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朱哲平先生和老伴汪开秀于1990年春节在自己家中生活照</h3> <h3> 朱哲平 口述</h3><h3> 别义贵 整理</h3><h3> 本文原载:中共钟祥县委党史资料征集办公室于1984年12月编辑的《革命回忆录》第四辑</h3> <p class="ql-block"> 我生于1916年,家住钟祥县石牌镇。记得我十四岁那年,正是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蒋介石反动派纠集重兵,向我根据地发动第一次围攻。钟祥、京山、荆门集中反动团防预备队和保安团联合三县的国民党军队分别向我北山、南山根据地″围剿",一时乌云压城,许多共产党员、赤卫队员、革命群众惨遭杀害,革命暂时陷入血泊之中。</p><p class="ql-block"> 时隔不久,石牌地区经过杜邦宪、肖步武等共产党员活动,革命的火种又重新燃烧起来,我与其他进步青年一同投身到革命的行列中。下面我回忆自己亲身亲历的几件事和老同志,老首长分享,也告诉今天的青年朋友们在战争年代的那些事情,以珍惜今天的幸福生活。</p><p class="ql-block"> 一 、江 西 送 信</p><p class="ql-block"> 一九三四年,那时我十九岁。</p><p class="ql-block"> 十月的秋风卷着几片残叶在石牌街上的青石板路面回旋,我踏着散乱的落叶向西走去,来到李少白家。</p><p class="ql-block"> 李少白比我高出半个脑袋,团脸,蓄长发,穿一件垂及脚尖的青布长袍。见面打个招呼,便引我进了里屋。</p><p class="ql-block"> 里屋床边放了一张小方桌,围坐着肖步武,丁湘波等五、六个人。肖步武清清嗓子说″杜邦宪从开封大学寄来一封信,我念给大家听听。″步武及众位同志:而今豺狼当道,荆棘缠身,国无宁日,生命涂炭,理应起而拯救我中华民族……"。念完这封信,肖步武又拿出一封信说:"祝敏功,邓祥武现在江西,邦宪托我一封信,要我想办法派人送到江西,谁愿去完成这个任务?"</p><p class="ql-block"> 去江西送信,一趟将有几个月,一想家里即将临产的妻子,我略犹豫了一下,但马上站起来,一拍胸,″让我去吧!"大家会意地投出赞同目光,于是,肖步武轻轻地点了点头,你一块,我一块凑了二十元作路费。</p><p class="ql-block"> 第四天清晨,我穿了一条夹裤,一件棉袄,外套一件灰绒布长袍,背着家人,出了石牌镇,朝沙洋方向走去,一路上肖步武的嘱托老在耳边回响:″小朱,邓祥武、祝敏功在26路27师独立营手枪连任职,26路是孙连仲的部队,邓,祝是通过在27师无线电台当台长的石牌人杨炽昌介绍打入的,他们的部队现在江西永丰、乐安、增田一带……,江西现在时局混乱,蒋介石发动了第五次"围剿",杀人如麻,对行人盘查严密,注意安全啦!……,小朱,信一定要面交邓祥武和祝敏功,对其他任何人只能说是生活无着外出当兵去的……。"</p><p class="ql-block">我摸了缝在前胸内衣上的那封信,望望东方,朝阳初升,平林薄雾如烟;看看西边野鸭出水,湖含流云似镜,去雁鸣声远,路上行人稀,我才放下心来急步向南赶路。</p><p class="ql-block"> 沿途只身前行,自己无旅程经验,跋涉一天才到了沙洋。次日凌晨乘船去武汉,三天后,又从武汉转船向东而下。</p><p class="ql-block"> 江水滚滚东去,浊浪搅得小客轮左右直晃,穿过拥挤不堪的人群,我来到船尾的甲板上,放眼望去,四宫殿远去了,只有惨白的浪花跟在船尾,发出西里哔拉地声响敲打着我一颗难以静宁的心,一个人第一次出行竟是这样寂寞难耐!</p><p class="ql-block"> ″看什么?小孩!"一阵狼嚎似的声音传来,破坏了我的遐想。</p><p class="ql-block"> 我扭过头,见后面站着一个瘦高个,斜拷一把左轮手枪,他腮帮子上的肉像被人剜去了一块,深深地凹进去了。也许余痛未消,看去一副哭相,再配上头顶那刺猬精变似的白徽章,特别扎人眼目,我忍不住笑出了声。