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br></h3><h3><br></h3><h3>玉禅再次从梦中惊醒,她转身想要躲进身边人的怀里,却发现旁边空空如也。这才清醒,他从不在这里过夜。眼神就在那个瞬间暗了下来,双手捂着脸靠在床头。轻微的啜泣声,在房子显得突兀。这样的姿势持续了大概半个小时。她才抬起头,用手抹了一把眼泪下了床。</h3><h3><br></h3><h3>这时已经日上三竿了。玉禅套上真丝睡衣,慵懒的在房子里走动。看着这宽敞明亮的小公寓,有些恍惚。她想起了刚才的梦,连同小时候的记忆一起涌现在脑海。</h3><h3><br></h3><h3>梦里她还住在那三间土胚房子里,父母再次争吵,厮打起来。她躲在墙角看着他们像两只野兽一样互相撕扯,恨不得把对方撕碎吃掉。母亲的撕心裂肺的哭声,父亲铁青的脸,靠着墙角抽着老旱烟。没有人在意她,也没有人关心她的情绪。</h3><h3><br></h3><h3>她像一个被遗忘的小狗,躲在角落里观望这场战争,期待快点结束。他们争吵的主题永远是钱,那万恶的钱。每次战争爆发前夕父亲都会冲母亲嘶喊:“上个月不是给你放了五百钱,怎么又剩三百了。”</h3><h3><br></h3><h3>母亲看着发怒的父亲怯生生的说:“家里开销了,啥都要钱。”父亲还会不依不饶,都花啥了?败家娘们。”他们的战争每次都是这样开始,母亲大哭,嘴里念叨着:“我怎么这么命苦,嫁了你这么个窝囊鬼,挣不来钱,总是回家发脾气。”父亲会被激怒,两个人互不相让。</h3><h3><br></h3><h3>玉禅躲在角落里看着他们争吵,等战争结束,悄悄地收拾好战场,然后去做饭。他们每次争吵之后,玉蝉都好久没有饭吃,俩个人互不理睬很久。在某一天突然和解,不久再次爆发。</h3><h3><br></h3><h3>玉蝉从那时候就有一个理想,一定要成为有钱人,无论用什么方法。</h3><h3><br></h3><h3>玉蝉见过母亲的记账本,上面密密麻麻的记录着生活的开销。盐1元,玉蝉买铅笔2毛,衣料12快,鞋面2快,醋1.5,作业本5毛等等。玉蝉常常问母亲为什么记账,母亲说:“你爸回来给他看。”可是即使母亲有了账本,他们的吵架依然没有终止。</h3><h3><br></h3><h3>父亲根本不看账本,依然会质问母亲钱去了哪里,然后争吵厮打。如此重复着。</h3><h3><br></h3><h3>后来玉蝉才明白,那是他们抗争贫穷的一种方式,一种彼此发泄的方式,贫穷侵蚀他们的灵魂,让他们的内心变的扭曲。</h3><h3><br></h3><h3>玉蝉16岁决定辍学,她想挣钱,想要结束这可悲而又可怜的生活。她已经受够这无限的争吵,和这可怕的贫穷。16岁的玉蝉长成了少女的模样,容颜姣好,身材修长,即使那洗的发白的牛仔裤和那样式老土的上衣也遮不住她的风情。常常会收到小男孩的情书,她从来不看,把情书随手丢弃在校园的垃圾桶里。</h3><h3><br></h3><h3>长大后的玉蝉,内向,自卑,敏感,很少有朋友。时常一个人独来独往,孤独在心中 迅速蔓延。她心里一直告诉自己,我一定要成为有钱人。我一定要摆脱这刻在骨子里的贫穷,情窦初开的少女也会幻想未来的白马王子。那时候她内心只有一个信念,一定不能找一个没有钱的男人。她一直以为有钱就等于幸福。</h3><h3><br></h3><h3>她说出不上学想法的时候,她的父亲一个星期都没有和她说话。母亲一直在她耳边唠叨,你太小了,不上学干什么去,好好上学,以后找个好工作,嫁个好人家,过日子。这时候的玉蝉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逃离这让她觉得窒息的家,去创造自己想要的生活。</h3><h3><br></h3><h3>她的内心一直有一个声音呼唤着她。你该去挣钱了,等你有钱了他们就不会在吵架了。你会是一个幸福的孩子,玉蝉这么想的时候,嘴角会不自觉的上扬,心里暖洋洋的。</h3><h3><br></h3><h3>玉蝉站在卫生间看着镜子里自己的模样,已经三十岁了,早已找不见16岁时候的青涩,苦笑了一声。