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辽东地区，盛开着一种鲜为人知的野芦花……

郭盛利

　　辽东地区有一种叫作野苇子的野生禾本植物，有不少别名，最有名的当属“蒹葭”（读音jian jia），就是《诗经》上“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中的那个蒹葭。野苇子的另一个名字叫苫房草，古时候穷人盖不起瓦房，就是用这个来覆盖屋顶的。野苇子真正的学名叫作“荻”。俗语——南荻北苇，说的是北方叫芦苇，南方叫荻。白居易《琵琶行》中有句“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指的就是这个植物，“荻花秋瑟瑟”就应该是晚秋初冬野苇子的样子。

　　野苇子的花就是野芦花，是自然界中秋季最晚开放的花。在凛冽的寒风中，野芦花开了，她灿然地飘荡着，在阳光的沐浴下夺目圣洁飘逸多姿！野芦花一片一片的，野芦花心手相连，山坳里、沼泽地、沟渠旁、树丛中、田埂上……总之，就是一些不起眼的角落，野芦花却完成了生命中最美的舞蹈！每一朵野芦花姿态都自在随意，她们交织成一层层、一团团、毛绒绒的，就像白云落在地面上，把爱的根深深的植于湿地和旷野之中。风儿来了，野芦花会嫣然一笑，飞絮漫天！

我喜欢《诗经》里“蒹葭苍苍，迷雾茫茫，在水一方”的经典语句， 这给人一种飘渺朦胧可望而不可即的情愫，却是以蒹葭起兴；这给野芦花的洁净、飘摇渲染了一层美丽而忧伤的色彩。或许，我更喜欢野芦花那一缕温柔。于是，野芦花便成为我心中的一种追忆。以至在读到更多的描写芦花的诗文时，变为一种很深的情结。

野芦花沉醉在初冬的阳光里，描绘出一片白茫茫的世界：她把洁白绚烂成壮丽，把轻盈装帧成水彩。这一片不朽的蒹葭啊，是因有野芦花神采，憔悴了所谓伊人，飘扬的野芦花在琴弦上舞蹈，天籁之音和着迷离的絮语与清风交谈；簇簇野芦花如缕缕清风，似幽幽丝竹，聃婷在水的中央，宛若仙境：空旷高远的蓝天下，那一蓬蓬、一簇簇、一片片洁白的野芦花，清雅飘逸，漫舞轻扬，像仙子写在大地里的诗行。

　　我站在野芦花荡的边上，听远处水鸟鸣叫，一群群不知名的鸟若一支支翎羽振翅飞起，挟带风声从我头顶飞驰而过，猛地又落入野芦花丛中去了。然后是一片寂静，只有无边无际的野芦花在风中簌簌作响。

　　眼前，一条小路把野芦花一丛丛地分开，弯弯曲曲伸向远方；苍苍茫茫的野芦花在远处影影绰绰，我视乎听到远处传来的野芦花的歌声。远远望去，野芦花洁白风姿高雅，安适而憩静。摇曳着轻盈的舞姿，若雪似云，更似披着雪白婚纱的娇羞新娘；她似花非花，似雾非雾，似白淡白，貌若仙子；仿佛在梦中凝结成一段段不朽的相思。

　　阵风吹来时，苇干互相撞击，悉悉索索，絮絮叨叨，像恋人互诉衷情。“西风又转芦花雪，故人犹隔关山月”，飒飒北风里，那一支支芦花承载着多少浓情和爱恋?蓦然回首，也许伊人就在水中央。初冬明净成熟的气息凝结在我的心中。远眺那层层叠叠、清晰悠扬的野芦花与蓝天白云幻化成一种柔媚的色彩，衬得芦花更美丽、更潇洒、更诱人了!第一次让我感到冬天的景致也如此美丽。

　　夕阳西下，西边的天空已是大片火焰的海洋，溶身于火焰海洋中的野芦花早已披霞盛彩，远远看去芦花更有一种火烧云的感觉；轻启羞羞答答，柔柔曼曼的绯色霞裳色彩斑斓；缕缕芦花仿佛高高撑起的熊熊圣火，雄浑壮观犹如英雄凯旋的列阵；惊艳夕阳映照下的野芦花之美，原有夏花之艳丽，秋花之绚灿，使我对野芦花有了更新的认识。

　　我想再看一看“苇花半起时,晚凉有清香；扁舟远送潇湘客，芦花千里霜月白”的景致。很难想象野芦花那么柔弱的植物竟然顶风斗雪，成为寒冬腊月里一道独特的风景。“万顷寒烟外，茅茨枕碧流。枫林巢乳鹤，沙溆乱鸣鸥。漠漠菰蒲晚，苍苍芦荻秋”。“暮霭隐栖鸦，三两人家，么蟾瘦瘦小艇斜。几点惊鸿飘渺处，霜覆芦花”。这都是古人笔下的野芦花美景。今天，身临其境，我方能感受到古人诗中描写野芦花之美妙!

　　我在遐想，如果野芦花在寒冬里，忙着给我们写信，可能寒风就是她的信使。初冬下圣洁而夺目的信件，落在了树枝上，落在了草垛上，落在了行人的衣服上。收阅她纯洁深沉的情思，我们该怎么回呢?

　　“芦花双过雁，莎草独眠鸥”。野芦花在飘荡，飘荡着一种解脱与释然，飘荡着冬日的婀娜与畅想。那畅叙风中的淡泊与宁静，犁起伊人的致远与眷恋，伊人凄凄，如诗如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