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b>我是一个放牛娃,一本看不懂的书让我走上“歧途”,一次致命的挫折改变了我的命运!</b><br></h3><h3>一</h3><h3>我生长在三江平原一个落后的村落。因为家里严重贫困,我勉强读完小学,不得不去生产队帮助家里挣工分。 </h3><h3>岁数小,体格弱,干活不顶硬,纯粹是个“半拉子”。整劳力一天挣15分,我忙活一天才挣7分半。 </h3><h3>就是干这“半拉子”活儿,累得我不像样,一天到晚小身板造得快零碎了。队长与我家有点亲戚的关系,他当众人面踢了我一脚:“就你这熊样,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去放牛吧。”</h3><h3>表面看,队长“虐待”我,其实,他是在照顾我。之所以踢我一脚,那是有他考虑的,以防止别人说他偏袒亲戚的闲话。</h3><h3><br></h3><h3>他这一脚,把我从汗珠子掉地摔八瓣的重体力劳动中解脱出来,至今我都感激那个亲戚队长,感激他踢我的那一脚。 </h3><h3>虽然放牛不用出力,但是也不容易。最难忍受的是草甸子漫天飞舞的大蚊子。尤其是牛待着的地方,蚊子搅成了团“嗡嗡”袭来。</h3><h3><br></h3><h3>牛皮厚抗叮些,我只穿件小背心,哪里招架得了?我手拿树枝不停的挥舞,驱赶饿虎扑食一般的蚊子,即便如此,也阻挡不住蚊子对我这个小鲜肉的“情有独钟”。</h3><h3>蚊子“见缝插针”,一叮一个包,我身上的包连成片了,那真是,旧包没消,新包又起。 </h3><h3><br></h3><h3>连片的红包,刚被蚊子叮的——疼;旧包刺挠得钻心。我想出一个好办法,跳进小水沟里,蹲在里面只露个小脑袋儿,蚊子怕水,叮不着我身体了,只能在头部和脸部嗡嗡转悠。</h3><h3>因为保护面积小了,我的手也能驱赶过来了。突然,小腿肚子像被猫爪子挠了一下,刹那间,疼得钻心。我跳出水面,低头一看,有三只蚂蝗叮在我的腿上。</h3><h3><br></h3><h3>蚂蝗是水里的“吸血鬼”,吸在人体上紧紧的,手别想抠掉,除掉的唯一办法是用火烤它的屁股。 </h3><h3>我找不到火,吓哭了。情急之下,一口气跑回村子…… </h3><h3>我骑在牛背上,仰天长叹:农村青年的理想在哪里?出路在何方?我不能就这么放牛,在农村受苦遭罪一辈子! </h3><h3>看到村里两木匠干轻活,我羡慕死了。 </h3><h3>那时候的木匠不是一般的牛逼,去谁家打家具,一天不仅能挣5块现钱,雇主还给做好吃的,并且烫上一壶烧酒。 </h3><h3><br></h3><h3>别人顶着烈日去田里除草,木匠则躲在阴凉处,耳朵夹一根儿烟卷,慢悠悠的推刨子。刨子“吐出”的木云卷嗤嗤飞,木匠口中哼着小曲咿咿呀呀。 </h3><h3>我决定学木匠,为自己将来有个出路。学木匠必须有师傅教,这个理儿我懂。 </h3><h3><br></h3><h3>村里的俩木匠,档次不一样。一个姓孙,岁数大,没啥文化,自悟的手艺,给人打个炕柜、地桌什么的,老样式,收的人工费也低。 </h3><h3>姓刘的木匠岁数小,他高中毕业,是看书学的木匠,他打的各种家具样式新,因此收费也高。 </h3><h3><br></h3><h3>孙木匠一天挣4块钱,刘木匠就能挣5块钱。还有一点更让人眼馋,因为刘木匠年轻、有钱,主动往他跟前凑的人可多了,其中有不老少小姑娘和小媳妇。</h3> <h3>二 </h3><h3>我认准了跟着刘木匠学手艺。 </h3><h3>怕刘木匠架子大,拒绝收我这个徒弟,我转着磨磨想溜须的办法。刘木匠特别爱抽烟,而且抽的全是好烟。我偷了妈妈一块钱,买了4盒“葡萄”香烟。“葡萄”香烟在当时算是高档烟了,两毛四一盒。一般人都抽一毛五一盒的“握手”,只有村干部或者村里的牛逼人能享受起“葡萄”烟。 </h3><h3><br></h3><h3>我揣着香烟,战战兢兢推开了刘木匠家门。也许刘木匠刚喝完酒,小脸红扑扑的,叼着烟卷,翘着二郎腿正在听收音机。农村还没有电视,能买起收音机的也没几个。</h3><h3>我记得一台收音机20多块钱,一个棒劳力干一年活儿,到秋天不仅拿不到钱,一算账还欠队里的,原因是庄稼欠收了,吃返销粮。</h3><h3><br></h3><h3>没办法,队长求人去贷款,银行领导开恩,每个劳动力才能借资5元。 </h3><h3>我壮着胆对刘木匠说:“我想拜你为师,学木匠。” </h3><h3>刘木匠斜视我一眼,吐出个烟圈说:“行吗?” 我赶忙拿出那4盒好烟递上:“我能行,我挣钱了,一辈子都不忘你!” </h3><h3><br></h3><h3>刘木匠瞅了一眼烟说:“你小子聪明,开事,我先答应你,但是,你一点基础没有,必须看书,有点理论基础,我好教。”