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一盏寂寞的月光

永恒苦旅 高林

饮一盏寂寞的月光

文/高万足

月光下的碧山之巅，石化了狂放不羁的你，一种沉思跨越千年。

如果那夜的霜白不曾爬上窗棂，那夜的乡愁不曾被打翻，我又怎会被你三千丈的白发绊住了脚步；如果那时的太行没有落雪，那时的灞柳下没有离别，我又怎能拥有那一份踏歌而行的豪迈？

大唐诗人的才情与梦想在飞。五陵年少、银鞍白马、落花踏尽、胡姬酒肆。那是何等的人生得意，何等的浪漫诗意！

当我把目光投向大唐西市时，他早已醉酒扑月，梦断长安……

青衣白卷的年代读李白，痴迷于他绝云气、负青天的超然，折服于他在面对一切生命的逆境时的坦荡与豁达：送至交，他踏歌而行，乃是风和日丽的初夏，乃是碧水悠悠的潭水；别亲友，他仰天大笑出门去，以正好的年华高举理想，以执著的脚步追随理想；漂泊去，他“且谐宿所好，永愿辞人间”，记着此刻的菊花清淡，记着下一站的春江富丽；辞仕途，他终于走出长安，告别一个用权力主宰精神的泥沼，告别一段生命里最繁华也最压抑的岁月。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李白始终选择为自由的人格和自主的心灵书写美丽的诗篇，他把整个生命浸润在自然之中，那些扑入眼帘涌入耳鼓的长虹瀑布、落日归云、山寺晨钟、新蒲短笋，总令他铭念和感恩。

随着岁月的推移，再读李白，琢磨那些清澈的水晶绝句，原来大气的人生，是经过了磨难和历练，原来潇洒的情怀，也是经过了涅槃一样的熬煎。一切剧烈的内心挣扎之后，才有了云淡天高，才有了浪漫纯真、收放自如的青莲居士。

二十五岁离蜀数抵长安，却始终仕途多舛，建功立业的理想一次次被压得粉身碎骨。终其一生，李白一直在“为帝王师”的理想路途中颠沛流离，一身才情都摇荡在平衡内心的憧憬和外部的失意之间。

因为不愿与之俱黑，因为世事的无奈，因为君王的“不问苍生问鬼神”，一生壮志未酬，他在孤独里沦陷了，在这样的年月里，要保持自己的傲骨需要付出多少艰难，而要牺牲尊严换回一个头衔又是多么容易！他应该学会归顺一种“秩序”，才不至于让自己的仕途“离经叛道”，他也应该学会一些“收敛”，才不会让那么多“把柄”落在小人之手，但李白“脱序”了，向着光和暖的心，向着美与真的爱是不允许他在混沌俗世中迷失方向，而这种矛盾带来了外部世界的强烈排斥，让他一生坎坷。但内外两个世界的挤压却诞生了伟大的灵感，他写出了只属于自己的、充满了人性张力的雄奇诗篇，正因为这样，他才能成为祁克果所说的真正存在者，在历史的星空里找到自己的位置，而并非世俗的捕捉物转瞬即逝。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凌乱。每一个诗人都有自己独特的写诗方式，你选择了舞蹈。生命的舞蹈幻化成生命的诗行，是你不可逃脱的宿命。他们想象着你耳鼓里的音律，艳羡着你的狼毫泼洒下的山河，钦慕你张狂半生不为浮名所累，可是只有你自己知道，你什么也没有，只有手中的酒与头顶的月。

“酒隐安陆，蹉跎十年”。魂牵梦绕的来到碧山，观景，看花，沽酒，懈逅一场诗与酒的缠绵。独在异乡，身形孤凉，相知相守相惜相暖如何！

安州的天空一场风花雪月飘舞千年又如何！从此，让我们在琴弦铿锵中，对饮成双……从此，让我们在对酒声声中，同舞同诗……

有了酒，痴狂就越痴狂，飘逸就更飘逸，轻的更轻，如天上的流云，重的更重，是浇不开的愁肠；有了月亮，洁白的就更洁白，芬芳的更芬芳，淡的更淡，是粉颊上的那抹胭脂，浓的更浓，化成了千年不易的水墨，淋漓至今。你以你的心意写下一首首绝唱，却不尽你胸中那一点点痛，你的寂寞是夜半空对明月的伤泣，你的沉醉更是壮怀难酬的逃离。再读你时只得散出一句惊叹，还记得你的碎叶，你那破残了的酒卮，曾踏过的河山，你举杯引歌，歌里爱恨交织哀怒无常最后迸发出的竟是击破长空的一声嘹亮剑啸！

自我的肯定原来是经过了艰难的妥协与抗争，洒脱原来是参透红尘世俗后无惧无怨的绝响，浪漫原来是洞悉了恩怨是非后的潇洒转身，超凡脱俗原来是尘埃落定后的淡定与重生。

眼前美丽的亭台楼阁，让人望而生叹，让人陷入迷幻，仿佛跌落曾经大唐的无限辉煌里。但，酒肆何在！他，何在！

岁月剥丝抽茧，蜕变蜿蜒曲折，我们才得到一个这样的李白：他举杯望月，独饮寂寞的烈酒，人生的况味在月光下发酵成绚烂的情怀，留下身后一段旷世不朽的瑰丽诗篇。

作者简介：高林，又名高万足，网名永恒苦旅。迄今已在《家庭》《青年科学》《读者》《辽宁青年》《阅读》《武汉文学》《华声晨报》《羊城晚报》等百余家报刊杂志发表小说、报告文学、散文、诗歌百万余字。有作品先后收入46种单行本、丛书。43篇散文随笔、诗歌作品荣获全国、省、市征文奖。出版5部文学作品专集。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安陆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太白风》季刊执行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