</p><p class="ql-block"> "他妈的,笑什么?老子一看你这相就象赤匪。"</p><p class="ql-block"> 我一想到胸前的那封信,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p><p class="ql-block"> ″你说,你他妈干什么来着?"</p><p class="ql-block"> ″我家住钟祥县,我表哥在部队当官,我的父母去世了,我找表哥去′卖桃子`。"</p><p class="ql-block"> ″放屁,卖桃子,你他妈表哥是军人,卖什么桃子,小子也不识好歹,我是谁,敢来老子面前唬混。"</p><p class="ql-block"> ″你错了",我打断他的话,″我们那里把当兵的说成是卖桃子,不是做生意。"</p><p class="ql-block"> ″胡说,我问你,你去哪?"</p><p class="ql-block"> ″江西永丰"。</p><p class="ql-block"> "去江西,为什么留头?"</p><p class="ql-block"> 我愣住了,难道去江西的人都要砍下脑袋吗?</p><p class="ql-block"> 他拎起帽子,用大拇指指着那精光的头说:"看老子才是去江西的标记,你小子留头蓄胡的,不是土匪是谁,说,谁要你去江西的。"</p><p class="ql-block">我望着船尾的浪花不理他。</p><p class="ql-block"> 他拉着我的外衣用力一扯,把我扭转身,我兜里的洋钱"哗啦"一响,他径直伸手到我衣兜里使力抓一把。</p><p class="ql-block"> 我气极了,恨不得上前一拳打死他,他疾速后退两步抽出手枪来,对着我的眼睛,歪歪嘴,装岀一副要开枪的架势,我马上装出害怕的样子,双手捂着脑袋。</p><p class="ql-block"> 当透过指缝,瞧见那哭丧脸匆匆离开之后,我才长长舒了一口气,但一摸衣兜,仅剩两块银元,一股怒火就从心底直往上冲。</p><p class="ql-block"> 客船,终于停靠在九江码头上。</p><p class="ql-block"> 起坡后,顺着南寻找,我上了开往南昌的列车,几小时后便到了终点。</p><p class="ql-block"> 不知什么时候,天下起了小雨,出了车站,肚子也饿得咕咕叫起来,我脱下身上的灰绒布长袍变卖后吃了一点东西,向人力车夫问了路,便沿路朝南走。</p><p class="ql-block"> 雨越下越大,路上一片泥泞,偶尔一辆军车驰过,飞溅起无数泥点,夾裤膝盖以下的一截全湿透了,雨水顺头而下,肩头的棉袄一抹一把水,晚风吹来透心的凉,更思念家中即将座第一个月子的妻子,眼中泪水和着雨水直往下滴!</p><p class="ql-block"> 好不容易走到一间临路的楼房前,推开虚掩的门,见屋里有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大娘和一个与我仿佛的男儿正在吃饭,我简略的说了一下原委,老大娘小声说:″反正我们也没有什么,住一宿吧,快把湿衣服脱下来。"那男儿从右后床头拿了一件夾衣替我换上,又为我盛来一碗野菜居多的稀饭,我鼻子一酸,眼眶发热,泪水模糊了双眼……</p><p class="ql-block"> 从南昌经新淦、八都,历时六天到永丰,两天后转到乐安,找到了27师独立营手枪连的祝敏功和邓祥武面交了那封信。</p><p class="ql-block"> 十二月上旬,我返抵石牌,向组织汇报了我这次江西之行的情况。</p><p class="ql-block"> 不久,趁26路军移防到江苏淮阴时时,邓、祝借机逃出,辗转回乡,投入到石牌地区的革命斗争,此时我才知道,在我去江西送信前,因国民党军对红军围攻时,连续有几个团起义,孙连仲十分恐慌,对部队实施严密清洗,邓丶祝已受注意,因此,他们写信回来请求组织指示。我送去主要有两个内容:一是弄清该军的动向和军队内部人心,装备各方面的情况;二是在身份未暴露之前托词离开,回家再作安排。他们回来时曾带回枪支弹药,上交给石牌党组织了。