</h3><h3>我像大公鸡啄地上碎米一样,连连点头。刘木匠拿起一盒烟,掂了掂:“想着点这个就行。”</h3><h3>我不加思索:“必须的。” </h3><h3><br></h3><h3>回到家,我从仓房里偷出20多斤小米儿,临时藏在了草垛里。第二天起早,我背上小米,走了20多里地,坐轮渡过了松花江,来到佳木斯市。 </h3><h3>当时正开展“割资本主义尾巴”运动,政府部门不让农户卖农副产品,如果谁卖了被抓住,没收东西不说,还容易被当做典型批斗。 </h3><h3><br></h3><h3>我没敢去市场,而是溜进了居民区,低价把小米儿卖了,卖了2块多钱。 </h3><h3>手里攥着钱,我激动的心情无法形容。在我想象中,有了钱,我就能买起书了,买起书我就能当上吃香喝辣的木匠了,我的人生就光明灿烂了! </h3><h3>新华书店比较热闹,书也多。我来到书架旁,急不可待地找开了。 </h3><h3><br></h3><h3>翻了一本嫌薄,再翻一本还嫌不够厚,最后选了一本厚厚的《木工大全》,一看价格1块3毛钱,我毫不犹豫地买下了。 </h3><h3>在回家的路上,我看云,云都好像冲我笑;看水,水仿佛都在向我招手,那心情老好了,走起路来轻飘飘的,像一阵风似的就回到了家。 </h3><h3><br></h3><h3>我洗了一遍手,像模像样趴在炕上进入阅读状态。看着看着,我傻眼了,木工书里竟是几何运算,几何运算都是有公式的,这种公式只有到初中才能学到,我只有小学的底子,根本没接触过,完全看不懂。 </h3><h3><br></h3><h3>咋办?家里的粮食本来就不够吃,妈妈要是知道我偷卖小米儿,买了一本看不懂的书,一来气非得把我打懵不可。</h3><h3>我去问刘木匠咋整?刘木匠一拍脑门:“你没上初中呀?这茬我忘了,那还想啥呀,当务之急赶紧把书退回去,要不1块多钱不等于打水漂了吗!”</h3><h3><br></h3><h3>我返回佳木斯新华书店,当一名中年女售货员说明了情况。中年女售货员说:“孩子,书是特殊商品,看好了买,买完从来都不给退的。你看看,售出的书后面都盖章了,标记得清清楚楚。” </h3><h3>我一听,眼泪下来了,我当中年女售货员说了家里的困难情况,希望她开开恩,照顾一下。 </h3><h3> </h3><h3>中年女售货员无奈地说:“能帮你,我能不帮吗?制度就是制度。” </h3><h3>我脑袋一片空白,感觉眼泪下来了。也许中年女售货员看我要崩溃的样子,动了恻隐之心。 </h3><h3>她想了一个变通办法,她说,《木工大全》肯定是退不了了,但是,可以调换。 </h3><h3><br></h3><h3>我按照女售货员说的去做了,把《木工大全》放到她个人手里,由她想办法处理,或卖给熟人,或抵库存,我就不得而知了。而后去书架挑选与《木工大全》等价的书。我一共挑了3本,基本等同于《木工大全》的价格。所挑的书都是能看懂的,有一本画刊,一本《牡丹》文学期刊,还有一本《乡土作家》。</h3> <h3>三 </h3><h3>《乡土作家》是反映农村生活的文学作品,还有乡土作家成长故事。当我看到高玉宝的故事时,眼前一亮,像打了鸡血一样——异常兴奋。 </h3><h3><br></h3><h3>高玉宝因为家里穷,只读了几天书,根本不识几个字。他参军之后,开始练习写作,后来入选语文课本里的《半夜鸡叫》,就是他那时写的。 </h3><h3> </h3><h3>高玉宝不会写字,他想出个用符号代替的办法。</h3><h3>比如,“地主”俩字他不会写,他就画一个带小揪的帽子,“公鸡”不会写,他就画一个鸡冠子,“喊”不会写,他就画一张嘴。 </h3><h3>过后,他再请教识字多的战友,把图案改写成汉字。</h3><h3><br></h3><h3>有一次,他竟然拦住骑马的军长,目的就是问几个不会写的字。</h3><h3>军长警卫员误把他当成了敌特分子,差点一枪毙了他。 </h3><h3>我顿悟到:没文化可以当作家呀!高玉宝属于文盲那伙的,与他比,我算是个半文盲,他文盲能当作家,我半文盲凭啥不能当?</h3><h3><br></h3><h3>我又仔细想了想,当作家基本没有啥成本,只需要一支笔和一本纸,不像当木匠,还需要投资买锯、买刨子、买墨盒等等。</h3><h3>作家门槛低,而且稿费还比较诱人,真是穷苦人赚钱的好项目。</h3><h3><br></h3><h3>这时我想起了我的小学语文老师潘承谦。潘老师是位文学爱好者,上学时,每到周末他都给学生上作文课,作文课上,他鼓励学生好好练习写作,将来当作家,当上作家就能走出农村,就能出人头地,就能吃香的喝辣的。</h3><h3><br></h3><h3>那时我认为,只有读书多了才有可能当作家。我预感到我不可能读到初中、高中,也没敢想当作家的事儿。