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家,是每个人走不出的眷恋。我的家,是一个地理位置极好的村庄,她东临浞河,村南是畅通的烟潍公路,小时候提起有名的“鞭炮之乡”无人不知。</h3><h3> 儿时的记忆,总有农忙时节的割麦子、打场、梳麦秸,秋天掰棒子、剥净皮后系起或将皮编起来在立柱上盘起林立的玉米垛晾晒,于是就有了晚上盹得厉害也得去干的活计:手工剥玉米粒,通常是一个人用锥子之类的东西将整个棒子上的玉米粒分隔钻下几行,然后其他人用手或者玉米芯将剩下的粒子揉搓下来。我是瞌睡比较多的孩子,干着活,经常在睡梦中被投掷过来的棒子砸醒。更有冬季农闲时各家各户开始了制作鞭炮的营生。开始时家里还在天井里挖地窖,冬暖夏凉,并且里面较潮湿,卷鞭炮的纸张放在里面操作时不易变干,后来盖起了偏房,就不必每年冬天挖地窖了,工作间改在了偏房。于是走在村里,几乎从每家的窗下或者院中都能听到擀炮仗筒的you(音)子发出的咚嚓咚嚓还有吱扭吱扭的声音。擀好筒后挫平打浆,晾干,钻眼,按芯,随后是填装火药,砸实,拧底……各家的大人小孩齐上阵,所以这些活计打小就都学会了并且记忆深刻。做出来后大人们拿着样品到空地上试放成功后就开始大批量制作,由外地贩子或由专人外出至潍坊或昌邑贩卖,因为制作的鞭炮质优价廉而四乡闻名。后来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和安全意识的普及,这项营生逐渐废弃了。曾经的鸡犬相闻,曾经的炊烟袅袅,曾经的门楼院落,曾经的胡同小巷……随着改革拆迁大军的侵袭,曾经的红砖瓦房,心里那温暖的虽然有点低矮,却时时牵挂的小院落,那院中忠实的虎子和布丁,夏季红花盛似火秋季果实挂满枝的石榴树,刚坐果的核桃树,院外高大的银杏树,弟弟新栽的紫藤,父亲喜爱的花花草草,都只能从照片中找寻,现在的高楼大厦,却也宽敞明亮,拆迁是与不是时代的进步,不好评说,心里却是更怀念那养大我的熟悉的老家和小院落。</h3> <h3> 在这小小的院落里,曾经满满的种植着向日葵,花开时孩子们欣喜,大大的花盘和花香充盈在小院里(就像下面向日葵图片一样,借鉴一下自己拍的龙池种植的向阳花),花落时更是迫不及待,每每趁大人不注意时偷偷剥去葵花盘上的小花瓣,拽出嫩嫩的葵花籽尝鲜。果实成熟时更是孩子们的节日,整个花盘被大人们用镰刀割下来,掰成几大块,这时候每个人都能分到一块,美美地拿出去和小伙伴分享。养猪时最是鸡飞狗跳的时候是小猪仔偷偷跑到院子里的时候,大人小孩齐上阵,你追我赶,围追堵截,小猪奋蹄乱跑,孩子们追得不亦乐乎,小猪“惴儿惴儿”的叫声和孩子们的笑声传出老远。养鸡时每每需要进到鸡舍去捡拾鸡蛋,儿时的我们最不愿去干这个营生,踮着脚生怕踩着鸡粪,可往往不随人愿,捡拾过程中不是不小心踩上就是让某个不长眼的鸡故意弄你一身。种种的种种,儿时虽然家里条件有限,且孩子多,勤劳的父母总是想方设法地劳作,给我们换来好的生活学习条件。母亲和父亲为了孩子和家人能吃得好点,想尽一切办法挣钱改善生活。母亲卖过烟酒糖茶、扎风筝卖过,父亲凭着两只脚,远到北海挑虾酱和蟹子回家,或跟人合伙去潍坊推窑货卖。穷人孩子早当家,我们几个在父母的言传身教下,也会在学习之余帮助父母减轻家庭负担,去齿轮箱厂边捡拾厂里倾倒翻砂土掺杂的废铁块,捡拾他们烧锅炉后倒出来没燃尽的碳核(冬天生炉子),木器厂从东北运过来的大原木(树皮不要),我们就去剥树皮生火,秋天在树林里串树叶等等活计,都是我们姐弟几个爱干的好营生,满载胜利的果实回家时,最乐意听到父母“真能干”的表扬。两个姐姐更是能干,父母后来开小饭店时,我和弟弟都在读书,多亏姐姐们和父母一起,将店面开得买卖兴隆,读初中的弟弟每天也帮着干活,倒炉渣、从家里推水,别看他年纪小,可力气大得很,小推车加上大约两三担水的重量可不轻,小小身板很早就撑起了家庭的责任。</h3><h3> 我们姐弟几个一天天地长大,小小的院落里我们姐妹三个都从这里出嫁,弟弟在这里迎娶了他心仪的姑娘。从此,这个小院更热闹了,添丁之喜,小孩子的打打闹闹,大家庭的欢聚,偶尔的小矛盾冲突,无不承载着全家人的喜怒哀乐。