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游：再回赵李桥——鄂南茶都羊楼洞

刘 翔（菩提树）

1970年夏，武汉市第三十三中学高中六连七排、八排的同学到赵李桥羊楼洞千子坳茶场（因茶场内有松峰山也称为松峰茶场）参加学农劳动，转眼之间已经四十八年了。2018年11月10日——11日，我们两个班共四十七位同学再回赵李桥，重游羊楼洞，往事历历在目，仿佛昨天。岁月无情人有情，同学情谊像一坛老酒厉久愈香。

羊楼洞古镇地处湘鄂赣三省边陲，早在明清时期，就是湖北政治、经济、文化具有典型代表的地区、中国青砖茶的故乡、中俄万里古茶道源头。因周边万山如羊、泉洞众多、 街市茶铺楼馆林立，故名“羊楼洞”。

羊楼洞自古天然宜茶。 据史书记载，羊楼润种植茶叶起源于魏晋时期。唐太和年间，因朝廷喜爱“洞茶”被定为贡品。康代茶圣陆羽《茶经、茶之出》中云：“江南出鄂州”(唐代鄂南各县属鄂州) 。毛文

锡在《茶谱》中说：“鄂州之蒲圻，大茶黑色如韭叶，极软，治头痛”，因此，蒲圻在唐代就以药用大黑茶而蜚声茶界。这里的大黑茶就是羊楼洞的青砖茶。宋代时期，随着我国边疆市场的开辟，羊楼洞砖茶一度作为通货与蒙古进行茶马交易。明清时期，羊楼洞凭茶一跃， 成为中俄茶马古道源头的一个商业重镇。明嘉靖年间，制茶业已相当发达，出现了制茶手工作坊，集镇随之而兴。

一百多年前的羊楼洞镇。（网上下载照片）

明嘉请年间，羊楼洞的制茶业已相当发达，出现了制茶手工作坊，集镇随之两兴。清道光成丰年间进入最盛时期，由于茶业的兴起，先后有山西、广东客商和俄、英、日等外商洋行纷纷来此设庄收购和制压砖茶，在这块面积不足一平方公里的土地上，茶庄一度达至200余家。人口四、五万，成为名副其实的国际大茶市，人称“小汉口”。羊楼洞在以制茶业为龙头的城镇化进程中。创造了一个又一个第一：

1913年满蒲圻县第一所公立女子学校在羊楼洞创办；

1907年，广东人魏鉴施在羊楼洞用手摇发电机发电放映无声电影；

1903年羊楼洞在鄂南地区第一个设置镇政府；

1925年，鄂南第一家电报局在羊楼洞成立，直接与武昌发报，抒写了鄂南地区的传奇；

1938年，日寇侵入湖北，这座传承了数百年的明清古镇，被日本军国主义付之一炬，一段茶叶传奇从此香消玉殒，只有“义兴”、“复兴”、“聚兴顺”等五家茶场艰难维持。

新中国成立后，新生的人民政权对原有几家旧茶庄进行接管，经整合成立了华中茶业公司羊楼洞砖茶厂，这就是湖北省起李桥茶厂的前身。赵李桥的“洞茶”、“松峰茶”一度畅销香港，为国家出口创汇。

目前，古镇保存有一条以明清建筑风格的古街、圆通寺、中国人民解放军67预备医院旧址、抗美援朝142烈士墓群、老知青茶庄、雷氏宗祠等人文景观。

1996年蒲圻县人民政府将羊楼洞明清古街列为县级文物保护单位，2002年被湖北省政府列为省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2010年12月，羊楼洞被国家建设部、国家文物局联合命名为中国历史文化名镇和中国古村落。2013年羊楼洞被评为湖北旅游名村。