</h3><h3>为了完成作业,作文是写了,然而,写得稀里糊涂,与班里几个学习好的同学相比,简直就是一堆儿狗屎。 </h3><h3><br></h3><h3>受高玉宝故事的影响,我向潘老师表达了当作家的决心。</h3><h3>也许,世界上所有的老师,都不愿做打消学生学习积极性的事儿,潘老师给我很大鼓励。</h3><h3>他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还说,不懂的地方可以随时向他请教。</h3><h3><br></h3><h3>我把从新华书店换回来的书看完了,没有书看了,就去潘老师家借。</h3><h3>他一看我真下工夫读书了,开始认真给我讲文学作品,讲他所了解的作家故事,并且借给我很多珍贵的书。</h3><h3><br></h3><h3>我记得有柳青的《创业史》、赵树理的《小二黑结婚》、周立波的《暴风骤雨》等等。</h3><h3>农村晚上总好停电,我点煤油灯看书,小半宿儿下来两个鼻孔让油烟熏得黑乎乎的。</h3><h3>赶上有月亮的时候,我就趴在窗台上借着月光看一阵子。这样既省煤油又不影响家人睡觉。</h3><h3><br></h3><h3>月亮不是总有,只在每个月的十五前后才露面。我像盼着吃白面饼那样,盼着月亮出来。一旦月亮圆圆的、大大的挂在树梢,我的心就狂跳。赶紧趴在土窗台,翻开书仔细看,或者认真写点啥。 </h3><h3><br></h3><h3>东山嘴刚有一抹白色,生产队出工的钟声就恼人地“当当”响个没完,其他劳力下地干活儿了,我则赶着牛群跟在他们后面。 </h3><h3>放牛的时候,我也不忘揣上一本书。我揣书绝对不是摆样子,而是真的抽空翻看。</h3><h3>我在地头的草甸子放牛,牛犊子不老实,到处乱跑。</h3><h3><br></h3><h3>我追来追去,往一块拢,好不容易拢到一块了,我就能休息一会儿,这时,我就悄悄钻到树底下看书。</h3><h3>其他劳力歇气的时候,围坐在一起,有的摔大小王(打扑克),有的唠闲嗑。 </h3><h3><br></h3><h3>唠闲嗑的唠着唠着就牵扯到我。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尖酸刻薄地说我:“看到没?放牛娃看书呢。猪鼻子插葱知道不?那叫装象;家雀下鸡蛋——硬撑屁眼儿大……” </h3><h3>起初,我听了这些风凉话会很生气,气得心都哆嗦。</h3><h3><br></h3><h3>时间长了,我的脸皮也厚了,全当耳旁风。我想好了,我书念得少,家里又特穷,干不了别的,非当作家不可。</h3><h3>当作家的前提要多看书,多琢磨写东西。俗话说,初生牛犊不怕虎,我把写小说,写散文看得过于简单了。</h3><h3><br></h3><h3>我绞尽脑汁把农村发生的事儿,编一编,“连一连”,再经过几遍修改就寄走了,还专门往大报大刊投,如《人民文学》《十月》《人民日报》(大地副刊)《中山》等。</h3><h3>这些大报大刊退稿了,我再往档次低一点的报刊杂志投,做梦都想自己写的东西变成铅字,一夜成名。</h3><h3><br></h3><h3>买书、买稿纸、买邮票、买信封、买墨水,虽说这些用不了多少钱,但对于我家来说就算过重负担了。</h3><h3>有人用“揭不开锅”形容贫穷,而我家连一口完好的锅都没有,用的是一口掉一块碴的残锅,做饭的时候漏气,只好用一块抹布沾上水,把缺碴的地方塞上。 </h3><h3><br></h3><h3>刚开始的时候,我还能从妈妈腰包里抠出几个用于买油盐酱醋的钱,后来妈妈看我费了不少心血,耽误了不少活儿,一点收效都没有,对我不抱有希望了,她不但不给分文,还常常唠叨没完:“你这个败家玩意,高中生、大学生有得是,你念两天半书不白扯吗?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嘚瑟啥呀!” </h3><h3>我说:“我有理想,将来当作家。” </h3><h3><br></h3><h3>妈妈用手使劲戳我的脑门:“儿呀!理想是啥你知道吗?妈今天告诉你,理想就是天上掉馅饼,理想就是白日做梦,知道了吧!” </h3><h3>我好委屈,一下哭出了声:“我是男人,我就这么一点理想了,不去做还能咋整?”</h3><h3><br></h3><h3>一看我哭了,妈妈也蹲在地上,双手捂住脸哭了:“你托生这样的穷家,还有啥理想啊?能吃上饱饭就烧高香了……” </h3><h3>我听不进妈妈的劝告,下定决心,继续走下去,将来即便不成功,能够收获“此路不通”的经验,留给和我一样,怀揣文学梦想的人一个借鉴,也值了。</h3><h3>我养了一条大黄狗,实在没钱买稿纸了,一狠心把它卖了。</h3><h3><br></h3><h3>卖狗的揪心场面,今天仍历历在目。