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font color="#b04fbb">母亲的百日祭来的悄然无息,萦绕在心中的深深痛楚在无情流逝的日子中被拨丝抽离。生活被各种事物满溢充盈着,冷热笑骂仍在生活中照序发生,不管是真心诚意还是敷衍逢迎,谁也看不出我内心孤独无助、痛失我爱的苦闷与凄楚。每一次深刻的思念自己的母亲都会选择给仍然健在的大姨母打个电话,无事闲聊、东拉西扯,与一个被时代已经遗忘的老太太找寻共同的谈资话题,只为了听听她老人家的声音,又仿若打通了另一种链接母亲世界的窗路,听到大姨母爽朗的笑声就会倍感心安。
我时常对于大姨母和母亲的性格脾性以及人生命运差异唏嘘嗟叹,拥有着更舒适生活平台的母亲早早的走完人生,且在离世前备受病痛折磨,曾经娇艳多姿的母亲在病疾摧枯拉朽的阵仗折磨中凋落枯焦,而生活坎坷多舛的大姨母却安康存世。母亲走后,大姨母没有来母亲墓前祭奠过,她对于她最疼惜的妹妹的离世没有任何形式上的繁文缛节,而我们却深深的记住了那些酷暑寒冬她瘦弱的身躯辗转于城市公交上的日子,母亲每次住院的午饭,都是大姨母躬身烹饪并送至病榻之前的,她总是看着母亲吃上才会不舍离去。这份对生者的脉脉情谊远胜于对死者铺陈奢华的祭奠,我不得不说,大姨母仿佛早已参透人生,绝不为浮名虚像而活。大姨母死后的遗愿是捐献遗体,要做到完全的死无牵挂,价值共享,这样的纯粹的人是我所敬佩仰止的。
活了几十年,从未在唯物唯心之间做过断舍离的抉择,因而虽然深知我维世界中并没有所谓灵魂精气的怪力乱神,但也并不否定人类智慧之外的维度盲点。所有母亲的日常祭祀活动,我都会与家人一同操办参与,更多时候,我希望这种祭祀活动是一种给母亲、父亲留白的专属时间,在这个时间内,我可以专注的思念、认真的反省,抛却自己日常生活中的烦恼忧愁或者欢愉自在,身和心统一的属于思念。
我也做了此前从未做过的事情,一个人在隔离主路的漆黑街巷边,画一个圈,烧一摞纸,这种从祖辈传习而来,又经过数代的改良更新的祭祀方式,以前在路边也素有偶见。仪式感即便已经简单到只是路边遥念,也已经属于末流遗存,这不是个人到中年后就会接棒传递的祭奠方式了。不知道你会不会相信,在祭祀黄草纸燃烧的瞬间,人的脑子很容易进入白点时刻,空空的、傻傻的,专心致志的关注着火苗的态势,如果在这个时刻脑子正在追念亲人,心中就会有种会心的舒畅感。所以说,燃烧黄草纸的那个瞬间是给在世之人用来自我解脱和自我救赎的神圣时刻,这个传统在目前的社会中应该不会绝迹,如我一样的一脉人等正在受用之中。
当一个人能够冷静的时候,就开始追溯前面的自己被糊涂所模糊而过的事情,母亲的突然离世算是萦绕在我心中非常痛却想不通的一件。离世前的一个多月前,母亲突然高烧不止,继而住院营养治疗,因为母亲强行要求不再化疗,我们只能安排她入住临近的综合疗养性医院。这家医院的顶楼住满了行将就木的老人和危重病人,加挂三甲医院之下,名头和资质都算不错。然而,即便是电话一再沟通原主治医师的治疗方案,医治方式和用药管理也都完全迥异于货真价实的三甲医院。当我细致观察过医疗过程,并且事后与母亲的原主治医师进行了甚至划入医疗专业领域的细致沟通后,痛然发现正是这些细微的医疗治疗偏差导致母亲的病情急速恶化,狰狞恐怖的医疗事故可能会杀人于无形之中。一语话之,就是母亲的离去很大可能可以划入极端冤屈之列,如果我们仍旧按照具有无数前车案例总结而来的、痛苦的治疗方式,母亲的生命可能会得以延续,虽然时间未卜,但仍有回旋余地和存续可能。可是这接下来的让人尊严全无卑微到苟延残喘境遇的活着,母亲将以何种生命方式自处,将以何种毅力存世,回想这些,我也只能忍住而释然了。医疗科普文章中曾经也爆出过一个惊人的数字,医疗事故的致死率能够高达40%,即使我们在最优质的医疗资源中,拥有最顶尖的医疗团队,组织最权威的治疗方案,能够在各种医治过程中活着的,也算作运气吧。
母亲走了,在她百日祭的日子里,我思念,我的思想一派的不由自主的任意驰骋,脑子里充满了各种的与她相关的奇思异想,这是我的纪念的方式,这是我的生活方式,无对错,有遗憾,不完美,但真实。</font><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