</p><p class="ql-block"> 经过长期的考验,自14岁投身革命,我还曾去过河南商城(?)送过一次信。在祝敏功(时任石牌地下党支部书记)和李少白的介绍下,我于1938年9月加入中国共产党(地下党组织),在组织内部都叫我"朱砂"代号303,史维汉代号101,祝敏功代号202。我主要担负地下交通工作,如筹粮款、医药、送信、护送党的干部过境等,为革命贡献了自己微薄力量。</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二丶 北 山 培 训</p><p class="ql-block"> 一九三八年冬,祝敏功通知我说:区委书记王全国派我与伍新春(一九四一年被李济堂恶霸勒死)到北山去学习。</p><p class="ql-block"> 寒风夾着鹅毛大雪迎面扑来,我和武新春各挎一个竹篮,扮成赶集的模样,凌晨出了石牌镇北的王家大桥,经石岗,侯集到了冷水铺,约摸十一点钟,便在裁缝铺里找到了郑家坤。</p><p class="ql-block"> 当时,国民党二十九师驻扎在冷水,镇里到处有三、四个游魂似的匪兵往来,叫骂声、喝斥声,嘈杂的脚步声整天不绝,本来破旧的小城镇又笼上了一层恐怖气氛。</p><p class="ql-block"> 挨到天黑,郑家坤引着我俩出了后门,向西北小路走去,行了大约两个时辰,便来到山脚下。这时,雪住了,但山风更大,地面的积雪被风旋起来,迎面扑来直打在我们身上。我们走到一家大户门前停下,一位老大娘开了门,由郑家坤领着我们走进去。</p><p class="ql-block"> 这是一间四进口(四合院)的房舍,进得门庭,便见一天井,天井正对面是两层的正屋,左右两侧是厨房和畜圈。我们刚进正房,一阵楼梯响,下来一位穿解放服的人,中等身才,他首先作了自我介绍:″我叫王守儒,你叫′朱砂`是吧?这个名字好,朱砂是顶红顶红的喽;你是伍新春?!老王(全国同志)早就跟我提起你二人,怎么样,这一路上西北风喝饱了吧。"听着他那顿挫有致的武汉腔,我们都笑了。</p><p class="ql-block"> 住地就在楼上,上楼才见早有七个人坐在那里,王守儒一 一 作了介绍:宁玉庭、廖东洲……。然后他指指靠里的两张木板床,说是给我俩留下的。</p><p class="ql-block"> 木板床上铺了厚厚的稻草,加上两床厚实的棉被,睡上去松软而暖和,我们感到象回了自己家里一样。</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在王守儒同志的领导下,我们开始了学习。王守儒同志首先给念了念《论持久战》,一边读,一边解释,他那生动活泼的口语不时引起人们会心的微笑。念完,我们就各自谈家常似的结合起当前的形势来。我谈了谈国民党驻石牌74师情况后,伍新春说他们纪律不严,好夺枪,王守儒说:″有机会就夺枪,没有枪,几根烧火棍子,搞革命就困难。大家各自坐在床上沉默了一会。</p><p class="ql-block"> "好吧,我们换换胃口,唱唱歌。"王守儒提议。</p><p class="ql-block"> 随着王守儒的歌声,我们压低声音唱起了山西小调一一《赶豺狼》:</p><p class="ql-block">″一根棍儿两尺长,</p><p class="ql-block">姐在河边洗衣裳。</p><p class="ql-block">红叶子落在清水里,</p><p class="ql-block">叶牙叶呀你别忙。"</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奴家有心托你寄情郎,</p><p class="ql-block">你若见了情郎面,</p><p class="ql-block">要他收拾行装早还乡,</p><p class="ql-block">大家一起赶豺狼。"</p><p class="ql-block">大家满怀激情,学完一支,又唱一支:</p><p class="ql-block">″月儿弯弯叶儿长,</p><p class="ql-block">逃难的人儿思故乡,</p><p class="ql-block">问你的家乡在那里?