倔犟的父亲霸道的爱

张先坤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nbsp; &nbsp; &nbsp; &nbsp;父亲今年满七十岁了,但他依旧像一只高速旋转的陀螺,一年四季手脚不得空,每天从早忙到晚。天晴,去地里逮工夫;下雨,到屋里收拾。不管你怎么劝,要他少逮点、多玩哈,他都不会听。好像哪天不做点事,浑身就不舒服。</h3>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nbsp; &nbsp; &nbsp; &nbsp; 老家山多地少,我和弟弟参加工作之前,全家四口人总共才分了七分田、四亩地。田倒是旱涝保收的活水田,但地却是靠天吃饭的岩壳地。这些地,犹如羊撒屎似的零零碎碎,散落在全组十多个地方。两坨稍微大点的平地,加在一起不过百来平方米;其他的一些石头窝子,莫说牛进去了调不过来头,有些即使人进去了,挥舞锄头还会磕磕碰碰;极个别石头缝里,仅有一锄之宽,只够种一蔸苞谷。乍一看上去,给人的感觉,不是一坨地里有很多石头,而是一堆石头里零星有点地。母亲在集镇弟弟家带孙女,父亲一个人为了耕种这些田地,每天五点多钟就起床开始忙活,经常在地里忙到十一二点才回家吃早饭,晚上有时候六七点钟才收工摸黑回家。看到父亲那么忙碌,我和弟弟每次回家都劝他把这些岩壳地抛荒算了,只要在屋前屋后菜园里种点蔬菜就行,不要把自己搞得那么累。父亲每次嘴巴上都应承着,可到了第二年照旧是“外甥打灯笼”,地没少种一坨,苞谷没少栽一蔸。</h3>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nbsp; &nbsp; &nbsp; &nbsp; 老家农村冬天烤火取暖,几乎都是清一色的烧柴,极少有人烧煤、烧电。平时,绝大部分青壮年劳动力都在外打工,只有年关才回家过年,炕腊肉、烤火都需要柴。怎么办?只能靠买。父亲从中看到了商机,每年农闲时节,都会用背篓背上一把锋利的斧头和柴刀,跑到自家的烟火山上去砍柴。往往先砍上十天半个月,等差不多有两三万斤了,就开始从半山腰一根一根的往山下飚,然后集中到一坨,一捆捆背到屋前屋后的台阶上,挨着房屋板壁竖着自然风干。临近年关,父亲便找来废旧报纸,用墨汁写上卖柴广告,支使弟弟利用休息时间,骑着摩托车到周边乡村沿路散发张贴。为赚个好名声,扩大生意圈,每次卖柴过秤收完钱后,父亲还会非常豪爽地额外再白送别人一两百斤。倘若别人推辞,父亲便说:“这些柴长在山上,一不要我浇水,二不要我施肥,我只是把它从山上背回来而已,又没花费多大精力,你就安心收下吧,权当交个朋友。”</h3>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nbsp; &nbsp; &nbsp; &nbsp;老家的崖畔溪涧,常年生长着一些喜阴的中草药和一种味道十分鲜美的石蛙。如果地里的农活干完了,屋前屋后柴也堆满了,父亲白天便去挖草药,晚上便去捉石蛙。父亲常挖的“酸渣根”“九龙蛋”等中草药,最喜欢生长在阴暗潮湿的溪沟沿岸,随着农村留守人员越来越少,很多地方早已人迹罕至,被我们小时候扯猪草、打倍子、放牛等踩踏的光秃秃的地方,现在已变得草丰木茂、遮天蔽日,成了各种蛇虫鼠鸟的安乐窝,每年都有人看到五步蛇出没。父亲每次出去挖草药时,都会穿着长衣长裤,背着背篓,一手拿着柴刀,一手提着锄头。走到深山沟里后,便用锄头试探性地触碰前面的杂草,见没什么动静,再顺势用脚把草踩倒,然后用柴刀在周边的草丛中仔细搜寻辨认,生怕漏掉每一蔸中草药。父亲说,有时候运气好的话,一天能挖到两三斤“九龙蛋”,新鲜的三十几块钱一斤,比种苞谷划算得多,只可惜沟里生长得太少,不然他一天到晚不逮饭,都愿意攒劲挖。</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nbsp; &nbsp; &nbsp; &nbsp; 父亲经常对我们说:“钱是人身上的‘腻嘎’,去了又有来的,该用要用,该花要花,不要太攒。”但是,他自己却把种苞谷、砍柴、挖草药卖的钱,统统存进了银行,从来舍不得多花一分钱。每月的固定开支,就是缴电费和买盐。即使是照电灯,也舍不得用一个大灯泡,常常用的是五瓦的小灯泡,在熏的乌漆麻黑的板壁应衬下,柔弱的灯光几乎跟萤火虫发出的亮光差不多,好像一阵风就能吹熄似的,我们有时候回老家买个一百瓦的灯泡给换上,等我们一走又被父亲换成五瓦的了。父亲唯一的嗜好,就是逮工夫累了,喜欢抽上一口烟,提提神、醒醒闷,但他同样舍不得为自己的这个嗜好花钱,抽的是从集镇地摊上买的两块钱一斤的旱烟丝。有时候,我们回家给他几包“芙蓉王”“和天下”,还要记得故意把包装盒拆开,不然转背他就会拿到地摊那里去换旱烟丝,说一包“和天下”换成“地摊货”可以抽一年,划算!</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nbsp; &nbsp; &nbsp; &nbsp; 每当我和弟弟劝说父亲,要他少逮点工夫、多休息休息、该花的钱要花时,父亲都会说:“搞工夫,是我自愿的,你们又没强迫我。趁现在还动得起,我多干一天,你们就可以少负担一天,多少也可以帮你们减轻点经济压力。如果哪天实在干不动了,吃喝开销全部由你们负责,那是情不得已。”</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nbsp; &nbsp; &nbsp; &nbsp;唉,倔犟的父亲,霸道的爱!</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