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秋

三豆豆

雨，像银灰色黏湿的蛛丝，网住了整个秋的世界。这是张爱玲笔下的秋，但凡言秋，文人墨客便有诉不尽的愁苦与哀愁。

古有“秋思之祖”马致远，一首“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已成秋思绝唱。一枯藤、一老树、一昏鸦将人带入黯然神伤的心境。一枯，暗射人生之干枯；一老，隐喻人生之沧桑；一昏，实则仕途之昏昏然。几项意象的组合尽使全词充斥着秋天的无情与落寞，这是自然之秋，更是人生之秋。沧桑至极，欲语还休。

愁，实则心之秋也。常年漂泊无所依，仕途坎坷的杜子美，忽逢秋叶飘零，不禁望着落叶联想起身世，感慨道：“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多病的时节，失落的人生，满腔愁绪劈空而来。万里与百年，潦倒新停，尽付昏昏浊酒，滚滚江水。稚子顽劣，愁苦当头的杜甫望着寒庐痛心疾首，“八月秋高飞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茅草纷飞，秋雨无情，破旧的矮屋漏下滴滴凉彻骨的秋雨。冷似铁的布衾，无一干处的屋子，哭闹不止的幼子，加上仕途不顺，只觉得愁上加愁。秋的萧条常常让人想起自身的人生不称意，我们没有“明朝散发弄扁舟”的豪情洒脱，于是秋便成了苦秋。常是“自古逢秋悲寂寥”，伤春悲秋便一以贯之。

秋，成了人生意境的写照，成了人生繁华落尽的失乐园，但“秋”也是人生繁华落尽见淳真的境界，是秋的成熟成就了冬的蛰伏。

印度诗人泰戈尔在《飞鸟集》中写道“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秋之美在它的沉稳内敛，忍受得了孤寂清冷，经受得了考验，方可得成功。马致远羁旅漂泊，“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心中隐忍，所思所念都化为笔尖源源不断流泻而出的灵感。有了“苦秋”的洗礼，他迎来的是“元曲四大家”的名望成就。杜甫寒秋独立，忧国忧民是他，沉郁顿挫是他，诗中圣哲亦是他。

世人最喜欢春天的繁花似锦，排斥秋天的无情与落寞，然而，秋天确实人们怎样都无法回避的季节。无论是时令之秋，还是人生之秋，有了阅历，有了苦难，有了沧桑，才有秋天的成熟与丰收。天已凉，秋真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