</p><p class="ql-block">长城外,大道旁,</p><p class="ql-block">村口正对松花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日本鬼子怎么样?</p><p class="ql-block">怎么样?赛虎狼。</p><p class="ql-block">奸淫掳掠又抢粮。</p><p class="ql-block">日本鬼子真可恨,</p><p class="ql-block">他比虎狼更猖狂。</p><p class="ql-block">除去野草好长苗,</p><p class="ql-block">噫呀儿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五千年故国要出头。</p><p class="ql-block">锄头底下有自甴,</p><p class="ql-block">噫呀儿哟……。"</p><p class="ql-block"> 这低沉而雄浑的歌声,压倒了风雪的合唱,带着十多颗滚烫的心,带着无数革命者的坚强信念,穿过小屋,扩散到无垠的天宇里……</p><p class="ql-block"> 这是我们的河山!</p><p class="ql-block"> 这是我们家园骄子的呐喊!</p><p class="ql-block"> 一个多星期的时间,我们深深理解了抗日的迫切性,亡国灭种的危险性和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结成最广的抗日统一战线的必要性,我们具体明白了自己的任务:应大力向人民群众宣传抗日救国的道理,团结、组织进步青年向我党靠拢,介绍进步青年入党,壮大革命力量,为建立北山抗日根据地奠定基础。</p><p class="ql-block">分别的时候来到了,王守儒送我和伍新春走下楼梯,他一手拉一个:″辛苦了几天,过不习惯吧!不要紧,几天不下楼,现在就可以出门去大干,几天吃一门煮青菜,将来要吃上盘龙菜呢!"一席话,我们都笑了。</p><p class="ql-block"> "回去别忘了把学习的精神向支部汇报,要围绕这一中心开展工作。"</p><p class="ql-block"> 告别了王守儒同志,告别了其他参加学习的党员干部,告别了房东,我和武新春依依不舍地朝白雪纷飞的来路走去,挥手之间,我们个个热泪盈眶!</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照片为毛凯先生↓</p> <p class="ql-block"> 三、 古 镇 枪 声</p><p class="ql-block"> 那是1940年七月初的一天,掌灯时分。丁湘波来到我家,刚一见面,他一把拉着我走岀大门,压低嗓门说:"毛凯回来了。"</p><p class="ql-block"> 月弯如镰,照着布满不规则青石板和鹅卵石的街道,倒还觉得几分凉意。我和湘波来到岳王庙一看,果然是毛凯回来了,顿时,我们浑身热血沸腾!(笔者注:岳王庙在仁和街外的土坡上,西北就是通住王大桥的大路,原荆台二队禾场,后石牌供销社在这建过茧站收购门市部。解放初只剩一个空壳,有石台阶,石柱等残留物件)</p><p class="ql-block"> 毛凯说:"自从今年六月,日寇侵占襄西以后,襄西形势已引起鄂、豫边区党委李先念,陈少敏的关注,便派我带警卫连回来协助地方党组在襄西打开局面,建立起巩固的抗日根据地。"说着他又为我介绍了南山游击队队长卢祥瑞。(朱哲平的年龄在当时他们这一批共产党员中是较小的,杜邦宪、毛凯、肖步武、李少白、祝敏功、丁湘波等都比他大三、五、八岁之多。)</p><p class="ql-block"> 我向毛丶卢汇报了一下石牌的近况,前段时间刘真常到我们这里,现在老段(玉美)常来,目前日本人还没有驻扎石牌,只隔段时间来一次扫荡。石牌乡政权兵力在严坝子桥那儿,镇上伪军很少,加上土匪周良玉又在马公洲一带活动,拉票(绑架某人,并以此威胁与某人关系密切者出钱赎人),丢票(用威胁手段暗示别人,以此诈人钱财),无恶不作,镇上人心乱得很。"毛凯略沉吟一会:"好吧,今天我刚来,等住下来了,我再派人喊你。"