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棋那些事儿】之五——你赢你就输了

白皓

明上人感棋不已作诗赠之

宋•郭印

未然一著最玄微，黑白分明会者稀。

但向死中求活路，莫于平处斗玄机。

势强失利缘轻敌，力困收功为解围。

胜负纷纷成底事，不如完璧早还归。

作者简介：

郭印，生卒年不祥，约宋钦宗靖康初前后在世。年在八十岁以外。政和中进士。累任县令，晚始退居。性嗜水竹，好为诗，与曾慥、计有功等交游甚密。著有《云溪集》十二卷。

注释：

1、未然：还没有成为事实，或并非如此。

2、著：同着，着数，着法。

3、玄微：玄，深邃莫测；微，微妙难言。

4、会者：领会者，明白者。

5、底事：犹言何事。底，何，什么。

赏析：
这是一首喻棋诗。文人向来好禅好道，与僧人的诗词交往是他们业余生活的重要内容，酬赠唱和往往也离不开品茗、弈棋、山川草木以及耳闻目及等等话题，围绕这些话题，探讨世间万象、感悟人生妙理也是时尚。此一首诗便是僧俗之间的唱答，因为赠与的对象是明上人，一位出家的和尚，所以通篇虽然是写弈棋，却处处从佛家禅理下笔，是投其所好也，所谓看菜下碟，见什么人说什么话。
高明的诗人从来不会就事说事，写弈棋更不能拘泥于棋子棋盘棋路这些眼见之物，而棋道之中所体现的理趣本来就为诗人提供了可以驰骋想象、发挥才识、阐释物理的无限空间，所以，写棋说棋往往能在探讨理趣的同时，体现出一定的世界观、人生观和哲学观，从而给读者一定的思想启发。
先看首句，“未然一著最玄微”，可以理解为将要投下的一招是最玄妙的，也可以理解为并不是某一招是玄妙的，而是招招深远微妙。这里暗含着每一招棋都是牵一发而动全局的意思，论说了部分与整体、局部与全局的关系，所谓“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就是这个道理。精于棋道之人不惟下每一步棋都极为小心，做人做事也是谨而慎之。这一句明言棋道深邈，为全诗定下谈玄的基调。
再看次句，“黑白分明会者稀”，这黑白两棋，互为阴阳，相生矛盾，其中玄妙，领会的人还是少呀。作者接着强调棋道之玄微，说真正能够体会其奥妙、体悟其要旨、体验其真趣的人少之又少，不露声色地在阐述棋理的同时夸许了明上人一把，真是一举两得。这句从围棋黑白两子联想到阴阳对立、矛盾统一，体现了朴素的唯物观和辩证观。
如果首联还是总的概括，那么以下自然而然就会以围棋的具体着法和弈棋常见的局面来探幽发微。三四两句“但向死中求活路，莫于平处斗玄机”，利用围棋“做活”、“争先”、“弃子”“大局观”等等手段，进一步深入讨论棋艺，从棋艺中寻找与大千世界、人类精神的契合，从而来阐发生活道理。这些从棋道中提炼出来的义理反映出一定的生活观、处世观，是观物观我得出的带有价值判断的珍贵人生经验。
颈联没有急着转，而是接着承，是更进一步。如果说三四两句体悟的是蕴含在围棋里的生活道理，那么五六两句“势强失利缘轻敌，力困收功为解围”，就放宽眼界，将目光投到纷繁尘世、家国大局、社会进程，体悟的是自然观、历史观。而自然世界的物理演变过程和人类社会的历史演化过程中发生的一切也无不在验证着恃强必弱、物极必反、盛极则衰、否极泰来、祸福相依的道理。
尾联合，转换笔锋，总括前要，“胜负纷纷成底事，不如完璧早还归”体现了佛家“万事皆空”的义理，是对“是非成败转头空”的通俗解释，同时又带有劝世意味。
这首诗明为写棋，实则说理，句句生发议论，读来或有生硬、板滞、说教之感，但其表达的思想涉及较广，有辩证法，有矛盾论，既唯物，又唯心，而且从下棋小技反映世间大道，使谈玄不再无所附着、说理不再空洞无物，还是有一定的价值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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