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span style="line-height: 1.8;">1977年元旦过后,我离开工作生活了四年的乾县连队,到长宁宫训练新兵。三月末训练结束,刚返回西安,就接通知要我去平凉。现在算来,第一次去平凉距今整好四十年了。</span></h3><h3><span style="line-height: 1.8;"></span><span style="line-height: 1.8;"> 记得是3月30日清晨,我从203招待所赶往玉祥门汽车站,坐上了西安开往平凉的长途客车。送我去车站的是同乡战友石广波。</span></h3><h3><span style="line-height: 1.8;"></span><span style="line-height: 1.8;"> 广波我们一起入伍,新兵训练又分在一个班。那时他年龄最小,性格极其活泼,是个十足的活宝,晚上趁班长不在,他就在班里表演一些搞笑剧,逗得我们乐翻了天。73年1月新兵下连,他去了秦岭深处的厚畛子,我到渭北乾县的山沟里。 四年后他调一连任炊事班长,我又要上平凉去,凑巧在西安相遇,叫我们格外的欢喜。</span></h3><h3> </h3><h3></h3> <p> 客车在黑暗中悄悄离别了这座还未睡醒的城市,我要独自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心里感到些忐忑无助。于是扭脸努力盯住车窗外面的山川景物,那里有我巡线四年,无比眷恋的地方。触景生情,一些往事又到记忆中来。</p><p> 车到咸阳,太阳初升,大桥之上东望,渭河更现出她的宏大和壮美。咸阳是我当兵遇到的第一座城市,铁道东闸口外不远处,有我们的护线哨所。隔着门前几处莲池和大片麦田,就是渭河北岸。1973年四月份,我们集中到咸阳整修,刚到哨所放下背包,新兵们就在麦田边的小路上,追逐打闹着跑向渭河,去看岸边那三十多米高的飞线,一群野马驹似的,那个欢乐劲儿,就别提了。哨所离铁路近,夜里车来车往,总让我觉着是刮了一宿的风。入夜后火车鸣笛,却也善解人意,一改白天的高亢尖锐,变的轻柔而低沉,如睡梦者的呓语,令人感到温馨和亲切。</p><p> 那时我们排长是张殿清、班长周德明、副班长华团民。劳累了一天的年轻人并不知道疲倦,下工后他们会带上我们穿行在咸阳热闹的街市,带着我们去看电影、看演出。他们向守门人轻声的通融,总能得到优待,是不需买票的。我们简直把排长和班长们奉若神明。</p><p> </p> <p> 客车驶过咸阳,经过的双照和店张,就是一派农村的景色了。三月末是关中最美的时节,空中吹拂着温润的风,杂着泥土花草的香气。连绵的麦田透着新绿,遍地油菜花炫出金黄,构成了这里春天的主色调。拾级而上的层层梯田,把渭北折叠成一幅立体多彩画卷。这画卷里最引我注目的,还是那排黑油油的电杆。它们整齐地立在田野上――那曾是我无声的战友。我默默数着这些向后掠过的身影,是在呼唤它们的名字。想起74年冬季我们整修这段线路,二十多人一路自行车,是何等气派。我们借住的礼泉武装部,到双照少说要六十里,施工往返总要在夜路上。那时我才知道,夜间汽车是用灯光代替鸣笛的。每当此刻,我们则报以一片铃声。有战友称:我们是西兰公路上的“一溜铃”,当时我们确是兰字160部队。 </p><p> </p> <p> 客车快到礼泉,望得见北边起伏的丘陵间,一座高大雄伟的山峰立在天边。我知道那是九嵕山,唐太宗昭陵的所在地。过去我们下哨所常走这山峰西侧的路,是礼泉连接北面的叱干公社、几十里上坡的土路。从那路上瞭望九嵕山,看得更加清楚、更要壮观。</p><p> 九嵕山孤兀独立,俯瞰山河,作一代皇帝的千年吉地,可谓实至名归。</p><p> </p> <p> 客车过礼泉继续西行,就到了我最熟悉的地方――乾县阳洪路口,四年中我曾无数次的经过这里。我们称这里为”西兰公路六十八公里”,这儿是进入乾县连队的必经之处。路口向北十多里,曲折陡峭的泔河川北缘,一片梨树掩映中,有我工作生活四年的军营,早时叫乾县分站。</p><p> 南线线路从分站过来,就是跨过这路口向南,走乾县的薛禄,兴平的介庄,再向南穿过渭河到了周至的富仁,那是我们最南端的哨所了。</p><p> 哨所的战友回分站来,大都在六十八公里下车。那时我常被派来这里接人,这可是一份令人惬意的差事。穿过营区外大片的梨园,爬上驻地前三里长陡坡,骑车一路下行,站到路口南侧的水渠高处,向远处眺望着,等待归来的战友。