老街对面的将军庙。

关于羊楼洞地名来源，民间有一个传说：很久以前，这里有一个姓徐的人家在松峰山脚下盖了一座竹楼，上面养羊，下面塘里养鱼，他家栽的一棵梨树结了一个鲜红鲜红的梨子，三年不落果。有一晚，儿子徐光福梦见一位老太婆叫他把梨子摘下，在羊楼后面石壁上敲三下，即可获得一笔财富。第二天他摘下梨子，拿去一试，果然石门洞开，徐光福进去一看，只见绿的翡、红的玛瑙、白的珍珠、黄的金子，光彩夺目，眼花缭乱，正打算拿点什么，忽然洞顶上一条蛟龙蜿蜒而下，吓得徐光福抓了几把珍珠放在衣兜里就往外逃，一时心慌，忘记把梨子带出来。刚跨出洞门，石门紧闭。他向衣兜一看，哪里是什么珍珠！原来是一衣兜茶籽。徐光福把茶籽撤在松峰山脚下，从此那里就长出一片绿油油的茶树，人们后来就把这里称作羊楼洞。

在羊楼洞的南麓，有座松峰山，以产绿茶出名，山坡遍植茶树，是松峰绿茶的故乡。这里出产的松峰绿茶，由于香正味纯，做工精细而独树一帜，成为全省优质名茶，誉满楚天。远眺茶园，千顷碧波，茶海绿浪，山水相依，气象万千，赢得人们深情赞赏，成为中外游客观光游览的地方。1980年联合国曾派出有三十二个国家的代表团来这里观光考察。

照片是从百度网下载。

松峰山曾经是我们劳动过的地方。四十八年前，我们在上面采过茶。当时的采茶的要求是不许用指甲掐，只能用母指和食指摘。春茶只能是一芽一叶和一芽二叶，用于做高端的绿茶。秋茶可以大把抓，只能用来做砖茶。手快的同学一天可以摘二三十斤，我顶破天一天也只能摘十六七斤。也有的同学“狡猾”，前后一片片摘一芽一叶，中间就是一芽三四叶了。茶场收茶的人对我们比较照顾，有时提醒一下，更多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放过去了。但对茶场工人就要严格得多了，毕竟当时羊楼洞的“洞茶叶是要出口创汇的。

镇头小溪旁有石桌和石凳，墙上“老青茶”是羊楼洞茶的招牌。

在松峰山脚下，有一汪清泉，这口惠泉养育了许许多多的羊楼洞人，几乎每一个羊楼洞人都尝过观音泉的水，观音泉给羊楼洞带来福气和好运，让幸福如泉水般万年流淌。

现今的观音泉。照片百度网下载。

关于观音泉的由来，也有一个美丽的传说：几百年前，天下大旱，田里无水，的庄稼眼看就要枯死。松峰山脚下，一农蹲在了自家的田边，烈日炎炎下，汗水扑哧扑哧地往下掉。难道今年又要颗粒无收吗？老农不甘心，硬是从一里外的小溪边用水桶往田里挑水，浇灌庄稼，整整一天，总算把几亩稻田浇灌了一遍。汗水浸湿的衣衫早就被太阳晒干了，他摇晃着疲惫的身子，捧起老伴送来的一罐水，正准备痛饮一翻，一个满脸皱纹，弯腰驼背，衣服破烂不堪的老婆婆来到了他的面前，老婆婆有气无力地说：“好心人，我实在太渴了，能给点水喝吗？”“这，……”老农迟疑了一下。

流经羊楼洞镇边的小溪。

“给我喝一口吧，我都快干死了。”老婆婆恳求道。老农不忍心，于是将手中的水罐递了过去。老婆婆接过后，一昂脖子全喝干了。“好心人，我这里也有一个瓶子，不过是空的。你挖个坑把它埋下，它会给你带来惊喜。”老农接过瓶子，里外看了一遍，没见任何特别之处，抬头刚想询问，却见老婆婆变成了了观世音。老农慌忙跪拜，只见观世音微笑着点点头，脚踏一片祥云而去。老汉又惊又喜，立即将水瓶埋在了田边。“轰隆”一声，埋水瓶之处出现一眼清泉，甘洌泉水自泉眼中汪汪而出，流进了老农的水田里，流进了邻里乡人的水田里，流进了羊楼洞的家家户户。从此，周围四乡的人们就叫这口泉为“观音泉”。

