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会说话

画云

我是谁？我～是～谁？不行不行，一想这个问题我就会头疼…重新回到这个家里，每天睡着睡着就会突然惊醒……我没有安全感，就像一个被收留的乞儿……我到底是谁？我为什么会被送走？又为什么会被送回来？

我想找到答案，可是我不会说话，如果我会说人话，我一定去问问女主人，那个让我又爱又恨的女人！虽然她现在每天都用怜悯的内疚的眼光看着我，甚至刻意讨好我，偷着把鸡肉、鱼肉埋在我的碗底，可是我还是有点恨她。唉，心里的那片阴影只能靠时间去抚平吧！

就是这个女人！她把我送给了别人！我不乖吗？我不好看吗？我吃的多吗？我不爱干净吗？NO，都不是！

因为我不是这个家里的猫孩子，名字都和别的喵不一样。这个家原本有六只猫，他们全都姓曹，什么曹五月、曹十月、曹大宝、曹二宝……我娘亲（对，她叫葡萄）是小哥哥的同学送给他的，到这个家里的时候，我娘亲的肚子里就已经有我了。

那个早晨，女主人给小哥哥边打电话边哭，她说：“你告诉你那女同学，巴旦他死了不行吗？我都养了这么久，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他养大，都有感情了，现在就这么送人，你那女同学她好意思吗？”

是的，我叫巴旦。女主人她就是这么随随便便给我起个名字。她在照顾我娘亲的时候说过：“葡萄，你说你怎么生了个独生子呢？你怀孕的时候小哥哥就答应他的女同学，一定会送她一只小猫，可是，你怎么就只生了这一只呢？”

我刚出生时特别的黑，女主人觉得我像一颗驴屎蛋，所以就叫我“巴旦”。这起的什么破名字，一点艺术水平都没有！我黑，你可以叫我“夜未央”啊！我严重怀疑你读的大学是不是叫“家里蹲”大学？这个名字很容易就被误会是“王八蛋”、“驴巴蛋”的代名词。如果我会说人话，我一定要质问她，怎么可以这么不尊重我！在这个家里论资排辈，我怎么也得叫个曹五宝曹六宝吧？

我和曹大宝的岁数只差两个月，我俩可是铁哥们！我就是他的小尾巴，他干啥我就干啥，一起上窗台，一起捉蚊子，一起分吃一块鱼肉，你一口，我一口，一起睡沙发，你挨着我，我挤着你……

这个时候我怎么突然想起曹大宝了呢？言归正传，在女主人打完那个电话的当天，她把我紧紧搂在怀里，“巴旦，你要走了你知道吗？我太心疼了……”她流着眼泪来贴我的脸，把我的脸弄得很脏。什么什么？我要走了？我去哪？我赶紧从她怀里挣脱出来，到处去找我娘亲，这屋没有，那屋也没有，最后，在跑步机上看到了她，她正四仰八叉没心没肺地躺在那睡懒觉，睡得那叫一个香！

娘亲！你的心好大！生下我你就不怎么管我了，天天除了吃就是睡，你现在那大体格，八级台风都刮不动！现在你儿子要被送人了，你看看你这不雅的睡姿……像不像pig？不行，我不能指望她来保护我了，还是赶紧藏起来吧！

不久我听到了敲门声，女主人去开门，进来一个陌生男人，他问：“猫在哪？”这是个返程车的司机。女主人回头找我，发现我没有了，就到处喊我。我蹲在客厅立式空调后面的缝隙里一动不动，不敢出声。等着瞧！我能让你找到我才怪！

后来我听到了逗猫棒铃铛的声音，难道他们改主意了？不找我了？逗猫棒一直在响，曹大宝上窜下跳玩得不亦乐乎，我浑身的细胞不受控制的跟着跳跃。逗猫棒对于我，就像孙悟空的紧箍咒，不行，我忍不住了，我要和曹大宝玩！就在我兔子一般嗖的一下冲出来时，一个男人有力的大手抓住了我的脖子，把我拎了起来……

是的，噩梦之旅开始了！我被摁着头硬塞到笼子里，女主人她一直在哭，她拿逗猫棒引诱我出来，现在还好意思哭？你这个骗子！她哭着和我告别：“巴旦，你到新家要乖乖的啊，你要听话……”她声音哽咽，说不下去了，我把身子蜷缩成一团，闭着眼睛没搭理她。好了，你不要再哭了，恭喜你，最佳“戏精奖”非你莫属！

下了楼，猫笼被塞到后备箱里，然后“砰”的一声，世界一片黑暗。孤独，恐惧，还有缺氧，后备箱里还装着别的东西，空气特别难闻，我觉得自己要死了。车里坐着四五个人，他们有说有笑，我喵喵了两声，就听到一个人狠狠地用手拍了拍后背座椅吼我：“别叫了！再叫给你扔出去！”吓得我赶紧闭嘴。

