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州，我曾来过

淡苒

夜色深沉。看不清窗外的风景，只知道汽车在山路上盘旋良久――终于昏昏然中抵达万州，已是近11点了。

11月31日，参观的两所学校是距离县城最近的孙家小学和小周小学。山里学校整洁、素朴，行走其间恍惚回到刚工作那会儿的校园里，瓷砖砌成的花坛，偏安一隅的小小种植园，不高的三层灰色小楼，深色水磨石的台阶，无不似曾相识。

小周小学是我深深喜欢的样子。一进校园就被馥郁的白兰花香气吸引，竟不知道矗立在我眼前的就是香气来源――100年树龄的大树与我所熟知的盆栽白兰花相差何远！虽过了盛花期，繁茂的绿叶依然遮不住那星星点点的白色小花，反倒更让人怜惜。驻足良久，不忍挪步。

及至看到同样拥有百年树龄的银杏、罗汉松，忍不住要惊叹起来：一所小学校，竟有这样深厚的环境底蕴！当看到孩子们身着各色衣裤在简陋的舞台上展示空竹，也就不再诧异他们的神情的泰然自若了――浸润在这样的校园里，身上怎能不透着一股从容呢？听介绍说学校正在进行中的树文化、石文化研究，发自内心地莞尔――这里有一位用心的、智慧的校长！

11月1号是最忙碌最艰苦的一天。清晨六点半，城市还未苏醒，我们便已出发。江面雾气弥漫，看不清远处的楼，也看不清近处的船，只有凉飕飕的晨风伴着汽车飞驰。

也许是上天眷顾，也许是缘分使然，竟与蔚为大观的海市蜃楼不期而遇。沉沉的黑云里骤然现出的灿烂红光吸引了我的视线，呼唤同伴一同欣赏朝霞，却不料同行者惊喜地喊出“那是海市蜃楼哎！”――天哪，可不是吗！

奔波的辛劳，水土不服的疲累，早起的困倦顿时减轻了不少。

虽已做了一定思想准备，仍没有想到山路会是这样崎岖难行――后山小学，顾名思义，座落在大山背后。一路上尘土飞扬就像在大漠戈壁穿行，狭窄的小路两辆车很难并行，更何况山路两侧都是深深的峡谷，最急的弯道呈细而长的“u”型，再有经验的司机也要打两次方向盘才能折行向上。深秋的重庆，崇山峻岭间风景宜人，漫山遍野果实累累的桔树蔚为壮观，却实在由于心惊肉跳不能安然欣赏。两个多小时后，终于来到了目的地――不由发自肺腑地感慨：每天往来于这条路上的，正是一群用生命在做教育的人哪！

除了自创的古诗说唱韵律操，这里的小书亭也很有意思。亭子不高，最小的孩子稍微踮起脚也能够到；每个亭子里书不多，不会造成选择困难；亭下的长凳安静地横着，随时恭候来此阅读的孩子。校园，孩子，书亭，沐浴在柔和的晨光里，一切都是刚刚好的样子。

跟孙家、小周小学的孩子一样，他们的脸上大多带着一丝羞涩，他们的小手大多黑黑的，但是他们的神情是那样专注，他们的腰杆儿挺得那样笔直，他们的目光里折射出太多的渴望！

两节课，为了下午的讲座，我在听老师的教学，而目光却驻留在孩子们的身上无法移开。我知道，他们之中一定会有人终将走出大山，他们之中也一定有人扎根山里，可他们却像那漫山遍野的桔子树一样，洋溢着生命的活力，绽放着生命的色彩！

由于重感冒中，喝了康泰克，吃了止痛片，中午还喝了一大杯咖啡，但两个小时的讲座却坚持一直站着，没喝一口水，我只想用这样的方式向山里的教育人致以最深的敬意。虽做了一些精心准备，但依然汗颜，我知道自己能做的实在微不足道！

长江头的一群人，加长江尾的一群人，合起来还是一群人――拥有共同教育情怀的一群人！

就要离开这座小城了，甚至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晨曦中的长江那样静谧，柔美，真像一位安详的母亲。

风不大，微有波浪，小船轻轻地有节奏地摇晃着，不问来处，不问归途。

那个可爱的圆圆小脸的她，和我们

那些几天来早出晚归一直陪伴的他们，和我们，

孜孜不倦跋涉在千山万壑间却依然初心不改的他们，和我们……

又想起了小周小学，不少爱心人士来过，甚至资助、支教过，但胡校长的一篇微文标题却灼痛了我的眼：你们来过一阵子，我们怀念一辈子。此次万州之行，或许也是如此，但我依然奢望，我们来过一阵子，彼此相助一辈子！

虽然知道远行归来又必然面对一地鸡毛，一堆兵荒马乱，但彼时的舷窗外，机翼正披着晚霞穿越云海，分外壮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