</h3><h3>来买狗的是两个朝鲜族人,他们买狗的目的就是“喝狗肉汤”。</h3><h3>讨价还价之后,来人给到18块钱。我默认了,接过几张纸币。</h3><h3><br></h3><h3>狗咬生人,不好控制,买狗人教我逮狗的技法:把麻袋放在地上,撑开袋嘴儿,往里投块大饼子,狗认吃,往麻袋里一钻,袋嘴儿一收,完事大吉。</h3><h3>常言道:狗通人性。我想那是它与主人相伴时间久的缘故。</h3><h3><br></h3><h3>大黄狗好像知道了我要卖它,一反常态地静静站着,我从它那疑惑的目光里看到了质问,又看到了怨恨。</h3><h3>这时,东院一头老母猪从我家的泥墙豁挤过来,寻找吃的。狗仍忠于职守地冲上去,前爪搭在猪的“后秋”,利齿啃咬着直拧劲儿的猪尾巴。</h3><h3><br></h3><h3>把猪撵跑,狗又回到原处,还是那样望着我。我这才发现,狗的眼仁是晶莹的棕黄色,并能映出我的模样:小细脖支着大脑袋。</h3><h3>我自问:能把理想坚持到底,对得起这一条鲜活的性命吗? </h3><h3><br></h3><h3>那天,大黄狗没有马上进麻袋里叼那块大饼子,而是缓缓走进去的,并转回头一直看着我,直到我亲手把麻袋嘴儿扎紧,它才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声…… </h3><h3>我心碎了,跑到村东的大沙坑里,痛哭一场。 </h3><h3>从1979年到1981年,两年多的时间,我写了80多篇小说、散文,每篇我又修改,抄写了3至4遍,加起来足足能装满一面袋子。</h3><h3><br></h3><h3>我满怀希望投给报刊杂志的文学作品无一“存活”,有的石沉大海,有的寄回了退稿信。</h3><h3>退稿信是铅印的,内容千篇一律,现在我都能背下来,基本上是这样一些文字:您的来稿收到了,已阅不拟刊用,感谢您的支持…… </h3><h3><br></h3><h3>要说一点收获没有也是不对的,报刊杂志退稿的大信封厚厚的,十分显眼,尤其是铅印着xxx报社或者xxx杂志的大名,这些包含厚重文化的名字既庄重又气派,可以说是明晃晃、光亮亮的。 </h3><h3>不少人误认为我与这些报刊杂志有联系,或作品已经发表了,为此,他们在某种程度上对我也高看一眼。</h3><h3><br></h3><h3>我急切盼着报刊杂志给我来信,最好信里夹着样刊或者样报。</h3><h3>然而,我每次接到报刊杂志的来信,用手一摸就确定是退稿。失望的同时,也不忘装逼——把退稿信故意在村办公室的信篓里多放一会儿,好让更多人知道报刊杂志又与我来往了。</h3> <h3>四 </h3><h3>公社(现在叫乡镇)举办新闻写作培训班,一个村只给一个名额,我们村的支书胡有权派我去了。</h3><h3>胡支书说,全村谁有文化?顶属老王家钢蛋(我小名),读初中、高中的那么多,也没看谁写半篇字,钢蛋念了两天半书,却写了一面袋子!这回就让他去。 </h3><h3><br></h3><h3>培训班上,地区报社、电台和县广播电视事业局的编辑、记者讲新闻写作知识和宣传报道要点;老通讯员介绍写稿经验。</h3><h3>仔细听后,我开阔了视野。此时我才知道,除小说、散文等文学作品之外,还有什么消息、什么通讯可以写。消息和通讯属于新闻稿,新闻稿件一旦被媒体刊播,也给稿费?</h3><h3><br></h3><h3>我的天哪!写文学作品因为长,字数多,真让我感到心力不支,艰苦攀登连成功的边都没摸着。</h3><h3>我暂时放弃了写文学作品,投入到写短小的新闻稿上。</h3><h3>1981年冬天,一场罕见的大雪严严覆盖了村庄、田野,雪后回暖,雪又化了。</h3><h3><br></h3><h3>农户烧柴出现了困难,村里干部去银行贷款,为农户买煤。 </h3><h3>针对这件事,我写了一篇400多字的新闻稿。稿件的题目至今还记得——《万庆村化解了能源危机》。</h3><h3>稿件投给了地区报社。我焦急地等啊,等到第7天的时候,邮递员来了,因为之前我多次问过他,有没有我的信?</h3><h3><br></h3><h3>每次邮递员都摇摇头,我则沮丧地转身走了。</h3><h3>这次见到邮递员,还没等我开口,他就冲我喊:“傻小子,这回有你信了!”</h3><h3>我急不可待的接过信,一摸,激动万分,我知道有喜事了。因为信封上印着地区报社的大名,而且信封鼓鼓的。 </h3><h3><br></h3><h3>我猜测到,我的新闻稿发表了,信封里有样报,如果是退稿,绝对没有这么厚实,因为我写的稿只有两张纸。 </h3><h3>我屏住呼吸,拆开了信封,果真是一份地区报,油墨的馨香仿佛把我带入了仙境。 </h3><h3><br></h3><h3>我小心翼翼翻开报纸,从一版找到二版,又从二版找到三版,一直翻到第四版也没找到我写的那篇稿。 </h3><h3>我不死心,开始仔细查找,终于在第二版中间部分看到了我的名字——王智君!</h3><h3><br></h3><h3>开始没找到,是因为编辑把我的稿子改了题目,改成《雪中送炭农户心暖》,再看一下内容,编辑基本上是重新写的。</h3><h3>我有点失落,认识到自己的写作水平不是一般的次,而是相当地不过关。 </h3><h3><br></h3><h3>不想那么多了,稿子发了是硬道理。我拿着报纸开始显摆了,去了村支书那里,去了村会计那里,所有的亲戚家也转了一圈。</h3><h3>以前那些怀疑的目光被敬佩的眼神取代了,我感到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h3> <h3>五</h3><h3>大约过了半个月的时间,村里的大喇叭喊我去取稿费单,我一蹦多高跑着去了。</h3><h3>到村办公室一看,一个印着绿字的小白信封,金额和寄发单位都是橡皮戳印上去的红字。</h3><h3>当时,我的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我点灯熬油几年了,头一次得到稿费,这钱虽然只有两元,可它不是卖粮、卖菜、打工挣的,它是用我的心血和智慧换来的。</h3><h3><br></h3><h3>找一个没人的地方,我把这张稿费单贴在嘴上,亲吻了好长时间,眼泪悄悄地划落腮边,内心百感交集。</h3><h3>像穷光蛋得到了狗头金一样,我也不知道咋显了,因为我没有去邮电所取钱的经历,一遍一遍向左邻右舍打听,取款都需要哪些手续?</h3><h3><br></h3><h3>答案大致是这样: 在取款单背面盖上村里的公章,收款人签字,再拿着户口薄就行了;有了这些手续, 别人代领也可以。</h3><h3>也有不同意见:一般取款是这几道程序,稿费可能需要本人亲自到场。</h3><h3>镇里的邮电所离村有20里地,我没有自行车,去一趟着实不易。</h3><h3><br></h3><h3>后趟街的小丽每天骑自行车去镇里上学,她漂亮的身影在我跟前闪过,弥漫一股香味,真馋人,我总想与她套近乎,又感觉自不量力。</h3><h3>稿费单给了我勇气,我去她家,让她帮我到镇邮电所把稿费取回来。为了理由充分,我还添上一句:“让男生捎,我怕毛手毛脚给弄丢了。”</h3><h3><br></h3><h3>小丽右手捏着稿费单,左手一捂小嘴儿惊喜道:“哇!没想到,你写文章能挣钱了,真叫人佩服。”</h3><h3>她这种表情是我盼望已久的,当时我有找不到北的感觉。</h3><h3>我本想自己去取稿费,为了在心目中的女生面前显摆一下,故意把这激动人心的机会让给她,由此让她对我产生好感。</h3><h3><br></h3><h3>从小丽家幸福地回来,望了望天上的月亮,又看看眼前的村庄,感觉整个村子都搁不下我了。</h3><h3>突然,我有些后悔了,心想,自己亲自去取稿费那该是多开心、快乐的事情啊?</h3><h3>吃完晚饭,我琢磨了半天,找到了一个自认为不错的理由,第二次去了小丽家。</h3><h3><br></h3><h3>面对小丽,我很不好意思地说:“刚才别人告诉我,稿费需要本人亲自去取,代取不好使,怕你白跑一趟。还是我自己去,就不麻烦你了。”</h3><h3>小丽爽快地说:“这没啥,以后稿费挣多了,别忘了给我买好吃的就行。”</h3><h3>我自信满满地点点头。心里想,等我稿费挣多了,不仅给你买好吃的,还要与你处对象呢。</h3><h3><br></h3><h3>不用小丽代取稿费了,就得借自行车去。那时自行车非常金贵,谁家有一台,那真是嘎嘎牛逼,而且呵护仔细,车大架子一般都用小塑料条缠严实,骑车遇有小坑,得把自行车扛起来走。</h3><h3>你想,这么重要的东西,车主人是不会轻意外借的。除非直系亲属,或者相处特别好的人。</h3><h3><br></h3><h3>西院马大婶性格外向,好说好笑,年近50岁了还像小媳妇那样擦胭抹粉儿,因为她本是大城市人,丈夫在文革中犯了点所谓的毛病被下放到农村。</h3><h3>她不甘于农村的贫困寂寞,经常进城偷着卖点农副产品,一来二去,在城里搭勾个相好的。相好的常和她通信,可她写信经常提笔忘字,我没少帮她的忙。</h3><h3><br></h3><h3>凭这层关系,我到马婶家借自行车,当然心里有一定的底数。</h3><h3>马大婶一听我要借自行车去取稿费,一扬手,"骑上我车,快点去吧,这么大的事儿可别耽误了,一旦去晚了,让别人领走可咋整。"</h3> <h3>六</h3><h3>雪后,出村的路没有道眼儿,只能推着自行车趟着雪走。</h3><h3>上了公路,捋着车辙骑,一遇牛马车或机动车就得闪向路边。