我点点头。卢祥瑞招招手,一行众人便消失在小巷的尽头。</p><p class="ql-block"> 两天后,在石牌西乐堤邓某某家,毛凯、卢祥瑞和我便与李守宪,王健桥等会合了,见面后,毛凯当即派王健桥进北山与刘真、叶云联系。过了三天,北山党组织派段玉美来到石牌,由我引到桂花园李某某家与毛凯、卢祥瑞见面。随后,段玉美返回北山向刘真回报。</p><p class="ql-block"> 七月十一日上午,我与毛凯丶卢祥瑞正在曾冲高兴礼家谈工作,大约十一点钟,跑进来一个战士说:″北山来人啦。"</p><p class="ql-block"> 毛凯当即集合了所有战士,统计约有120多人,迎到大路上去。</p><p class="ql-block"> 迎面来了一群游击队员,走在最前面的是叶云、王子才,看上去带来了三、四十人。霎那间,萧条的村庄沸腾起来了,枪举如林,欢声阵阵,荆钟南宜特委的同志和毛凯的部队胜利会师了。</p><p class="ql-block"> 七月十二日清晨,正当毛、卢,叶、王和我研究如何迅速打开襄西局面,广泛开展抗日游击战争的时候,群众送来情报说:"土匪周良玉昨晚劫了几个石牌商人,限三天赎回,否则血洗石牌,不大一会,大队长毛元杰(毛凯长兄,毛凯二哥幼年夭折,毛凯排行老三,下还有一弟毛海,毛海也比我父亲长两岁。父亲让我们叫毛凯为三爸。)进屋说"早上,我派孙定元带一个班巡视石牌镇,到集街′中央酒楼`遇上八个周老八的土匪正酗酒作乐,孙定元和我冲了上去,繳了匪徒们的枪,七人在押,只有一个乘机逃掉,这时候差不多已跑回马公洲了,我已派李化民排长带人防守东门桥。"</p><p class="ql-block"> 形势紧迫,大家一致认为,周老八残害人民,无恶不作,他号称八百,大都是些乌合之众,我军虽不足两百,但刚刚会师,士气高昂,同时作战必然会受到石牌人民的支持,这一仗对于我党在襄西恢复活动,组织起抗日的统一线,得到广大群众的信任具有决定性影响,这一仗一定要打,一定要打好。</p><p class="ql-block"> 最后,毛凯用他那石牌口音,平静地说:"目前正是涨水季节,石牌镇四周的小河正是一道天然屏障,只有东面,北面两条通道,我们要利用地利,引狼入室。毛大队长你率部前往东门桥,一定封死高桥(即东门桥),决不让一个土匪进镇。"</p><p class="ql-block"> 他顿了顿又说:"应同时派一个班,沿石牌镇外围的土垣巡逻,防止敌人渡水偷袭。"毛元杰答应了。</p><p class="ql-block"> "老叶丶老王带部队守北边王家大桥之西高地,指挥部可设广慈庵,老卢带队控制东边胡家老台,形成交叉火网控制桥面,总指挥部设在岳王庙,可以吗?"大家没意见。</p><p class="ql-block"> 毛凯一挥手:"一致同意,立即出发。"</p><p class="ql-block"> 不到半小时,一切布置就绪。</p><p class="ql-block"> 我刚随毛凯走进总指挥部大门,就听东南马公洲方向传来一阵"叭叭","叭叭"的枪声。 毛凯一听,回头对着我微微一笑。</p><p class="ql-block"> 不大一会儿,枪声便像爆豆子似的响开了。</p><p class="ql-block"> 情报源源而来:周匪所带部有步行的,有骑马的。他们刚岀马公洲附近的林障,便打起枪来壮胆,我军一枪不发,直到匪徒们走上高桥,正高兴之时,毛大队长一声令下,战士们一齐发射,敌人措手不及,丢下七、八具尸体慌忙退却,敌人退到孙台子林障内占据那点台基鼓噪鸣枪,但没有机枪掩护。而我军那挺捷克式机枪火力强大,敌人一时也难以过桥,双方正处在紧张的对峙中。</p><p class="ql-block"> 正说着,又来战况,周匪依仗人多势众,集团来犯,又被我军一顿手榴弹轰了下去,周匪也调来了机枪,仗打成白热化程度。</p><p class="ql-block"> 刚过一刻,战况又到:敌人火力很猛,冲锋的也换成一群光膀子,手拿短枪的彪形大汉,正在紧张的战斗,我机枪手突然中弹,壮烈牺牲。在这危急关头,毛大队长亲自上前,手提机枪,站起来大喝一声,便朝过桥来的几十个匪徒一阵疾射,等敌人退下去之后,毛大队长才发现自己双腿已中弹,血染红了军裤,李化民排长接过了大队长手中的机枪,毛大队长在指定陈指导员接替指挥后,他才被群众抬进镇里来,此时已进晌午十二点。