嫌啰嗦，让老公干脆剪短。一尺多长的头发，只听剪刀咔嚓咔嚓……婆婆望着窗外抹泪，也许是可惜我那瀑布似的长发，也许是难过病魔对儿媳的侵蚀。

婆婆乐观豁达，热爱生活：她嗜好旅游，对山山水水、风土人情都充满了好奇探究与欣赏赞美，不论是本地的黄河石林、花海大坪，罗马风情园、景泰寿鹿山；还是家门口的银凤湖、金岭公园，她都乐此不彼。她更憧憬南方秀丽山水，那一年，一家人有机会去华东一带，使她领略了南京雨花台、秦淮河，上海东方明珠，苏州园林奇观。清晰记得在西湖，我们漫步苏堤，正值G20峰会刚刚结束，现场全貌引人注目，西湖美景与南方温热，垂柳阿娜，之后荡舟于湖面，感受悠闲与惬意。婆婆说“人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好啊”！走到苏堤尽头，尽管“花好月圆”、美景无限，但我感觉脚底不听使唤了，也值中午时分，我提议回去休息。在途中，眼前一片花坛，姹紫嫣红，层层叠叠，甚是夺目。婆婆欣喜，“哎呀，咱们看看再回去”，我和女儿相视，干脆你娘俩赏花，我娘俩回家。当我和女儿酣睡，听见婆婆和老公谈笑风声……自己被婆婆那精力、那热情所折服。

　　婆婆酷爱唱歌，那些动听悠扬的民歌，热情奔放的藏歌是她的最爱。想起那个节日的夜晚，一大家人约到一起在KTV唱歌，十二点多，大家已觉尽兴，老公招呼收兵回营。婆婆说“拿我再唱（拿：方言，让）一个《梦中的兰花花》了再走”！我的娘哟，那声音，底气劲足，穿透力强。姊妹都说，和一起妈K歌，我们的声音都被盖住了。去年我将婆婆的老年机换成了华为智能手机，没几天就教她会用了，还给下载了“全民K歌”APP,老公给婆婆取了网名—夕阳红。婆婆爱不释手，迷恋上了K歌，《从荷塘月色》唱到《向着太阳》，从《军中绿花》唱到《又见山里红》 ，从《疼爱妈妈》唱到《爸爸别走》，从《红湖水浪打浪》唱到《美丽的草原我的家》……我们给她K歌里配了许多儿孙们的美景照片，婆婆听着自己的歌，欣赏着娃娃们的英俊、俏丽，幸福与快乐时时洋溢，她的心态如年青一样蓬勃富有朝气。婆婆还建议我和老公：你俩唱《我在红尘中遇见你》，我和老公相视，扑哧笑出声来，老娘还懂浪漫……

　　平时婆婆也喜欢追剧，对剧中人物爱憎分明，还将情节念叨给我。《雍正王朝》的气派，《胡杨女人》的坚强……有时她也会跟我们一起看她不是很感兴的体育频道，那天看完女排直播赛事，婆婆言：“范冰冰长着好看，觉得丑丑的；朱婷长着丑丑的，看着还心疼”。（心疼：方言，好看，可爱）老公从电脑上下载了《辉煌中国》和家人再次分享，婆婆边看边啧啧：“中国现在发码呀！”（发码：方言，厉害，了不起）她用自己的简单、朴素表达对祖国，对家园的浓浓爱意。

　　婆婆有时提起过去吃苦受累，在寒风中穿着单薄发硬的棉衣拉沙平地，在炎阳下收割大片庄稼，在暴雨里迎接孩子们回家……婆婆那一代人，历尽了生活的苦难，尝遍了生活的艰辛，更懂得今天幸福的含义。她乐意和我们一起去亲戚家参加婚丧嫁娶、红白喜事，凑凑热闹，叙叙亲情。她也会去公园晨练、散步，融入大自然；也时常去广场做操、跳广场舞，感受城市生活。假期里，和儿孙们相聚一起，享受天伦之乐，安度美好晚年。

　　婆婆虽然没读过书，但她阅历丰富，善解人意、宽容体贴。我偶尔加班，婆婆准备好饭菜，耐心等待。老公有时休息时，监区临时有事或机关组织开会，她总是鼓动，家快些起（起：方言，去），单位上班的人就是这样，老公解嘲道：“妈的政治站位还高”，屋里阵阵欢笑……

　　春去冬来，回想和婆婆一起生活二十载有余，尽管有时也有不快，也有磕磕碰碰，但我们之间已形成默契，她成了我生活中重要的亲人。那天，我和老公说想把家具再换换，婆婆说自己上了年纪，划不来折腾了。我接道：“你要健康到九十多，陪我到七十岁”，婆婆听了没吭声，似乎有些怅然……我忽而心生歉疚，她老人家这般年纪，对生活如此蓬勃充满希冀，我怎能郁结呢？

孙玉娟于2018年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