一路上，我不知道车往哪开，我将要到哪里去。曹大宝，我还没来得及和你告别呢，今晚，沙发上没有我挤着你，你会睡得踏实吗？娘亲，你会想我吗？从我断奶那天起，你就不怎么呵护我了，在我被那群猫崽子欺负的时候，你总是溜得比我都快……我的头好晕，迷迷糊糊的，似睡非睡……

不知过了多久，车终于停下来，后备箱被打开，新鲜空气突然扑面而来，我竟然响亮的打了个喷嚏。然后我闻到香水味，一双女人的手把猫箱拎起来，她一边往电梯里走一边在讲电话：“刘涵淇，你可真行！你竟然从四百多里远的地方给我弄只猫回来！告诉你，我就给你养一个礼拜，你看看你们同学谁要，赶紧给我把猫拿走！家里哪能养这个？你不知道我猫毛过敏吗？！”

上了楼，我们进到一个金碧辉煌的家里，哇！这个新家可真漂亮！我以为自己马上就可以从猫笼里出来，可以舒展下筋骨了，可是这个女人换完拖鞋，直接就把猫笼送到了阳台上。那是个没有封闭的阳台。难道，从此以后我就要被囚禁在笼子里，永远待在这四面透风的阳台上？我渴，我饿，我想上厕所，我拼命地叫，用爪子摇晃、用嘴去咬笼子，可是屋里的女人她听不到。对面的楼一盏盏的灯光亮起来，多像天上的星星啊……可是属于我的那盏灯在哪呢？呜呜呜，我想家了，想曹大宝……

如果我会说话，我就会喊“救命！”谁能来救救我呀？可是我是只猫，除了喵喵地叫，我不会说别的，好吧，那我就一直叫，叫到那个女人听到为止。终于那个女人出来了，她把一碗冷米饭拌蔬菜汤送到笼子里，她打开笼子的瞬间，我刚想伸出头，她就又快速关上笼子，逃跑计划失败。

我闻了闻她送过来的食物，这是什么啊？我从来没吃过这种东西，这是猫吃的吗？此时此刻，我想起原来的女主人，她给我吃的嘎嘣脆的猫粮，还有隔三差五拌在猫粮里的鸡肉鱼肉。其实，她也挺好的，起码比现在这个女人更爱我。呜呜呜，我好想哭……

夜像披着黑色斗篷的怪兽，把一切都藏在黑暗里。除了风声，万籁俱寂。我垂头丧气蜷缩着身子，不吃也不叫，叫也没用，谁会管我呢？

朦朦胧胧中，风夹着细雨刮过来，下雨了吗？果然，不一会，雨点就大起来，斜斜地落在阳台上。我不是流浪猫，我从来没受过这种苦！一天的颠簸和惊吓，如今又冷又饿，我浑身无力，鼻子发酸，肚子还有点疼！我不停的打着喷嚏，我只能又开始摇晃笼子，“喵喵”！放我出去！救命！可是我不会说话啊！

那个女人又出来了，可能是觉得下雨了良心发现吧，我终于被拎进屋里。我看到了男主人，他皱着眉头说：“猫是不是随地大小便？你把它放到卫生间去，看看它拉不拉尿不尿？”天啊，他们没准备猫砂吗？没有猫粮，也没有猫砂，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他们把我放到卫生间，打开了猫笼子，然后关上了门。我小心翼翼地从笼子里出来，这是个装修豪华的卫生间，我看到一个洁白的浴缸，我就跳了进去，嗯，躺在这里也不错，如果能天天睡在这里，再也不用待在阳台上就好了。突然，我肚子绞痛，我憋不住了……

早晨，女主人打开卫生间，闻到一股不好的味道，然后用眼睛搜索到我待的地方，她“嗷”的一声惨叫……我呢，在浴缸里便便之后，我就马上转移阵地跳到了洗面盆里，那里大小正合适，我美美的睡了一觉！

我又被装进笼子里拎到阳台上。这是我到这个新家的第二天早晨。我听到这个女人打电话给她女儿，气急败坏的控诉我的罪状：“这才来家一天，家就不能过了，你赶紧回来把猫送走！”

我没有等到那个小姑娘回来。很遗憾，我们无缘相见，如果我会说话，我多想当面谢谢她，因为，我最后等来的，竟然是我原来的女主人。她得到消息后，就马上自己开着车，跑了四百多里路，亲自过来接我回家。你们说她可不可笑，她从这个女人手里接过装着我的猫笼时，竟然喜极而泣，竟然还对人家说了声：“谢谢！”好像她拿回了一件失而复得的宝贝。

喏，她又走过来了，用爱怜的眼神看着我，温柔地叫着我的名字“巴旦”。烦～死～喽！她一天能这样叫我好多次，一时看不到我她就心慌慌。嗯嗯，仔细听听，巴旦这个名字，好像……也还不错。

我呢，大模大样慢腾腾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我得认真考虑一下，我们之间，要不要一笑泯恩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