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及其它

柠檬

这是一家零货铺，卖五毛一包的麻辣，三五元一个的本子，借着临近县城一中，一月下来，也有不少的收入。不然，她何以嫁给现在的丈夫呢？矮墩墩黑黢黢，笑起来浓鼻涕似的黏黏糊糊。

此时，正午的阳光罩在由窗口搭下来的搁板上，又由搁板罩到她的脸上，白晃晃晕乎乎。她抹了细的粉，涂着红的唇，眉毛是纹的，因为长偏了四根，早上小心地拔过，现在一根不多一根不少。还不到放学，她抽出时间来涂指甲，由拇指到食指，然后是中指，再回到拇指。在这种紧张的时刻，她也有特殊的本领掌握周边的风吹草动，她凝神望着自己的指甲，却含着流转的笑。对面包子铺的老板，一定又要和她搭几句，这次她要摆出一副冷面孔。

学堂的午饭铃响了，很快，校门开了，一群男学生涌出来，迎着阳光，修长的手臂，健硕的腿，肩膀还不够宽，却隐隐现出力量。她急忙露出笑容，好让自己的酒窝更明显一些。她留意过，这个学堂的女学生，带着酒窝的，只有两三个，她的酒窝无疑是一种天生的优势。

“老板，一瓶可乐。”一个男学生跑过来，头发还跳跃着，身上散发着喷张的汗味。

不过，她的笑容垮下去了。每天来这里买东西，昨天还“姐姐姐”地叫着，怎么今天这么生疏？或许是自己的粉涂得不匀？她摸出镜子来，仔仔细细地照了一番，服服帖帖的，好得很！男学生已经走远了，她还在苦恼。指不定是他被老师训了，心里不痛快，这个男学生，可不是每天冒冒失失的么。这样想过，她又愉快起来。

学生一个一个走近，又一个一个走远，他们赶午饭，无瑕顾及她的店，这倒是其次，要紧的是她仔细数过，统共只有十二个学生和她打了招呼，其中还有三个女学生。她又悲哀起来，自己可能是真的年纪大了，皱纹要爬上她的眼，她的毛孔会变得和芝麻一样大。换到以前，她的脸和剥了壳的鹌鹑蛋一样，别说是二十个，起码得有三四十个男学生要来亲热地喊她。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她期待着，然而再没有学生来亲近她了。一个女学生和男学生并肩走过，男学生侧头说了什么，女学生捂嘴笑着，娇滴滴地拍着对方的手臂，那么一只白菜茎似的手，拍在那么一条肌肉微微鼓起的手臂上。

“真是个小骚娘们。”她不禁愤然了，自己还是女学生的时候，在那山村里，男学生的手臂可有力多了，手也是那么宽厚一只，一下课就喜欢围着她，她从来都不搭理的！

好在又一个男学生走过来，带着笑，她确定了这种笑容，也笑起来，酒窝时隐时现。

“肖姐，拿两箱矿泉水。”

她露出疑惑的可爱神情：“要这么多水干嘛哦？”

“明天学校秋游，老师让买的。”

她的脚下顿时踩着幸福的云了，明天，一个一个的人要从她面前走过，男校长，男老师，男学生。那么，她要好好盘算穿什么衣服。

她的生活又美妙起来，尽管今晚她的丈夫还要在床头抠那带着烂脚气的脚皮，还要用那双沾着烂脚气的手摸她的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