</h3> <h3> 而我们的父母亲,在那艰苦的年代,没有任何外援和家庭的资助,靠自己的双手,不分白天黑夜,抽时间拓泥胚(一种类似于砖的东西,将泥和搅碎的麦秸用水和在一起,用专门的拓泥工具制成并且晾干),为建新房积攒原料,用他们自己的话说,这小院的一砖一瓦都是他们用双手挣来的。</h3><h3> 父亲母亲一直是被村里人交口称赞的。不止是因为他们的为人处世,还有父亲当生产队长时干活时的身先士卒、母亲的能干活泛,更有他们无声传承的良好家风“勤劳孝悌”。父亲是属于那种典型的沉默寡言型的内秀男人,他的心灵手巧表现在多方面,无论是木工、泥瓦工、石匠活计,只要是让他看看样品或是制作过程,他便学会了,并且是公认的一等一的好手。村里无论盖房子或门楼、垒院墙、做房架房梁、大门衣橱、塑水泥棺材、房顶倒换新旧麦秸,都来请他,而他从不推辞,都去热心地帮忙。于是轮到我们家盖房子的时候,不用请,全村人大部分都来了,帮忙的院子里都站不过来,活计根本不用安排都有人去做。看到我家那门楼子了吗?那是爸爸看到外村别人家有这样的门楼,自己回家琢磨出来自己盖的,连用的砖头都是他和舅舅们一块一块自己打磨雕刻出来的。我家盖起门楼来之后,村里人纷纷请父亲去帮忙盖我们家这样的。一进门那照壁也是这样的情况,虽说许多年过去了,看起来有些陈旧,但当年可是村里数一数二的样式,那大红的“福”字每年父亲都会用红漆粉刷一遍,象征着日子红红火火。说起这些来时,母亲都是满满的骄傲。偶尔闲暇时候,父亲抽空还会摆弄出他的家伙什来和小孙子考究一番。每每站在家门前,打量这个父亲自力更生建成的大门,我都免不了深深赞叹一番。村里的大门门楼几经变迁,我们家的门楼一直没变,因为我们大家都非常喜爱这个浸透着父亲智慧和汗水的建筑。</h3> <h3> 父亲在家里排行是老大,身为大哥的他,对弟弟妹妹很是照顾。早年间,无论是家里的活还是在生产队里,他都是脏活累活抢着干,所以他当队长期间,社员们都很服气。母亲也是家里的老大,下有五个弟弟妹妹,姥爷在外地谋生,姥姥一个人在家,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学习拔尖的母亲自作主张早早辍学了,还惹得学校的老师反复去家里动员了数次,因母亲的坚持而放弃。父亲母亲是自由恋爱的,母亲是父亲打心眼里喜欢的人,连村里的人都说,别看父亲脾气暴,但人家拿着老婆孩子是真的好!父亲对母亲的点点滴滴我们日后从母亲的讲说中知晓,生产队割麦子时,一人负责一大陇,割着割着,母亲抬起头,走在前面的父亲早已经帮她割进来一大块;在大队磨坊上班时,轮到母亲往机器里面投倒粮食时,父亲总是早早把自己的活干完,过来帮母亲一块干,不舍得她一个人搬那么重的袋子。晚上下班时不放心母亲一个人走夜路,都是将母亲送回家后他再往回走。像抬机器、撂大粪(音)等沉活累活,父亲总是尽可能地多干,好让母亲少干一点。父亲作为队里的能工巧匠和壮劳力,曾经远赴昌邑加固峡山水库大坝,活儿累并且时间长达数月,那时候家里的条件差,吃不上白面馒头,而建设者在工地上可是白面馒头管够吃,父亲每次都将馒头省一些出来,回来看家时捎给孩子们和老人吃。</h3><h3> 经过两个人的苦心经营,家庭条件从一无所有,日子逐渐变得红红火火,孩子们过得无忧无虑,学习方面不用说,无论从吃食还是穿戴,在村里都是上数的,每当母亲将辛苦挣来的钱换成新布亲手给我们做成新衣服,美美地穿在身上时,每个人都更加懂事,学习和干活就更带劲了!无论家里的条件再苦,父母给我们姐弟几个的都是最好的。记忆最深刻的是母亲闲暇时领我和弟弟去潍坊游玩,那时逛公园划船的人很少,都舍不得那几块钱,而母亲却买了票,满足了我们的愿望,我和弟弟第一次划船,开始配合的还可以,后来两个人划桨劲使不到一处去,船在原地打转,怎么也回不来了,于是两个人争吵起来……现在想想都笑得肚子痛!那时人们冬天的大衣外套大多数都是找裁缝手工制作,等我们大一点母亲就领我们去潍坊百货大楼买呢子大衣或者“面包服”,颜色漂亮式样新颖的衣服穿在身上,每一天过得都像是节日。</h3><h3> 说起做衣服,不得不说父亲是母亲的半个老师。当年母亲想学裁剪一是没工夫,二是没钱,但是面对四个孩子的穿戴还有全家人的衣服,母亲只有自己动手制作。