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说余光中的《乡愁》

大道我行

游走台湾，自然要留心一下大陆人比较熟悉的台湾文人如李敖陈鼓应南怀瑾余光中等人。余光中广为大陆人所知，多半是因为其《乡愁》一诗。游途中导游徐建国先生PPT讲花莲提到了本诗，引起了我思维的回旋，于是我忍不住要对一些说法分析辨正。

（封图等来自导游徐建国先生和网络🙏🙏）

01.《乡愁》的情感依归

余光中祖籍福建，1928年生于江苏南京，1948年随父母迁香港，1950年赴台并插班就读于台湾大学外文系。1956年后几次赴美进修或讲学，先后在台湾多所大学任教授，为台湾中山大学文学院院长。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1971年余先生在台北故居写下了大陆人熟悉的《乡愁》一诗。

《乡愁》诗分四节，姑且抄录如下——

小时候，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长大后，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我在这头，新娘在那头。//后来啊，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我在外头，母亲在里头。//而现在，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我在这头，大陆在那头。

提醒——按一般理解，本诗的愁乡有两地。第一四节无疑是乡愁，愁乡在大陆；第二节是思亲，诗人1956年与赴台的范女士结婚后曾几次赴美，愁乡是台湾；第三节追念母亲，母亲在台故去，愁乡也是台湾，且思念似乎也不能等同乡愁。如此看来，诗人笔下的乡愁就有些费解了。

帅哥徐导见识多，其导游也像讲学😄。游程到了花莲，自然要说到“老兵”，老兵在此开山修路（上图就是老兵在花莲太鲁阁峭壁上凿出的公路）。因为与老兵的相关事情，余光中后来也到过花莲。老兵对台湾建设有巨大贡献，老兵更有不尽的乡愁。当徐导电脑输出一张《花莲·乡愁》的教学片时（下图）😃，我恍然大悟——原来《乡愁》写的是老兵呀！老兵离别父母，在“那头”的父母一定有人在“里头”了；多少老兵也离别妻子，妻子应该还在“那头”。《乡愁》四节全然是老兵的呼号和悲叹啊！

02《乡愁》也被曲解了

年轻的时候，我特敬佩那些学问大家——学识渊博，启迪心智，因此我想成为一名学科的知名教授😄。后来人生辗转，社会变迁，当一切向钱看时，我发觉那些经常抛头露面的学者教授，多是丧失人格道义的忽悠和骗子，于是我心里拔凉拔凉的。余光中的《乡愁》诗据说进了教材读本，可惜也被那些专家学者给曲解歪说了。

专家学者不细究，说余诗写乡愁，“渴望祖国的统一”。乡愁与分裂相关，但统一了未必没有乡愁。古代的乡愁诗词多了去了，大凡离乡背井在外漂泊的，都会有或多或少的乡愁。大陆的农民工到处都是，沿海城市更是多有移民，难不成这些人都不会有乡愁？！况且诗题虽为乡愁，但二三节的愁乡就是台湾啊。渴望统一说，民族大义说，甚而是热爱祖国或台湾人民盼望统一说，都是政治化的习惯引申、臆测和牵强。乡愁是漂泊者的固有情怀，与分裂统一不是必然关系。当然，如果同意是代老兵言乡愁，哪期盼统一说还可以成立。

《乡愁》当然会有诗人的经历和情感，但侧重不是一般所谓的“抒写自己”，否则诗中的愁“乡”无法统一，“乡愁”也破绽漏风。两蒋时期，老兵还享有待遇，但老兵的安置一直是个问题。老兵大多没文化，或原配在大陆，社会立足难。台湾原本也落后，东西之间有高山深谷阻隔，于是台当局派30万老兵开山修路，死伤近千人。修路是一时的一举两得（安置和建设。后又开矿山，就是台湾玉），但乡愁终究不能了却。余先生感同身受，情不自禁，于是为老兵代言《乡愁》。当然，消除两岸阻隔来舒解漂泊者的乡愁应该是本诗应有的言外之意了。

03.此《乡愁》与彼《乡愁》

重要的话说三遍，余光中的《乡愁》应该是为老兵代言。据台湾友人说，余先生在相关采访中曾说花莲老兵对他写《乡愁》有启示。《乡愁》抒写的是老兵的乡愁，闪耀着人性的光辉和深切的悲情。余先生不是分裂者，如果是代老兵言乡愁，哪无疑表达了诗人期待中华民族早日统一的美好愿望。但过去的解释没有意识到是代老兵言乡愁，那期盼统一或台湾人民希望祖国统一就属于忽悠和拔高，不但不会为余诗增添光彩，只会赢得自欺欺人的笑柄。

本诗是现代新诗，不太讲究韵律，加之先前的解释都没有意识到诗人为老兵发声，忽视了旧说导致的愁“乡”不一致和乡愁的牵强（二三节是思亲，亲在台湾），以致有人也感觉本诗清淡尾节拔高。但如果明白了余先生代老兵言乡愁，则诗意连贯完整，情感深厚悲怆，因为乡愁自古以来都是人生的悲切和痛点。老兵或有妻儿在“那头”；老兵漂泊异乡，一定会有母亲在“里头”。人生的悲情，莫过于离别亲人而不能相见。形式已经不重要了，老兵的乡愁如同窦娥的冤屈感天动地了。

席慕容也是客居台湾的知名作家，也有一首《乡愁》诗——

故乡的歌是一支清远的笛，总在有月亮的晚上响起。//故乡的面貌却是一种模糊的怅惘，仿佛雾里的挥手别离。//离别后，乡愁是一棵没有年轮的树，永不老去。

席慕蓉的乡愁是完全的自我感受，难忘故乡月夜的清笛，抹不去故乡已经模糊的惆怅，乡愁如不老的大树地久天长。两首《乡愁》，一样的深情和感伤，都是游子漂泊异乡的灵魂抖音。

台湾“老兵”大多带着无限的乡愁离世，健在者人生颇为凄苦。许多老兵到台湾后没有成家没有子嗣，后来的阿扁公然侮辱老兵是“大陆猪”，随后删除老兵给养预算。余光中的《乡愁》为老兵代言呼号，可惜哟，故乡也在岁月中了。呜呼哀哉——山河依旧在，人生慨叹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