路边有浮雪,骑起来非常吃力。</h3><h3><br></h3><h3>可是那天,我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迎面过来两个本村人,我与他们打招乎,不想车把一晃悠,打个促滑,连人带车摔进路边的沟里。</h3><h3>沟里的雪深,我一头扎进去,脖子里,鞋窠里灌进了很多雪。</h3><h3><br></h3><h3>雪沾到肉皮就开始融化,大冷的天能不凉吗?</h3><h3>我倒没觉得凉,屁股硌在一块石头上,也没觉得疼,只顾忌自行车摔没摔坏。</h3><h3>我从沟里拽出自行车,跪在雪地上扒拉自行车的前后轮子,一看都转,心里踏实多了。</h3><h3><br></h3><h3>等到把自行车扶起来一看,吓了一跳,车把摔歪了。</h3><h3>我双腿夹住前轮,一咬牙,一使劲,将车把正了过来,一迈腿骑上车继续往前赶。</h3><h3>邮电所是个不太大的小黄房子,绿窗户绿门,座落在镇东头。</h3><h3><br></h3><h3>我带着一股寒气进屋,顿时感到暖烘烘的。我跺跺脚上的雪,抬头看见两个柜员正在给顾客办理业务,我也没着急说话,而是在小火炉边烤手。</h3><h3>顾客走了,没等我吱声,一名穿绿衣服的中年妇女问我:“你有事吗?”</h3><h3>我说:“我是来取稿费的。”</h3><h3><br></h3><h3>“替别人取吧?户口簿带了吗?”中年妇女像是审问我。</h3><h3>“我取我自己的稿费!”说着我把揣在怀里的稿费单和户口簿递给了她。</h3><h3>“报纸刊登的稿子真是你写的?”她怀疑地问。</h3><h3><br></h3><h3>“真是我写的,我已写了4年多了,这是头一次得稿费。”我回答得很干脆。</h3><h3>听我这样回答,中年妇女找了一把椅子让我坐下,还给我倒了一杯热水。</h3><h3>两元钱稿费是一张纸币,图案今天我都记得很清,票面是绿色的,中间有一名工人猫腰在车床旁工作。</h3><h3><br></h3><h3>我好不容易拥有了这张纸币,我要按照我的意愿去支配它。</h3><h3>我到镇里供销社,给妹妹买了一件背心。妹妹都六七岁了,一到夏天还光着上身,多磕碜哪!</h3><h3>这时想起,妈妈暗地儿和马大婶唠叨过,最想吃镇里的大麻花。</h3><h3><br></h3><h3>好麻花,需要到镇政府食堂去买,那的麻花皮酥肉嫩,不要粮票,两毛钱一根儿。</h3><h3>板板整整的红砖墙里,南侧是镇政府办公室,我在那参加过新闻培训班,往北,绕过一棵大榆树就是镇政府食堂。</h3><h3><br></h3><h3>食堂里飘来油炸麻花的香味,我一狠心买了5根儿。</h3><h3>临走的时候,我几次回头张望红砖大院,心想,有一天我能在镇政府上班,拿着饭票吃食堂,那该有多牛哇!</h3> <h3>七 </h3><h3>我静下心来,拿着发表的稿子仔细想了想,写稿应该有事说事,不能往大了联系,农户没柴烧了,怎么牵扯到能源危机?文字表达太不准了。</h3><h3>还有,我写了一面袋子文学作品,一篇也没成功,发表的处女作竟然是一篇新闻稿。看来,我的出路在于写新闻稿上。</h3><h3><br></h3><h3>我们村是个大村,共有11个生产队。公社团委书记侯小平下乡了解一些我的情况。他认为,我既然写稿都能在地区报上发表了,一定有“两把刷子”(有水平)。</h3><h3>他和村支书胡有权一合计,让我担任村团总支书记,以便让我有更多的时间写稿。 </h3><h3><br></h3><h3>这样一来,我就由放牛娃变成了半脱产的村干部。写稿时间宽裕多了,从写春耕、夏锄、秋收、打场送粮,到写好儿媳、好邻里、好少年等,我不闲着,稿件不断在地区和省级媒体刊播。</h3><h3>其中长篇通讯《有我们地就能种上》《迎新粮盖新房》上了省报重要版面。</h3><h3><br></h3><h3>县委宣传部通讯组组长徐建修慕名坐了100里的火车,下车又步行3里地到我家看我。</h3><h3>当他第一次见到我时,很惊讶,他说:“从稿件质量上看,我判断你最低也得有40岁,没想到你只有18岁。”</h3><h3><br></h3><h3>1982年末,我被评为全县优秀通讯员,并获特等奖,成为十里八村的小能人。此后,我写稿用的稿纸、笔、信封、邮票等,全部由县委宣传部赠送。 </h3><h3>可我万万没想到,黑暗的日子渐渐逼近我,遭遇近似毁灭性的打击。 </h3><h3><br></h3><h3>1983年11月中旬,我与一帮劳力在场院打场。我虽然算作半脱产村干部,也要参加生产队的劳动。</h3><h3>在打场的时候,我看到一个农民倚在像小山一样的稻垛上抽烟。</h3><h3>队长发现了,责问他:“你不怕弄着火?弄着火,你就要进监狱,你进监狱谁养活你家老婆孩儿。”