</p><p class="ql-block"> 在征得毛凯同意之后,我离开了指挥部,在街上,我遇到丁湘波,我说:″已经中午了,部队正在为老百姓流血,我们不能让他们饿着肚子打仗吧!"丁湘波说群众已经动员起来了,由武作之丶肖文明负责,饭,菜,茶等马上就到。我说镇上汪洪顺是搞西医的,人说他治刀枪伤也有一套,要快去喊他给毛大队长治疗,他点点头我们分手各去做事了。</p><p class="ql-block"> 顺着杉楠街,我向东门桥(高桥)走去,忽然间北方枪声大作,哦!王家大桥也开战了。</p><p class="ql-block">杉楠街东尽头,远远可见一高大门楼傲然屹立,那就是"听江关"。此刻枪声低落了,大片阴郁的积云从东边地平线底扯上天顶,没有蝉鸣鸟叫,只有闷热和难耐的沉寂降临在地面。</p><p class="ql-block">突然,一阵雄壮的歌声打破了沉寂:"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全国爱国的同胞们,抗战的一天来到了……"我异常吃惊,转过屋角一看,原来是分坐在南边坑道和北边断土垣后的战士在引亢高歌,李化民排长一边唱一边喊:"加油哇"!</p><p class="ql-block"> 陈指导员看见我来了,冲我一笑,亮开他河南大嗓门儿:"老朱,咋样?不像打仗吧!"″不像"我回答说。然而这是一场真正的战斗,战士们已在精神上打垮了敌人。</p><p class="ql-block"> "陈指导员"李化民排长停止了唱歌,走过来喊了一声,"我看瓦解敌人,光在墙后面喊还不行,最好我上高桥,当面动员动员去!"他的话把指导员也逗乐,指导员抬眼征求我的意见,我点点头,并说我是石牌人,要上桥,我与李排长一同去。指导员说:″我用机枪掩护你们,千万注意,只要敌人一开枪,你们马上回撤。"</p><p class="ql-block"> 李化民把枪交给指导员,然后我们泰然走出门楼去。</p><p class="ql-block"> 离门楼不过五、六步便是木板搭成的高桥桥面,隔河一百五十米左右,青色的孙家台子便立在眼前,茂密的高粱已长过人头那么深,看去青蒙蒙的一片,没有风,河里没有波纹,青纱帐也止住了絮语唠叨。</p><p class="ql-block"> 上桥走了十来步,李化民排长拉拉我的衣角:″就站在这儿,开始吧。"</p><p class="ql-block"> 于是我俩对着那看似无人的土台子方向呼喊起来:</p><p class="ql-block">"我们要抗日!"</p><p class="ql-block">″中国人不打中国人!"</p><p class="ql-block">″团结抗日!"</p><p class="ql-block">"一致对外!"</p><p class="ql-block"> 忽然间,土台子上出现了一个人头"叭叭叭…"</p><p class="ql-block"> 子弹擦着我的耳边飞过去,打在"听江关"的石匾上,铿然震响。</p><p class="ql-block"> 还击的枪声响了,一时间,土台子顶上的敌人被压了下去。</p><p class="ql-block"> 我和李排长顺势闪进到土墙里,这时敌人的机枪也发疯似地叫起来,子弹暴雨般地洒向″听江关"来。</p><p class="ql-block"> 李排长接过了指导员手里的机枪,我与陈指导员各拿了一支″汉阳造"步枪,以备换弹夹时,代替射击。</p><p class="ql-block"> 陈指导员挥挥手,我方的枪声嘎然止,大家一边听敌人的机枪狂嚎,一边严密视着河对岸的动静。</p><p class="ql-block"> 功夫不大,高粱地里拱出些人来,看上去,有穿丝绸的,也有穿黑便衣的,还有穿黄马褂的戴草帽的,戴礼帽的,留长发的……五颜六色,一长留拉,他们慢腾腾地汇集在孙家台子前,在一个瘦猴子似的家伙的督促下,踏上了桥面板上。</p><p class="ql-block"> 直到敌人走到桥中间,陈指导员才大吼一声"打!"