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农园之"禽众春秋"

杨恩广

一，鸡爹和鸽爸

鸡爹们多是花心的主，总喜欢找机会上到一个高处张扬张扬，实事不会干，花功倒能耍。

看! 只要母鸡咯咯咯要下蛋了，公鸡总会装模作样陪着母鸡一起去找窝，然后先钻进窝里扒扒草，咯咯唤两声，算是和母鸡拉近了关系(看来也是学过PUA情商课程的）。其实和领导视察没啥两样，只是留下了几句暖心的话：这里不错，你就待这吧。母鸡进窝了它自然扬长而去。公鸡视察一番，母鸡的心就被暖化了。

母鸡孵蛋带小鸡，再怎么辛苦，这爹依然是局外人，只顾自己吃喝玩乐，可不理孩子们有没有吃的。

不尽当爹的责任，就闲了，无事生非，整天就忙着争三宫六院，争着怎么上位好显摆。

当它一鸡独大的时候，更会露出蛮横相，开启为所欲为的模式，也不管母鸡愿不愿意，随性跳上去服务没商量。如果什么时候它撩妹变温柔了，那必是竞争者强壮起来了，担心母鸡移情别恋。那表现的温柔只是竞争手法之一啊。

这老大历来欺人太甚，只要老二和母鸡套近乎，它都是第一时间冲过去咬，极其霸道跋扈。这视频是它首次被老二挑战时正巧录下的，看上去它仍然占着上风，但事后我惊讶地发现，从此只要老二撩妹恩爱了，老大都会趴趴土装着没看见，再不敢上前呈威。这色厉内荏的家伙一定知道这老二现在惹不得了。

但接下来的情势竟然急剧反转。没几天我听到鸡园一阵骚动，猛见老二竟然开始反追老大了。狼狈的昔日霸主飞跑着，惊叫着，最终逃至墙角把头埋进灌木中，而新霸主则紧追过来啄咬它的颈毛，发泻着多日的怨气。过几天我再来园里，昔日老大却怎么也找不着，直到去蛋窝取蛋时才发现这厮竟然惊恐万状地躲在蛋窝里。那神态与当年躲在地洞里的萨达姆真有的一拼。

过了几天，当我再次去蛋窝取蛋时震惊了-----昔日的枭雄已然僵硬地倒在边上归西了。哦! 不知它的灵魂是否会永远充斥着追悔和惊恐!

当然园里还是有好小伙的，雄鸽就是代表。他们个个都憨厚实在，不善言辞，是村里的二柱子，城里的暖男奶爸。当然所有的雌鸽也都是勤劳贤惠的好媳妇春妮。它们永远恩爱有加，绝无花心。

偶尔，二柱子们也会打斗一番，但那仅仅是为春妮争个高大上的家，不是为争三妻四妾。好在春妮们也实在，只要是自己丈夫找的，都乐意一起衔草筑窝。所以它们的打斗都没啥大动静，更不会斗个你死我活。

孵蛋护子，是鸽子夫妻轮流的头等大事。丈夫的暖，妻子也是懂的。

当爹了，尽心地呕食喂孩子，这奶爸一点也不输当妈的吧! 和公鸡真是天壤之别啊！

它们更是从不欺负弱者。几只小小的贵妃鸡被大叔表哥们啄得逃进鸽棚祈求吃几口，也受到了妥妥的善待，绝不会遭到驱赶。

生老病死总是免不了的。儿孙长大了，这位老爹也老熟了，慢慢也飞不动了，羽毛缺了油脂没了光泽，常常趴在地上打盹。

老妻不忘夫恩，不时飞来给予温存。公鸡落难时就没这个待遇啦，公鸡要为自己年轻时不负责任买单的。

那天早晨看到这老爹缓缓来到一个从来不去的僻静角落，又趴下打盹。中午时我不放心，过去查看。哎! 它已寿终正寝，安然归去。但我相信，它的灵魂一定没有惊恐，没有追悔。因为该做的做了，不该做的没做过，足够矣!

没给它写悼词，但还是要告诉朋友们，逝者2010年4月出生于上海的名鸽世家，2013年退役后居于奉贤小农园，享年8岁。他一生爱档爱园 ，生养工作成绩显著，夫妻恩爱，是禽众的榜样。

没给它树碑，但将它有尊严地埋葬于葡萄树下，归于尘土。

二，戆大

大白鹅被上海农人称为"戆大",即傻瓜。我问缘由，也没一个解释明白的。但看它们不管不顾的吃相，是有点"傻不拉几"的。

可它身姿却变化多端。伸长脖子像沙丘上的坦克车，扇开翅膀犹如俯冲时的轰炸机，踱步时一副巡弋在大洋中航空母舰的派头。反正都是唯我独尊，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扛把子"。

天黑了也不进窝，更夫般地在园里巡夜，好像这园子是属于它们似的，着实比我还尽职呢!算不算一傻?