</h3><h3><br></h3><h3>我一下来了灵感,中午收工的时候,我写一篇新闻稿《粮食上场防火当先》——建议各地加强场院管理,杜绝发生火灾。 </h3><h3>稿子写完,看了一遍,觉得不生动、不形象,没有说服力,因此,从头到尾改写了一遍,加了些新内容,依然觉得不理想。 </h3><h3><br></h3><h3>为了引起重视,我“编”了一个着火事件,稿件最后变成如下内容:1983年11月16日,我们这里的场院因一农民吸烟引发大火,烧毁一垛水稻,损失了2000多元。 </h3><h3>这回“编”得满意了,并且把稿件投给了地区报社。</h3><h3>过了10天时间,也就是1983年11月26日。我的这篇改变我人生的小稿在地区报二版见报了,编辑还配发了一个警钟的插图。</h3><h3><br></h3><h3>没过几天,一辆警车开到我们村,车上下来两名公安人员,他们经过一番打听,直奔我家低矮的草房。</h3><h3>很快,我家房前就围了一群看热闹的大人和小孩。</h3><h3>两名公安人员进了屋,自我介绍说是县公安局防火科的,他们确认我就是那名写稿的,说:“把你写场院失火烧毁粮食的事儿说一说。”</h3><h3><br></h3><h3>我头嗡的一下,眼前一片漆黑,感觉天塌下来了。心想:完了,全完了。什么理想呀,前途呀,人格呀全部一切的一切好像都随我一起葬身于18层地狱。</h3><h3>纸里包不住火,我如实交待,这是我“编”的一篇新闻稿,尽管这样,我还是挖空心思地寻找一些不成立的理由,遮掩已无地自容的脸面。 </h3><h3><br></h3><h3>因为,我在新闻写作培训班上听老师讲过,新闻稿不能失实。</h3><h3>我之所以敢“编”,认为是一篇小稿,发表了也不会有人太在意,目的是蒙混过关,为了挣点稿费而已。 </h3><h3><br></h3><h3>面对公安人员,我不能说出真实的动机呀?尽力为自己开脱:“我的本意是告诫人们粮食上场,要注意防火。” </h3><h3>公安人员说:“你写这些年稿,新闻稿不许失实你不知道吗?” </h3><h3>我继续狡辩:“我一直写小说了,后来才写新闻,前一阵子活儿重,我累懵了,一下写串了,只想写,没注意是新闻还是文学。” </h3><h3><br></h3><h3>公安人员严厉地说:“你不用狡辩,是不是名利思想在作怪?你清醒认识一下这篇稿子的严重性吧。因为这篇东西,咱们县连续5年防火安全先进县被地区取消了,10万元奖金没影了。引起了县委领导的高度重视。” </h3><h3>我被宣布拘留15天,从驶向村外的警车后玻璃看到,妈妈手捂着头栽倒在人群里,我的眼泪止不住流下。</h3><h3><br></h3><h3>在县公安局的审讯室里,公安人员给我拿来纸笔,让我写一份深刻的悔过书。</h3><h3>我写了一遍,他们看了说不深刻,又让我重写。最终,我写了因为名利思想严重的内容,他们这才通过,随后,把我推进一个带小铁门的屋子里。</h3><h3>我再三求公安人员帮我转告县委宣传部的徐建修老师,我对不起他的培养。</h3><h3><br></h3><h3>我被拘留的当天下午4点多钟,公安人员把我带回办公室,我一眼看到徐建修老师在椅子上坐着,眼泪抑制不住“唰”的一下涌出。</h3><h3>徐老师起身,我一下扑到他怀里,哇哇地哭了。 </h3><h3>徐老师拍着我单薄的肩膀,嘴里一个劲儿说:“岁数小,没事儿没事儿,知错就改嘛!”</h3><h3><br></h3><h3>徐老师以县委宣传部的名义向公安人员全面介绍我的情况。他表扬我是一名有志农村青年,家里贫困,借月亮光写稿,在市里、省里的报刊杂志刊发了很多高质量、有影响的稿件。 </h3><h3>最后徐老师说:“他还是小孩,以批评教育为主,再说,他一天又干活儿又写稿,肯定是累迷糊了,把新闻当小说写了。”</h3><h3><br></h3><h3>我知道徐老师在为我找借口,以减轻我的罪过。</h3><h3>徐老师建议公安人员对我进行批评教育,之后,他就把我领走。 </h3><h3>公安人员表示,县委主管领导任副书记过问了此事,他们让徐老师到县委找任副书记说情。徐老师安慰我一下,转身走了。</h3><h3>过后我才知道,我在上级新闻媒体刊发的稿件,宣传部都有登记,并存了样报样刊。 </h3><h3><br></h3><h3>徐老师把有我稿子的样报样刊找了一大摞,专门向县委任副书记作了汇报,汇报的言词比他在公安局说的更加动情。 </h3><h3>任副书记听完,不但气消了,还表态说,想不到现在竟然有借着月光写稿的青年!有志气,是棵好苗子,小毛病,多帮助教育,小孩吗。</h3><h3><br></h3><h3>傍天黑时,徐老师领我走出了县公安局大门。