羊楼洞古街是一条以明清建筑为主的古街，主街宽4米，长2200米，伴有数条丁字小巷。古街建筑面积0.7平方公里。街面全部以青石铺设。历代运茶的“鸡公车”将石板碾成寸余深槽。东西松峰港上多为吊脚木楼，有3座长条石桥贯通港东。街道随松峰港曲折逶迤，别具一格。一条小溪流经古镇。

羊楼洞是万里茶马古道的源头。自唐太和年间，皇诏普种山茶起，本地就开始培植、加工茶叶。宋代曾一度以砖茶作为通货与蒙古进行茶马交易。羊楼洞茶马古道始于宋，繁荣于明清。明嘉靖初，制茶业已相当发达，集镇随之而兴。极盛时有茶庄200余家，人口近4万。古镇有5条主要街道，百余家商旅店铺，“洞茶”远销边疆和海外，羊楼洞被誉称为“小汉口”。

羊楼洞古镇在中国茶业发展历史上扮演着极其重要的角色。三百年前，万里茶路沿途的国家把羊楼洞作为对中国茶的理解。这片面积不足0.7平方公里的土地，汇集了来自各俄国，德国，英国，日本等各个国家的精英商贾，行成了一个人口逾四万的“中国大茶市”。

传统的万里茶道陆路线路是，在羊楼洞压制完成的青砖茶，由鸡公车推到赵李桥，再送上潘河的茶船到新店，顺长江至汉口，逆汉水至襄阳，再改水运为畜驮车拉至黄河，一路走东口(今河北张家口)，一路走西口(今内蒙古包头)，经迪化、伊犁、阿拉木图进入中亚和欧洲各国。东路砖茶往北入归化(今内蒙古呼和浩特)，再往北到库伦(今蒙古国乌兰巴托)，最后到达俄罗斯恰克图，由此转口销往俄罗斯及欧洲。这条茶路，较湖南安化起点，缩短了近七百里；较福建崇安起点，缩短一千一百七十余里。

地图下载自百度。

除了陆路，羊楼洞的砖茶还由海上茶叶之路运销至俄国。1902年《鹭江报》《茶运改途》载：茶叶出口为中国之一大宗，向来红绿各茶自汉口装船运至俄国雅克资克者每年约三四十万箱，概从汉口经天津出居庸关过张家口、库伦直抵俄境道路甚遥，运费颇钜，此中国之茶此以不能畅售也，近来汉口各茶商另立新议，日后茶运改由长江出渤海至大连湾趁东华铁路越黑龙江抵雅克资克。

羊楼洞老宅。

复兴街68号。

复兴街66号。

据同学们回忆，这栋建筑原来是一座大会堂，我们曾在这里开过会。可是我一点印象也没有。近前一看，里面空间很大，现在好像是一个仓库。看来原来真的是大会堂。

三玉川茶庄。

乾隆五十一年开办，后来羊楼洞许多砖茶上都刻有一个“川”字。

印有“川”字的茶砖。

照片下载自百度网。

漫步在雨后宁静的青石板路上，捕捉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茶香，令人陶醉。

羊楼洞是青砖茶的原产地，已有两百多年的生产历史。羊楼洞商人雷中万于清乾隆元年（1736年）开办“羊楼洞茶庄”，后又将“羊楼洞茶庄”更名为“洞庄茶号”。茶号设在羊楼古镇庙场街中段，厂房设在观音泉下60米处，以羊楼洞茶为原料，引观音泉水制作。因观音菩萨座驾为莲花，故所产砖茶“以莲花为案，以洞庄二字为识”，至今，已有200余年历史，有"砖茶之源，百年洞庄''之说。古诗：“羊楼古巷青石幽，洞庄百年木楼秋，千载修得茶香绕，观音泉韵洗风流。”便是描写的羊楼洞著名的观音泉与洞庄砖茶史。它以老青茶为原料，经蒸汽高温压制而成，汤色澄红清亮，浓酽馨香，味道纯正，回甘隽永。饮用青砖茶，除生津解渴外，其具有的化腻健胃，降脂瘦身，御寒提神，杀菌止泻等独特功效为其它茶类所不及。主要销往内蒙古、新疆、西藏、青海等西北地区和蒙古、格鲁吉亚、俄罗斯、英国等国家。