</p><p class="ql-block"> 霎那间,由机枪,步枪组成的火网,从南面坑道和北面土墙头喷了出去,一下子打死了四、五个土匪,余下的土匪刚退下桥面,后面又黑压压的拥上一大群匪徒。</p><p class="ql-block"> 敌方阵地,哭喊声,叫骂声,枪声混成一片。敌人火力虽猛,但我军隐蔽得法,还没大的伤亡。</p><p class="ql-block"> 我军阵地,枪声不断,已快一个时辰,李排长盯着桥面射击,汗水从他的双颊淌下来,滴在枪上,倾刻化作一股青烟。</p><p class="ql-block"> 眼见土匪攻势不减,我心里暗暗发急,待刚换过一个弹夹,我一拉陈指导员:"指导员,子弹不多了,这样打,行吗?"</p><p class="ql-block"> ″是呵,对,你看"他一指远远站在匪徒身后那个"瘦猴",我们先干掉他,还有那,"顺着他的手势,我看到了孙家台子上那挺火舌式的机枪,心中恍然大悟。</p><p class="ql-block"> 装好子弹,我俩一同射击,那个"瘦猴"应声倒下了。</p><p class="ql-block"> 然后,我俩又迂回到临河的土墙边,突然站起"叭叭"两枪,敌人的机枪哑吧了。</p><p class="ql-block">战士们趁势投出了几颗手榴弹,几声巨响的后边,是一阵鬼哭般的哀叫。</p><p class="ql-block"> 李排长打得兴起,竟跳上掩蔽处的前面的土坡"达达"一阵猛扫。</p><p class="ql-block"> 恰好镇里送饭丶菜丶茶的群众也来了,大家打锣敲桶大喊着"抓土匪","冲啊",″杀啊"!</p><p class="ql-block"> 匪徒们吓得屁股尿流,丟下六十多具尸体,狼奔犬突地钻进高粱地里不见了。</p><p class="ql-block"> 吃罢饭,送走了群众,战士们兴高采烈地唱起歌来"我们都是神枪手,每一颗子弹打死一个敌人……</p><p class="ql-block"> 一阵劲风过后,天下起了大雨,战士们若无其事的唱着,笑着,直到夜暮降临。战士们警惕地守护古镇,直到次日黎明。</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我们才知道,周匪无奈何我,已于昨夜悄悄逃遁回马良了。</p><p class="ql-block"> 我们来到镇西大柳树下,这里安放着七位同志的遗体。原来东门桥战斗的同时,北边王家大桥的我军也歼敌四、五十人。激烈的战斗之中,南山游击队副中队张汉卿,通讯员叶光祖等同志光荣负伤,因伤势过重,不幸牺牲。</p><p class="ql-block"> 石牌战斗结束后两天,李守宪便赶到鄂豫边区汇报这次战斗情况。</p><p class="ql-block"> 一个多月后,边区党委派李炳南、徐静带六团三营七、八两个连到石牌,与毛凯等汇合,此后,军民在石牌南湖唐家台晒场台开了庆功大会。</p><p class="ql-block"> 古镇一战,为我党在襄西取得了第一个立足点,它也为后来襄西独立团的建立,为襄西抗日根据地的开拓奠定了基础,同时揭开了荆、钟丶南丶宜特委在襄西一带抗日序幕。</p><p class="ql-block"> 这次战斗,石牌人民对从这里走出去的毛凯团长,更是感到特别亲切和骄傲。</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本篇是父亲朱哲平讲我们儿子听的故事,我拟成草稿后他不满意,又委托大学生别义贵整理后,我用方格子誊正后送钟祥党史办成书。本次编辑只稍改过几个字。一一朱隆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下面照片为毛凯与朱哲平在杭州合影</p><p class="ql-block"><br></p> <h3>图片说明:朱哲平受企业之邀,对青年人进行传统教育</h3>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父亲临终前交了最后一次党费,钟祥报做过报道</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