我吸了几大口凉凉爽爽的空气,望一眼天空,天上已有几颗星星在闪闪亮亮,我顿觉自由的珍贵,天地间是那么宽,那么大。</h3><h3>县城里我举目无亲,徐老师把我带到他家,他爱人炒了两盘菜,做了热汤面,还打了荷包蛋,让我吃好吃饱。</h3><h3>这还不算,一家人鼓励我振作起来,重新开始写作人生。 </h3><h3><br></h3><h3>我在徐老师家住了一夜,双眼望着天棚,一点睡意也没有,想了很多很多,想的最多的是,闯了这么大的祸,今生肯定完犊子了(废了),别人不论咋劝,都是在安慰我而已。 </h3><h3>第二天,我往家返。临坐车前,徐老师千叮咛万嘱咐,不要放弃写稿,一定要吸取教训,坚持到底。</h3><h3>回家之后,我见人抬不起头,四周传来讥笑我的声音。就连放猪的刘二丫,也傻乎乎地冲我直撇嘴。 </h3> <h3>八</h3><h3>同情弱者是人类的一种美德。徐老师给我写信,让我放下包袱,写出好稿。他还让县广播电视事业局的张志刚编辑给我写信,同样给我鼓励。</h3><h3>地区报社几位编辑不仅没有怪罪我,还继续向我约稿,并且一再鼓励我,从哪跌倒,就从哪爬起来。</h3><h3><br></h3><h3>别说这些,那时候就是村里用衣袖抹大鼻涕的小孩冲我一笑,或与我打个招呼,我都会深深谢谢他,记住他的恩德。 </h3><h3>在多位老师的关心、鼓励下,我振作起来,重新踏上奔向理想的道路……</h3><h3><br></h3><h3>1984年4月15日,全地区要选派一名年轻,并有培养前途的通讯员,去省城哈尔滨市太阳岛参加《中国青年报》在那里举办的新闻写作培训班。</h3><h3>我非常幸运,被地区报社和县委宣传部一致推荐,获得了半个月的学习机会,这与我写的那篇糟糕的稿件不无关系。</h3><h3><br></h3><h3>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我辛辛苦苦写了一大批好稿,别人不太留心,写了一篇糟糕的稿件竟然名声鹊起,全村、全公社、全县乃至全地区的无数双眼睛关注起我,大家还纷纷打听:“这是一个啥样的人?多大岁数?写过多少稿?” </h3><h3><br></h3><h3>大多数的答案都是从县委宣传部徐老师那里获得的,因为他说话最有权威性。 </h3><h3>徐老师说了我很多好话,一再强调,这孩子好稿写得多,仅写这么一个有毛病的。 </h3><h3>关注我的人同情我,理解我,甚至成了我的力挺者。 </h3><h3><br></h3><h3>成绩越大,毛病就显得微不足道了,工作干得多了不可能不出一点毛病。不干工作啥毛病都没有,这成了大多数人的共识。 </h3><h3>我没想到的是,一篇糟的糕稿子,先是把我折磨够呛,到后来又把我好顿“炒作”!</h3><h3><br></h3><h3>美丽的太阳岛上,阳光明媚,松花江水波光粼粼。15名学员数我年龄最小,还唯一是个农民。</h3><h3>当老师们得知我在农村困苦的条件下,借着月亮光写稿时,他们非常感动。 </h3><h3>时任《中国青年报》驻黑龙江省记者站站长雷收麦耐心教我采访和写作技巧;时任团省委副书记王悦华讲青年人如何在逆境中树立远大理想;时任《哈尔滨日报》副总编辑的贾宏图讲从一名知青成为报人的经历。 </h3><h3><br></h3><h3>通过学习,我不仅吸收了新闻知识,而且还得到一个《中国青年报通讯员证》,这给我以后的采访带来了极大的方便。</h3><h3>我没有辜负老师们对我的厚望,回到家乡写出了很多被老师们称道的优秀新闻稿件,产生了良好的社会影响。</h3><h3>文学作品也喜获丰收,在地区报副刊和外省杂志刊发多篇。 </h3><h3><br></h3><h3>1984年11月26日,经县委宣传部徐建修老师和县广播电视事业局沈吉老师的力荐,县人事局和县委组织部考核,县委任副书记“拍板”,我被破格选拔到县广播电视事业局工作,成为一名专业记者,并拥有了干部编制,年仅20岁。</h3><h3><br></h3><h3>湛蓝的天空任鸟飞,春风得意马蹄疾,望着高耸入云的广播电视发射塔,望着宽敞明亮的县广播电视事业局办公大楼,我感慨万千。</h3><h3><br></h3><h3>这时,我想到了我家那口掉碴的残锅,想到了蹲在地上捂脸哭的妈妈,想到了发出撕心裂肺叫声的大黄狗……</h3><h3>我泪流满面,跑向城西的汤旺河畔,冲着清澈、波涛滚滚的河水发出誓言——我一定会好好干,不辜负家乡父老的期望!</h3> <h3>作者近照,作者微信:lengtudou</h3> <h3>18岁那年,在野地里照的,虽已穷困潦倒,但心里充满希望</h3> <h3><b>图片选自网络,向为此付出劳动的人致意</b></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