</h3><h3><br></h3><h3>她终于过上的自己想要的富裕生活,穿金戴银,名牌加身,可是她依然没有找见她想要的幸福。</h3><h3><br></h3><h3>她窝在沙发上看着窗户发呆,不知道今晚他会过来吗?</h3><h3><br></h3><h3>不过来也好,一个人安安静静的,至少生活里没有争吵。她这么想的,脸上浮现着笑意。</h3><h3><br></h3><h3>电话响了,是母亲打来的。“玉儿你最近忙吗?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家里一切都还好。”</h3><h3><br></h3><h3>玉蝉懒洋洋的躺着,听着母亲的碎碎念,泪眼朦胧。</h3><h3><br></h3><h3>“妈,我还很好,你放心了,我给你和我爸寄的衣服记得去拿哦。”挂了电话。</h3><h3><br></h3><h3>那一对相爱想杀的夫妻终究还是没有离婚,年龄渐长,吵架的次数越来越少。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没有多余的话,就那样一直过活着。</h3><h3><br></h3><h3>玉蝉有时候会想不知道他们之间是否有爱,想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又觉得可笑。真爱他娘的值几个钱。</h3><h3><br></h3><h3>她起身走出房间,看着外面的太阳,刺得她眼睛生疼,小区的的假山下,孩子们在追逐打闹,老人,年轻的女人看着孩子宠溺的微笑着,相互低声交谈。玉蝉想起了自己那未成型的孩子,那美丽的容颜,瞬间失去了光芒,眼睛有雾闪过,眼角那个痣在阳光下格外的显眼。她伸个懒腰,下了楼梯。</h3><h3><br></h3><h3>高跟鞋蹬蹬的声音在楼道里响起,她看见了电梯里自己的样子,觉得陌生。总是觉得那不是自己,像个神经病一样,总是想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h3><h3><br></h3><h3>宝马的车身消失在这条街道的尽头。</h3><h3><br></h3><h3>商场里放着老歌,歌词深情而伤感。玉蝉步子迈进一家名牌专卖店,还未说话。营业员就热情跟她打招呼,脸上像盛开的花朵一样热情奔放。玉蝉享受这种感觉,让她很轻易的忘记过去的一切。</h3><h3><br></h3><h3>眼光停留过的产品,营业员都会热情为她介绍,“姐啊!你眼光真好,这款是我们刚到的新款。很配您的气质。”玉蝉假装挑出一些毛病,几乎把店里的所有的包包都试背上一遍,才会勉强的选上一款。嘴里还嘟囔着,“今年的新款怎么都这么难看,就这一款还能看,你给我包起来吧!”营业员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还是换上最合适的笑颜。</h3><h3><br></h3><h3>结了账玉蝉会趾高气扬的离开。刚才的营业员立马聚在一起悄声的讨论,“你看那贱人,那得意的样子,其实她就是个小三,我要是她都不好意出门。”其他人立马附和上一句,抱怨上几句。</h3><h3><br></h3><h3>她常常这样,把买来的新包,衣服寄回老家给母亲。即使母亲从来不用,但是她依然这样做,乐此不疲。她好像用这种方式来凸显自己的真的已经成为有钱人了,想让那个一生都在贫穷中挣扎的妇人解脱。</h3><h3><br></h3><h3>其实我们无法救赎任何人,能够救自己的永远只有自己,父母依然过着节俭的生活,会斤斤计较一毛钱,会为了买东西缺斤短两而跟人吵架。</h3><h3><br></h3><h3>玉蝉有时候觉得茫然,甚至动摇自己的理想,钱到底带给了自己什么,每次此想到这些她就会觉得胸口生疼。</h3><h3><br></h3><h3>然后不停的重复,我不要在过那贫穷的丧失尊严的生活。</h3><h3><br></h3><h3>商场里有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的面前,是他,竟然是他。他怎么会出现在这么高档的商场呢。