来餐食时，则呱呱呱吼着摇过来，不许鸡鸭靠近，用足够的体魄，维护自己的优先。对几只儿时的鸭子伙伴还算客气，（可能都爱戏水，价值观比较一致吧 !） 鸡们则只能瞅个空档啄个一两口，霸主没吃够，别指望围盆欢聚。我和鸡们一样对它颇有微词。

一次，公鸡中的老大似乎不想再买它账，突然就张开颈毛和它掐起架来。这下可好，"戆大"的戆劲上来了，"毛衣战"开打了。公鸡自然不是对手，没两回合就让开了。

但大白鹅懂得维护独尊的地位，非追着挑战者咬不可。起先我想替公鸡揍大鹅，不知怎么，我忽然想起这公鸡老大也不是什么善类，它欺负弱者时可是往死里啄的。由此，我竟释然了。

一次和农民朋友聊起大白鹅的不是，人家倒有见地: "戆大吃得不多哪能长这么强壮，黄鼠狼，老鼠，蛇怎么会怕它? 没有它，你家鸡鸭鸽子不会太平的。"

是的，我怎么忘了，原先园里没有戆大时，老鼠可是园里独占鳌头的非法移民，不仅生育强悍，专啃鸡鸭们的玉米胚芽，害得鸡鸭老是营养不良，而且还撕咬刚出壳的乳鸽。投药或笼捕都会殃及小鸡小鸭，弄得我头痛不已

确实，如今我园子里见不着黄鼠狼和老鼠一丁点儿踪迹。查看玉米粒，颗颗胚芽完整，而且小乳鸽也不再受到攻击，虽然争斗从未停歇，但重大恶性事件却被遏制了。

看见了大白鹅嘴中的锯齿，我更明白蛇鼠这些凶残猥琐的恶货为什么都十分惧怕它了。它开始被我敬重了----- -作为素食者，同蛇鼠战斗绝不可能是为了自己的口腹之欲啊! 是看不惯恶货们的凶残，还是为了我园子的安宁? 这是不是它被称作"戆大"的精髓所在? 虽然它习惯于自己优先，也欺负一下鸡鸭，但并不失老大的天职，因为"禽众世界"里没这位"戆大"，还真不行呢!

三，母性

母鸽正轻柔地用嘴悉心地照料着小生命从蛋壳里来到世间。她当妈妈了。

鸽爸爸也帮着照看小乳鸽，但一次我走进它们，粗心的鸽爸竟扔下娇弱的小肉团自己飞走了。

神奇的是，不一会儿，鸽妈妈飞来补岗了。我有意伸过手去撩拨它，它却拒绝离开。虽然我有点不地道，但也亲自见证了母亲护子时那有别于父亲的坚毅。

两只母鸡同时孵出了自己的孩子，正悉心呵护着。

不料眨眼功夫出事故了。一只活泼的小花鸡钻过网眼想吃邻居家的食，被人家的妈猛啄一口，眼角立马渗出一片鲜血。我知道母鸡容不得别人来分享自己孩子的食物，但我还是惊讶，原本非常温柔的它，怎么忽然就如此凶狠了呢？，这就是"为母则刚"吗？

一次我发现两只刚出生的小乳鸽跌落在地上死了（那是我疏忽没发觉鸽窝破了个洞）。于是无奈捡起两小尸体暂搁一边。

谁料鸽妈妈发现了自己失踪的孩子，飞过来站在孩子的尸体旁，默默的一动不动。我为了留下这感人的一幕，不断凑近它，只见它依然只顾伤心，依然纹丝不动。

我不忍，及时处理了伤心物。可谁知它马上又飞回原地，仍然默默地守着那空空的草窝。这下我没辙了。

不久园里又有事故了。一天傍晚我来到园里，发现一母鸽不知何时钻进了小鸡的食笼里出不来了。这里面虽然有吃的，但没水。看它萎靡的样子至少断水两天了，这是鸽子断水的极限。我赶快放它出来喝水。谁知它不奔水盆，直接奋力飞到两只乳鸽身旁，给孩子呕食。当时我心一宽，以为它断水不久。

可是，第二天早晨，却见这慈母已倒伏在鸽窝的地上。母亲关爱子女胜过关爱自己啊！

我园子小，"禽众"也少，但依然有说不完的故事，写不完的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