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串糖葫芦

何平

　　开完会，没有带伞的我顶着小雨跑到汽车站，颈椎开始隐隐作痛，这样寒意浓浓的天气让旧伤折磨，很是痛苦。我找了个空位坐下来，看到一个卖糖葫芦的老大爷依着柱子站着，一串串的糖葫芦像散开的花瓣，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中闪耀着神奇的力量，我情不自禁的卖了一串，尽管我没有丝毫食欲，但它却让我在这个寒夜想起了和父亲在一起的温暖时光，突然鼻子发涩，我有多久未能这般洒脱的想心事了？

　　记得那也是初冬，一家人闲来无事时，父亲便会为我在小火炉上熬小半锅砂糖，砂糖在炉火的照耀下慢慢化开、渐渐变稠，当用筷子搅拌后能够挑起来时，父亲便把剥好的花生米放进糖锅里，慢慢熬成花生糖。那个年代谁家的糖都是金贵的，平时都不舍得吃，但是我的父亲会用家里半瓶的糖为他的小女儿熬制花生糖。看着父亲正在熬制的花生糖，闻着花生糖散发的香气，我已经开始偷偷舔嘴唇，按捺不住地兴奋，父亲便笑着说我是个小馋猫。往往这时我便央求父亲撇开其他姊妹，让我先尝一尝，于是，等不到花生糖熬制好，我都已经尝得肚子饱饱的了。父亲摸着我的头，只是宠溺的笑着。当然，最期待的便是父亲把树上结的山楂串成串，放到熬好的糖里，做成了晶莹剔透糖葫芦。暖暖的炉火映着忙活的父亲，成为我一直以来最幸福的回忆！

　　眨眼间，我已为人妻为人母多年，早已不再是蜷在父母臂弯里撒娇的小姑娘了。但在父母的眼里，我依然是个孩子。去年的九月，母亲告诉我父亲的耳朵听不清，而我刚出院，忙于刚调动到新支行的工作，未能陪同父亲去医院，直到现在和父亲说话都要加大几个分贝才能沟通，有时候父亲看电视时声音非常嘈杂，他却浑然不觉，让我心中的内疚由内而外的蔓延，不觉眼眶都湿润！我能做到的便是在经济方面让老人得到改善，但是这却不是他们想要的。一天，我忙得不可开交，柜台的同事告诉我，父亲和母亲来了，我很是纳闷，他们怎么不通知我呢？我赶紧跑下楼去，看到81岁的老父亲正在取款，我问他北区有银行为啥要到南区来取款呢？这样不是很麻烦吗？他一边望着我一边嘿嘿地笑着，喃喃地说着你去忙你去忙，我们坐坐就回去了。而我当时正赶着去开会，嘱咐注意安全便匆忙赶往会场。等我回到支行，我的老父亲和母亲早已离开，随着工作的繁忙，这事早已抛之脑后。

　　直到11月8日，父亲生日这天，母亲才告诉我说老父亲那天感觉我被又旧伤折磨，强行要到我工作的地方看看是否安好，但是又怕打扰我的工作，所以从北到南只取款200元，而粗枝大叶的我竟然还怪老父亲不该这般折腾。母亲用细细的声音说着，旁边的老父亲却没有听到一句，总是不停地夹菜放到我碗里，看着面带微笑的老父亲，我鼻子一酸，不争气的泪水爬满了脸庞，父亲却以为不小心将火锅的汤汁溅到我眼里了，急着到处找纸巾，我索性箍着父亲的臂膀哭了起来，我的老父亲又向小时候一样摸着我的头，宠溺的笑着！

一阵冷风吹过，我不觉打了个寒颤，眼前的这串冰糖葫芦，虽然不是父亲做的，但是握住它我似乎又见到了那一盆火、那一脸宠溺的笑，一直温暖身心疲惫的我！

　　最近的一年，我一直很忙很拼，忙着在新的支行拓展新的业务、完成新的指标、凝聚新的团队，一直以为只有努力工作，得到认可和肯定才是最大的满足！但此时此刻，父亲那晶莹剔透的糖葫芦、那满脸温暖、宠溺的笑似乎才是缓解颈椎疼痛折磨的一剂良药。在这样的夜里，忽闪忽闪的灯光让我看到了父母逐渐花白的头发、蹒跚的脚步，当年能轻松把我扛在肩膀上的壮年父亲远去了，为我挑灯缝制新衣的母亲也是满脸皱纹。恍惚间，泪水夹着雨水滴在手中的冰糖葫芦上。

　　擦干眼泪，深呼吸，空气中仿佛飘来一阵糖的香气，催促心中那朵亲情之花破土绽放。我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要带上儿子为父亲熬一次冰糖葫芦，让我的孩子也体会一下世间最暖的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