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 亲

唐朝

<h1><b>   <span style="line-height: 1.8;">父 </span></b><span style="line-height: 1.8;"><b>亲</b></span></h1><h3><span style="line-height: 1.8;"></span></h3><h3><span style="line-height: 1.8;"> 唐基雄</span></h3><h3> 每次看到当代艺术家罗中立的油画《父亲》,不知为什么,总会想起我的父亲来。</h3><h3></h3> <h3>  父亲走了,是累倒在水田里的。在倦鸟归林时,他却没能再回到那个虽清贫但还算是温暖而完整的家。父亲走的时候,只有黄牛作伴,犁耙作证。</h3> <h3>  年近天命之年的我最大的遗憾是 ,父亲生前没有给他的儿女们留下一张照片,哪怕是一张模糊的黑白照片,哪怕是一张合影,哪怕,父亲站在合影的最边上……</h3> <h3>  “春竹哇,可是个老实人,命苦哇!”这是邻里乡亲对父亲最中肯的评价。因为父亲老实,1980年包产到户那年,分到家的山和田地非远即瘦。可父亲从没说什么,老实本分的父亲从来就与世无争。</h3> <h3>  父亲有一绝。那年月家底薄,一年到头难得吃上几顿香喷喷的白米饭,吃苞谷面糊和洋芋果是家常便饭。我们姐弟三个虽不甚喜欢,却也无可奈何,只得皱眉咬牙强咽下去,勉强填饱肚子。每次父亲总会盛一大碗,但并不急于吃,小心地用双手捧着——父亲吃包谷面糊是从来不用筷子的——慢慢送到嘴边,用嘴吹吹,稍凉后,便细细品尝起来。说来也怪,父亲吃过的碗就像洗过似的干干净净。我问他原因,他只说,以后,你会懂的!</h3> <h3>  父亲很土。在我的记忆中,父亲很少穿过新衣服,倒是每年给读书的我和弟弟总得添点衣裤袜子解放鞋什么的。寒冬大雪,父亲出门前总会从门后提来一双补了又补的黑靴子,再找来三四片棕很认真的裹在粗糙得老树皮似的大脚上,小心地套进靴子后走出门去。那时,我总会望着父亲远去的背影,看着父亲在雪地上留下的一长串脚印直发呆……</h3> <h3>  父亲还是一个石匠。手艺虽不精但也过得去。家里的石磨便是父亲一生中骄傲的见证,也是他留给我们最珍贵的遗物(如今静静地躺在菜园子里)。为了这,父亲只身一人到两公里开外的老林子里忙活了个把月,后来请来几个帮工抬回了他一生中最得意的作品——石磨。打这以后,父亲便再也不用背着包谷出门去磨赖以度日的包谷粉了。相反,还招来了一些来我家推磨的邻里乡亲。每见有人来,父亲总是笑脸相迎,热情相待。临走时父亲总会说:“慢走啊,往后只管来!”</h3> <h3>  父亲“走”的那天是春耕季节的一个星期天。早上,父亲显得没有一点精神。母亲劝父亲待在家里,便和辍学在家的姐姐扯稻秧去了。我发现父亲脸上气色很不好,不时紧皱眉头,小声叹气。已读初二的我极力劝父亲去看看郎中,父亲说,“不要紧!你给她们送饭去。”回来吃过早饭,我要赶往学校,临走又劝父亲:“不舒服就别耕了!”父亲却说:“今朝恐怕有雨,记得把伞带上!”</h3><h3> 这是父亲给我的最后一次关爱。说完,父亲便向自家的田间走去。我最后看到我的父亲,是这样一组镜头:白头巾,裤管卷起,左手牵着黄牛,右肩斜背着犁耙,伴着牛铃声赤着脚慢慢向田间走去……</h3> <h3></h3><h3>  父亲就这样走了!在倦鸟归巢时,在残阳如血中,倒在了他辛勤耕耘地土地上!牛铃声久久回荡在山谷上空,远处,炊烟袅袅,母亲站在屋旁,等着晚归的父亲……</h3> <h3><span style="line-height: 1.8;">  跌跌撞撞赶回家的我,泪眼模糊中看着父亲静静地躺着,花白的头发,刀刻的皱纹,身上穿着政府救济的打了很多补丁已经洗褪色的劳动布衣裤,只有脚上的那双母亲亲手做的黑布鞋是新的,旁边放着一杯父亲没来得及喝的冰冷的红糖水。</span><br></h3> <h3>  那年,我的父亲49岁。</h3> <h3>  永远忘不了那一天——1987年5月17日!</h3> <h3>唐朝</h3><h3>2015年9月</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