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惊闻不幸消息,深为感伤。最后一次见景华大约在九五年,知我在晓华处特意赶来叙旧,任计算机工程师的景华,算来已是不惑之年,依然是当年的直率乐天,快乐的象个孩子,没想到那次会面后的告别便是永诀。</p><p> 68年8月21日那天下午,北行待发的列车站台人山人海,送行的和即将远行的人群密拥话别,人群中曙华来到我们车厢旁,对纪新说妹妹景华孤身一人也在这趟列车,到了那里希望能加入我们这个群体,接着就见到这个似乎一腔雄心,自愿报名北去,直爽快乐的十六岁女孩。</p><p> 纯洁,爽快,乐观,正直,瘦小,精干,是纪新燕生对景华的形容,也应是大家留有的记忆。独立开朗的性格似乎也给村民留下深刻印象,到前霍儿不久景华似已结交了不少村民朋友,话语间常提到他们的名字。<span style="color: rgb(51, 51, 51);">当然,同样也常会在达斡尔村民口中听到"余景花"这样的称谓。</span>到前霍儿的一个月后,队里用一只十六岁老猪款待北京远来诸公,队长郭布拉拿猪龄与景华同庚打趣,引来众人一片欢笑。那年周倜重返前霍儿,归来述说当年的保管员敖贵宝笑谈景华当年趣事。</p><p> 性格鲜明的景华,确实使与其相关的一些记忆历数十年亦难被时间磨灭:</p><p> 那年夏天第一次遭遇割麦季,虽然有过京郊拔麦子的经历,但见了这里麦田一眼难见尽头的垅长还是惊着了。</p><p> 割麦,既是力气活,也是经验技巧与磨镰手艺的比拼,通常由一干活好把式领头在前,率一众壮劳力相随,咱这里是队长郭布拉率众,包括咱这一门忠勇。传说过去有领头把式为保持领先态势,被跟随其后的强悍部众的割麦速度紧追近逼,竟力竭而死的纪录,当地的说法是"撵死了",显示割麦的劳动强度。</p><p> 割麦中,每人一垅,各位同门老友初操此业,手生,为不被落下,弯腰挥镰,几无片刻停歇,还是有难以赶上大部队者。夏暑之天,为防猖獗的小咬蚊蚋马蝇,不得不长衣裹身,不敢露臂,想和内地一样光膀子干活,门儿都没有,也体验一把汗湿透衣可挤水的力竭感。生手男劳力能把这活儿初干下来,便十分不易,遑论女生。村民们干活快,割到垅头,回返帮助女生,景华身形虽矮小,进度不彰,也是拼了全力,眼见得景华那一垅在村友帮助下割完,景华并不歇息,同先期完成进度的老友一道,转而帮助还没割完本垅坚持苦撑的同门其他老友,印象:这孩子意志顽强且乐于助人…</p><p> 曾应朋友之邀与景华等结伴造访巴彦,归来时兴农队里派老牛倌驾牛车翻山穿林相送,九十里山林路,驾车老牛不紧不慢,天色渐暗,时辰延误,直到夜幕降临伸手难见五指,牛倌路不熟,已近屯子,干急却找不到方向,黑暗中,只见景华下车,一只电筒这边照那边照,竟然就觅得路径,方位辨识力令人刮目相看。</p><p> 本门一众初落户前屯儿,便有德宝儿口中之所谓知青必有的某些行为特点的表现,并产生一系列衍生效应。这里无意论说在当年那种全社会失序失准的形势下,这种表现的社会根源与个人修为的长短,并以此轻断是非与道德评判,但是那一晚的村民会上,景华涉及捍卫与批判的态度乃至鲜明的立场,耿直率真坦荡,一览无余,其细节各位多与会亲历,不多赘言,至今唯余 ”白球鞋不系带“,和达斡尔语 “谢达儿捂喂” 译文颇具喜感的经典掌故,余韵不绝... </p><p> 瘦小精干,燕生对景华的描述很准确。前霍儿本门中,景华最矮小,这似乎并未给她带来什么困扰,从来自信满满充满阳光,套用现在流行语汇,或可称为神经大条或没心没肺,再或者--极度单纯与洒脱。农闲时分,女生在房前重温幼年校园生活,跳起皮筋,一片欢声笑语,其中声线频率最高者,便是景华。或是自感跳猴皮筋技能发挥不错且尽兴,或是自我评价中对自身身高条件应对跳皮筋的挑战十分满意,屋内男众听得院子里景华的声音穿窗越户,嘹亮的小尖嗓门兴奋自夸道:我是XX年窜的个儿…,高冷寒江隔窗应道,您这还算窜个儿哪,笑倒一众男生…</p><p> 之后,景华离屯当兵,前霍儿诸友亦陆续江湖,曾经的一门兄弟姐妹,各自重启人生,数十年后再聚首,具文话当年,人不能齐,感慨系之;往事已矣,生者保重,谨奉片忆,以寄追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