当时村里母亲的好友学裁剪有本裁剪书,母亲看了后很喜欢,但是没钱买,父亲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就把人家那本裁剪书借来,自己照着书上的样子和尺寸原样给母亲画了一本,母亲照着书给父亲做中山装,给我们做棉大衣,都是从裁剪书上找的样子。所以说,父亲是母亲的老师一点也不过份!不谦虚的说法,某人爱写写画画和些许的心灵手巧是不是遗传了父亲的身上的优点呢?</h3><h3> 孩子们一天天成长起来,为了四个孩子都能接受好的教育和好好地生活,父母起早贪黑地劳作。无论是单干后的耕种,还是改革开放后开的小饭店,长期的辛苦劳作,使父母的身体都出现了亏空。先是父亲,难以忍受的剧烈腹痛、大汗淋漓,那时弟弟还小,我在外读书,多亏邻居的帮忙将父亲送至医院。两个姐姐这时候也变身女汉子,大姐背起父亲,二姐帮忙抬着双腿,两个女孩应急状态下生出了男人的力量。老天护佑,确诊胃穿孔后紧急手术,经过医护人员积极救治,父亲转危为安。康复过程中母亲变着法地给父亲补身体,那时候还没有现在这么多营养品,最好的补品是“麦乳精”,母亲毫不吝啬,这成了父亲每日必备饮品。父亲身体逐渐康复,又成了家里的顶梁柱,母亲也露出了笑脸。后来是母亲,长期的体力透支,使母亲的身体垮了,四十多岁便病倒了。说起母亲的病,是我心里永远的痛。那时候我已经在医院上班了。母亲刚开始偶尔发作的头晕,自己没在意,也没引起家人的注意,一段时间反复发作几次后,母亲一侧肢体活动不灵了,后来随着医学知识的积累和深入学习对神经系统疾病的认识,母亲当时的头晕应该就是短暂性脑缺血发作吧?!是中风的前兆。我恨我自己,怎么没发现这其中潜在的风险。而得病后的母亲,经过治疗虽然病情好转,却遗留了一侧肢体活动不灵的后遗症。孩子都不在身边,照顾母亲的重担就落在了父亲的身上。刚开始我们都担心父亲这么个粗剌剌的汉子能不能做好。事实证明我们的担心都是多余的。父亲不仅将母亲的衣食住行照顾得妥妥的,每餐变着花样营养均衡地做吃食,还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干干净净。弟弟弟媳很孝顺,除了财政方面不需要老人操心,生活方面也是缺啥买啥。为了父母能在院子里舒服地喝茶,专门买来了两个藤椅和小茶几放在院子里。饭后两个人坐在树荫下泡上壶茶叶,饮茶聊天,有时母亲坐在旁边喝着茶水,吃着零食,父亲在旁边做点小木工活。于是,经常的情景是,隔一段时间回家,或者发现多了个衣服架子,或者发现父亲心爱的花又放在新花架上了,或者厨房里的油盐酱醋理顺到小厨架上了,或者是家里又多了几个茶几,或者是又把母亲的坐便器改进了……母亲的病情有时不稳定,最近的一次发作后,腿脚不灵便较原先有点加重,行走时需要加个拐杖稍微支撑下身体,为了方便母亲开门,父亲自己设计在门边加设了放拐杖的“设备”。真是独具匠心!</h3> <h3> 所有的一切,都源自父亲对母亲那深沉的感情。母亲的头发白的较早,时常需要染头发。偶尔母亲去理发店染一回,回来后父亲都会抱怨他们把太多染发剂弄到母亲头皮上了,于是后来就再也不去理发店染了,每隔一段时间父亲都会替母亲染发,有次回家正好碰巧父亲在给母亲染头发,洗头、调色、染发、再洗头,每一步都做得一丝不苟,母亲笑着对我说,自己怕麻烦想不染了,可父亲说染吧,不麻烦,染了精神,心情好!</h3> <h3> 小院落的回忆说也说不完,搬上了新楼,父母虽有对老房子的留恋,可是看到宽敞明亮的新居,也是非常高兴。是啊,社会总得进步,搬到楼上后,母亲常讲,毛主席说的电灯电话、楼上楼下,电灯电话早就实现了,现在我们也实现楼上楼下了!看到老人们高兴,原先为拆迁紧悬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就让老家的所有美好永远留在我们的记忆中和定格在相片中,无论走到哪里,有父母家人的地方就是我们的家!</h3> <h3> 谨以此文献给父母即将到来的生日!</h3><h3> </h3><h3> 诸位,猜一猜,父亲搬到新楼后做的这个东西是个啥?</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