羊楼洞的老青砖茶色泽青褐，香气纯正，紧密结实，份量足称，深受蒙古族牧民的欢迎。内地的人是永远也不会真正理解青砖茶在牧民心中的地位的。

青砖茶以老青茶作原料，经压制而成青砖茶，其产地主要在湖北省咸宁地区的蒲圻，咸宁、通山、崇阳、通城等县，已有100多年的历史。青砖茶外形长为长方砖形，色泽青褐，香气纯正，滋味尚浓无青气，水色红黄尚明，叶底暗黑粗老。每片青砖重2公斤，大小规格为34X17X4厘米。青砖茶饮用时需将茶砖破碎，放进特制的水壶中加水煎煮，茶汗浓香可口，具有清心提神，生津止渴，暖人御寒，化滞利胃，杀菌收敛，治疗腹泻等多种功效，陈砖茶效果更好。

青砖茶有自己独特的制作工艺，首先是采摘制茶；鲜叶——摊凉——杀青——揉捻——晒干——入库；其次是砖茶加工工艺：选料——加湿——聚堆——发酵——自然干燥——陈化——复制——拼配———汽蒸——高压压制——烘干——包装。

青石板路上依稀可见当年小车压出的车辙印。

小镇上的基督教堂。

一间无人居住的老屋，从窗户间可看见内面的天井，典型的湖北民居风格。

这是镇上的一栋保留完好的老屋，其他地方都是石库门门，而这栋老宅是木库门，门上横梁托柱，顶起大门前的瓦顶。门两边各有一个石敦，近一尺高的石门槛，独具特色。门前高挂一红灯笼，不知是当地风俗还是地方政府为营造旅游气氛对各家各户统一要求。

大门左边树有一块小牌子—“家常便饭”，大概是一小饭馆。只是今天没见到游客，只有主人家的大人小孩在进餐。进门是一堂屋，两边有厢房，隔着一花格木门可见后面的小花园。

进到后院，发现两边的房屋都以破败不堪。想来以前到主人可能是一大户人家，现今年久失修，也就慢慢变成这样了。

但往日的富足依稀可见，光是这一幅花格门就不是一般家庭所具有的。我很惊讶它能保留到今天。但愿当地政府能好好保护，不至于被人为毁坏。

从里面小院看过来，老宅还保留原有的模样，没有大的改变。

青砖墙，木隔窗，老同学跟我当模特。

这栋老宅的石库门上雕有蝙蝠和象征福、寿、禄一类的石雕，可惜大部分被人为敲坏了。木门很有些年头了，连门钉都是老法制作的。可能有百多年历史了。

街边墙角留存的老石磨。

街边墙角的舂米的石臼。

1903年开办的邮局，传递通城、崇阳来往的邮件。须知现代邮局的开办，在中国只是19世纪末的事。

在查询羊楼洞历史资料时，搜到几首前人描述羊楼洞的诗。

明代诗人廖道南写到：

万嶂入羊楼,双溪绕凤丘.

天开珠洞晓,月旁石潭秋.

翠入梧桐秀,香来蕙草幽.

登临一长啸,日夕紫烟浮.

《洞庄颂》

羊楼古巷青石幽，

洞庄百年木楼秋，

千载修得茶香绕，

观音泉韵洗风流。

《羊楼洞赏梅》

——李卫华

二月春风入羊楼，

几簇梅花闹枝头。

一杯清茶一杯酒，

除却人间万古愁。

走完整条街才知道这里才是古街的头。同学们在羊楼洞明清石板街石碑前合影留念。在以后的岁月中，当我们在夕阳的余辉中，慢慢翻看这张照片时，脑海中就会浮现四十八年前，那一群天真烂漫、意气风发的少男少女，在鄂南茶山间活跃的身影。

时隔近半个世纪重游羊楼洞，对于它深厚的历史底蕴深感兴趣，同时面对曾经辉煌的鄂南茶都，如今却是清冷、凋零境遇又感到深深的遗憾。当地政府打造特色历史文化古街的思路是对的，可惜成效不大，对比江浙一带的古镇保护建设，湖北还有很多学习和借鉴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