</p><p> </p> <p> 继续西行十余里路,驶过乾县县城,客车开始向西北方向爬坡。经梁山东麓上到丘陵的高处,一个叫罗家岭的村庄在西兰公路的东边。这村庄并不惹眼,人们都住在下沉式的窑院里,看不到有房屋建筑,望去只是山岗上多了些柿树和洋槐。这种民居形式,是渭北旱塬区人民的创作。在坡头向下挖出十来米深的四方院落,再从四壁打出窑洞,其中一孔是通往院外的坡道,作为院门。院子里建有水窖,雨水都收集到低处的窖里,储存起来使用。院当中还要长着柿树等。</p><p> 罗家岭是我们线路的管理边界,我们每次巡线到这里就结束了。余下的任务就是骑上自行车,像风一样直下县城,找饭馆吃饱,再转回驻地。每到战备,我们都要在罗家岭开设临时哨所。为得是能及时抢通万一中断的线路。哨所设在村南老乡家院内的一孔窑洞,那儿离线路最近,好引入电话。我们三班几乎每个人都曾住过这里。</p><p> </p> <h3> 出罗家岭再向西北,客车途经的永寿、彬县、长武、还属陕西。虽然我第一次经过这里,但这典型的黄土高原景色,我并不陌生。起伏的丘陵,蜿蜒的河川,沟壑交错着。道路随地势而曲折盘旋。</h3><h3> 可喜的是在彬县我遇到了泾河,这可是我熟悉的老朋友。我驻过的乾县305哨所,就在下游百多里泾河南岸的一个山咀上,每次查线都要与泾河相遇。彬县县城坐落在一段西北至东南走向的河谷里。西兰公路从塬上盘旋着下到谷底,与泾河交汇了一下,经过县城,又盘上西边的高原。客车中午在彬县停车吃饭,半小时后继续西行。</h3><h3> <span style="line-height: 1.8;"></span></h3> <h3> 窑店是客车驶入甘肃后遇到的第一个公社,属于泾川县。从窑店继续西行不久,我们又与泾河相会了。这里的泾河与我以前熟悉的泾河可不一样。连绵的高原似乎给它让出一条大路,宽阔的河川从西边排列过来。泾水肆意地在川中向东流淌。西兰公路在南原根溯河向西,直通泾川、平凉。我不由惊叹这水的力量,这看着并不汹涌的河流,亘古至今是怎么造就出这样宏大的河川?</h3><h3> </h3><h3></h3><h3></h3> <h3><br></h3><h3> 泾川县我想是因泾河而得名的,县城就在河的南面,这里已是陇地了。客车在陇上行走,已远不同关中的气象,黄土的基调上缺少了嫩绿金黄的色彩,而充满的是灰褐的苍茫,节气少说是要差三几个的。路边田里露出的麦苗刚看出点绿意,吹进车窗的风还觉凛冽,前方的山川更加空旷辽阔,远处的云天也愈加显得低垂。我面对这种生疏与苍凉,想到家乡故地渐行渐远,心里别有一番滋味。</h3><h3> <span style="line-height: 1.8;"></span></h3> <h3> 车过平凉的东四十里铺,人烟开始稠密起来。公路上车辆往来,河川上田畴规整,树木成行。渐渐的,视线被公路两侧的房屋楼宇所遮挡。我明白,已经就来到平凉了。</h3><h3> 我在东郊盘旋路下车。这里是电话中约定的地点。一位战士快步走来,他是迎接我的。经介绍,我知道他叫朱新华,是连队的文书。小朱个子不高,圆圆的脸庞,唇下和两颊似乎还有着浅浅的绒毛,更加显得年轻而诚实。他热情的邀我把行李放上他带来的架子车。推车引我去连队。</h3><h3> 我俩互换着推车,穿过排满店铺的街巷,绕过宝塔梁,沿主街向西。我记住小朱一路的介绍,知道了这座山城的大概。</h3><h3> </h3><h3></h3> <h3> 由市区当中,我们转入一条向南的街巷,直接走出城外。朱新华告诉我:刚才路过的是南门十字,这里叫南门外,前面那儿就是连队的营房了。我随小朱指的方向望去,越过眼前的坡坎河沟,对面山坡高处有一座规整的院落,雪白的墙壁,橙红的屋顶,在傍晚的夕照里格外显眼。</h3><h3> </h3><h3></h3> <h3> 那里就是我的平凉连吗?是。我停下来抬头望着它。这是我的新家,是我人生的又一所驿站。我深深的吸了口气,把心中的一切杂念统统抛掉。年轻人需要有以身许国、四海为家的勇气。何况,前面还有很多的首长和战友、有很多像小朱那样热情诚恳的兄弟。我心不再忐忑,扭脸看了看朱新华,我俩不约而同的推上架子车,加快脚步向营房走去。</h3><h3>2017/03/20</h3> <h3><font color="#39b54a"><i><u>(插图取自网络和战友微信,致谢。)</u></i></font></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