</h3><h3><br></h3><h3>她有些失神,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转过身看见他站在她的面前,旁边站着一个长相平凡,身材不出众,甚至打扮老土的女人。</h3><h3><br></h3><h3>“玉蝉,好久不见。”他薄唇微启,声音随着他一张一合的嘴巴传到了玉蝉的耳朵。像极了梦一样不真实。</h3><h3><br></h3><h3>玉禅强忍着身体的颤抖,挤出一丝笑容,“哦,是你啊!旁边这谁啊!你老家的亲戚吗?”男子脸色有些难看,拥过旁边的女子说:“这是我老婆,珍霞。”玉蝉的头仰的很高,看着珍霞的时候,眼睛里全是轻蔑,嘴里轻哼,“秦淮,你品味越来越差了。”珍霞打量着眼前这个耀武扬威的女人,想要骂回去。只看见秦淮不停地给自己使眼色,珍霞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只能抬起头狠狠的瞪着玉蝉。</h3><h3><br></h3><h3>忽然玉蝉心情大好,哼着小曲离开了。秦淮看着远去的玉蝉,心里的记忆再次被唤醒,玉蝉,我终究失去你了。看着失神的秦淮,珍霞拖着秦淮很快离开了商场,沉着脸,询问秦淮,“那个狐狸精是谁。”秦淮看了一眼珍霞,心里有些烦躁,直接不耐烦地说道:“她是我前女友,我们都结婚了,你能不能不要这般神经病。”</h3><h3><br></h3><h3>珍霞听见秦淮这般说自己,只抹眼泪,不说话,悄悄的坐在副驾驶上。秦淮看着旁边的女人,永远如此隐忍,有些于心不忍。摸摸她的头说:“老婆,我错了,乖,你想吃啥?我带你去。”珍霞看着温柔的秦淮,刚才的不快一消而散。</h3><h3><br></h3><h3>玉蝉坐在商场的长椅上,看着秦淮搂着珍霞的腰离开。脸上浮现出一丝怪异的笑容,像是嘲弄,又像是难过。关于和秦淮在一起的记忆,她已经快要忘记了。没有想到会再次遇见他。</h3><h3><br></h3><h3>更让她觉得难过的是,那个穷小子,竟然能逛得起这么高档的商场。想到这里,玉蝉J觉得浑身难受,凭什么,自己永远离幸福那么远。想到这里,她有些嫉妒刚才站在秦淮身边那个普通的女人了。</h3><h3><br></h3><h3>若是那一年秦淮不是个穷小子,也许他们还幸福的在一起。</h3><h3><br></h3><h3>玉蝉冷笑一声,自言自语道:“有钱才是大爷,才能获得幸福,我没有错。”</h3><h3><br></h3><h3>她站起身来,又一头扎进商场里,疯狂的购物,享受着别人的恭维,对着营业员,挑三拣四,趾高气扬。傲慢的样子让她常常忘记自己是个灰姑娘。</h3><h3><br></h3><h3>她讨厌那段回忆,她很少跟人提起她的过去,童年和父母。对她来说那是一种难堪,那种贫穷经常会唤醒她骨子里的自卑。她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从商场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夜晚。城市华灯初上,灯红酒绿,街道车水马龙,人头攒动,热闹至极。</h3><h3><br></h3><h3>她坐在车子里看着外面的城市,一种孤独感将她包围。她摸出烟点上,靠在车窗前吞云吐雾。刚买来的商品被放进了后备箱,然后被遗忘很久,直到变成垃圾,被寄回老家,送给妈妈,或者那些不识货的亲戚。名牌那一刻跟地摊货无异。</h3><h3><br></h3><h3>玉蝉又想起了秦淮,眼角湿润,手指间的香烟一明一暗,像极了玉蝉的生活,黑暗和光明交替着。</h3><h3><br></h3><h3>今晚他大概不会来了,那偌大的房子里,又只有自己了。她丢掉手里的烟头,发动了车子开向市区。</h3><h3><br></h3><h3>我应该很幸福,我有钱了。想买啥,买啥。我住在大房子,家具都是上万快,奢侈品随便买。为什么我感受不到快乐呢!玉蝉开始怀疑自己的价值观是否正确。</h3><h3><br></h3><h3>有钱是她人生唯一的追求,每次一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她的脑海中就会浮现出父母吵架的场面。那个声音就会出现在她的耳边,一定要有钱,尽其所能,成为有钱人,你才能幸福。</h3><h3><br></h3><h3>小时候的记忆就像孙悟空的紧箍咒,无法摆脱。只能带着它前行。</h3><h3><br></h3><h3>最近越来越多的时候,会失眠,总是无法入睡,就连看书的时候,都无法心静。总是会想起秦淮,那个曾经深爱过得男子。</h3><h3><br></h3><h3>玉蝉依然能够记起来,他们分手的那天的早晨,他对着她喊:“你滚,我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我就是穷光蛋,就是没有出息,你爱找谁,找谁去,老子就是这样。”玉蝉看着秦淮,看着他歇斯底里的样子,浑身颤抖,他看见秦淮的脸变成父亲的样子。那一刻她意识到她在重复父母的生活,这让她格外的恐惧。她不要重复他们的生活,意识里一直有人跟她强调这个观点。</h3><h3><br></h3><h3>两个人肆意的相互伤害,口不择言。终究精疲力尽。</h3><h3><br></h3><h3>曾经美好的记忆也被这没完没了的争吵消耗殆尽,秦淮铁青的脸成了他们爱情最后的记忆。那天过后,玉蝉离开了秦淮,再也没有回来。</h3><h3><br></h3><h3>贫贱夫妻百事哀,玉蝉把这句话当做名言刻在了心里。后来她也遇见过几个男人,都没有在一起很久。</h3><h3><br></h3><h3>秦淮后来找过几次玉蝉,玉蝉总是挽着另一个男人出现在秦淮面前,用嘲讽的眼神看着秦淮。眼睛都是那句:“你配不上我。”</h3><h3><br></h3><h3>谁会永远等你,其实没有,玉蝉一直以为秦淮不会真的离开。</h3><h3><br></h3><h3>直到那天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秦淮,他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无影无踪,没有留下一丝痕迹。</h3><h3><br></h3><h3>秦淮走了之后,玉蝉伤心了好久,每日醉生梦死的,无法走出来。经常一整夜不睡,看着天花板。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那个穷光蛋配不上我,我要有钱。每次酒醉之后她都会这样大喊大叫。</h3><h3><br></h3><h3>玉蝉遇见黄总那晚,没有真的醉。而是假装醉了,她故意跌倒在他的怀里,假装认错了人吻了上去。那男人没有拒绝,只是看着怀里千娇百媚的女人。把她带回了宾馆。</h3><h3><br></h3><h3>玉蝉躺在黄总的怀里,告诉自己,恩恩就这样,以后你会有钱的。她的双臂攀上黄总的肩膀,胸前的小白兔贴着黄总的滚烫的胸膛。她知道这个男人会很快沦陷。</h3><h3><br></h3><h3>他的手放在她的身体,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脸颊。她假装呻吟一声,脸上的笑容绽放,双眼紧闭,嘴里喊着一个模糊不清的男人名字。黄总打量这个女人许久,看着她蛇一样的腰身,手上加大了力度。把她揽入怀抱。</h3><h3><br></h3><h3>宾馆里,她爬上他的肩头,放弃所有的羞耻,像一个荡妇一样施展着自己的媚术。</h3><h3><br></h3><h3>他沦陷在她的温情里,从此她成为他的金丝雀。</h3><h3><br></h3><h3>五年了,玉蝉看着这座房子,恍惚觉得自己坐了五年的牢狱。</h3><h3><br></h3><h3>什么到底是幸福呢?她不知,只知道,她这一生再也不想过那穷日子。她看着窗外飞过天空那只鸟儿,不知道它快乐不。</h3><h3><br></h3><h3>那一夜,黄总依旧没有来,房子静的可以听见自己的呼吸声,玉蝉把电视声音开到最大,躺在床上数羊,她又失眠了,身体映在墙上,像一只孤独的怪兽。</h3><h3><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