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与拉萨结缘

梁伦惠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东方麦加拉萨城,</b><br></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布达拉宫世奇珍。</b></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群峦拱卫灵犀地,</b></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大昭寺里拜文成。</b></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br></b></h3><h5> 世界上许多事情往往很奇怪,你想得到的东西虽苦心孤诣,竟难以得到;而你从未希冀过的事情却迎着你而来。这是命中注定?还是鬼神所使?我去拉萨,而且以后在拉萨居住多年就是这种情况。虽然在军校期间就萌生去西藏的念头,但那只是个十分抽象和笼统的概念,却从未希冀去拉萨,而且进藏就去拉萨。因为那时候大部队都分布在藏北地区,指挥机关的注意力也倾注在前方部队身上。可就是这么一个原因促成了我的拉萨之行。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有意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br> 我们师是一个正规的国防师,革命战争年代使用过的各种运载工具早已淘汰,唯独侦察连队还保留一些军用马匹。正是这些马匹在藏北剿匪战斗中发挥了很好的作用。藏北地区辽阔,地形极为复杂,人烟稀少,交通堵塞,一切行动都靠两条腿和那无言的战友——军马。古时打仗都有一句警言:“军马未动,粮草先行。”剿匪部队在行进中只能啃军用压缩干粮,而军马却要吃草料。藏北地区天寒地冻、荒山野岭,哪来那么多草料。前线指挥部便派人去拉萨购买马草。可是人去多时,没有信息反馈回来,于是指挥部便令我去拉萨督办。我在机关是管技术装备的,如今却摇身一变成了现代“弼马温”了。</h5><h5>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管它什么“齐天大圣”“弼马温”,就是赴汤蹈火,也要挺身而出。何况要去的地方,乃世人景仰的佛教圣地。这好比一个人脚下被一个东西绊了一跤,踉跄了一下,捡起来却是一个金元宝,岂不是要比天上掉馅饼还要好千百倍吗?于是打好行装欣然上路。车行如飞,人的心比车还要飞得快,三百多公里路很快被车轮量完。</h5><h5> 当斜阳还挂在我们头顶上时,我们已来到拉萨西郊。一座极大的寺庙展现在路左前方不远处,高耸的布达拉宫用它那烁烁金项的光辉迎接着我们一伙不速之客。同车的人不约而同地齐站起来,心眼并用地把布达拉宫印进了自己的大脑。随即便响起一阵赞叹声:“好漂亮啊!”“好高啊!”声声赞语,唤起了我心中的一缕奇想:远在孩童时代,年近八旬的曾祖母将我置于膝头,传授古诗词。《木兰词》便是启蒙篇,至今我仍能一字不忘。还有一首诗记不准确了,大意是:“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眼前出现的布达拉宫,高得也可观了,如有人站在其金顶上,岂不是也可举手摸天吗!只此一闪念,便感到十分不安,把“布宫”比作危楼,那是一种亵渎。它哪是“危楼”,而是“琼楼玉宇”,它的历史不敢说,它的名气应可以和金字塔、长城、故宫,乃至法国的卢浮宫相媲美了。我何以敢出此断言,因为我觉得用现代人的口气说话,那便是它“太艺术了”,我本不应该奢谈“艺术”,因为艺术太高雅了,“阳春白雪",世人一般是不懂且不宜与艺术为伍的,可艺术不这么看,它总是慷慨地向世人敞开心扉。布达拉宫应是一朵艺术奇葩吧,所以我称之为“琼楼玉宇”。我这是模仿文化人的口气。至今世界上还没有发现用玉石建成的楼宇,但却有用玉石缕刻成的袖珍楼阁,人称“价值连城”。我却觉得这连城之值也难以表述能工巧匠其艺术心灵、手段之高。因此,我觉得将布达拉宫比作“琼楼玉宇”是一点也不夸张的。现在的人挤着拥着到西藏去,很大程度是冲着布达拉宫去的,不仅要亲睹其容颜,更想探寻其许多不为人所知之密。</h5><h5> 我在布达拉宫下走过无数次,有许多机会可以沿着那蜿蜒的斜坡去登堂入室参观,却始终未迈出这最容易迈出的一步。其中的一个原因是我一到拉萨住下来便拜访了大昭寺,以后又在许多寺庙借住过,便有一种以一概全的心理,觉得一进入神殿殿堂,所览一切大体相同,便不忍再加重其被围观之重负了。但对未去过拉萨的人来说,我究竟已先睹为快了,而且对它周围的一些事物有过接触,便想把自己的一些半知半解的东西谈出来,供大家共享。布达拉宫是一座宝刹,它是植根于拉萨这块宝地上的,便从拉萨谈起吧!</h5><h5> 拉萨号称日光城,虽海拔3600米,然而一年四季气候变化不大,昼夜温差也不太显著,颇适宜供人居住。它能得到上苍如此丰厚的待遇是缘于它处于特定的良好地理环境。</h5> <h5>  作者的战友</h5> <h5>我在兰州住过多年,知道兰州市的地形。它处在一个狭长的谷地,南北两山夹峙,东西向外延伸远处。城市北面,黄河自西向东滚滚流过。拉萨的地形和兰州极其相似,拉萨河在它的南面流淌,只是东西两头没有兰州那样长。还有一个不同之处,城中央有两座山,一座叫药王山,占地面积不太大,与其相距不到一千米处还有一座比它高大得多的山,这便是布达拉宫的基座。山坡南面较平缓处有许多白色墙体的民房,似乎是为拱卫布达拉宫而建。往上去,坡势渐陡,布达拉宫的建筑便从此向上攀升。我曾经粗略地数过,可能有十多层建筑。最上层的建筑上覆盖着金瓦,那可是用真的黄金铸就的,这在全世界恐怕是独一无二的。凭这一点,可以想见这座建筑的地位多么崇高。这便是达赖喇嘛的冬宫。它座北面南,四周有宽敞道路环绕。东西北面的建筑和正面相比就逊色多了,平时很少有人出入。东面最低处为一些平房,其中一间很大的房子里饲养着印度人送给达赖喇嘛的一头大象。我曾经去参观了这头大象的尊容。见到它时,它正在用长鼻子卷起长青草往嘴里送。它是这里唯一的主人,丝毫也不瞧我们一眼。后来听说它病死了,从此便再没有“后来人”。听说,宫座下原有一个很深的蝎子洞,是西藏地方政府用以处治农奴的地方,凡掷进此洞者必被千万毒蝎食净血肉。因找不到向导,所以觅不到它的踪迹。</h5><h5> 我们初到拉萨时,布达拉宫前还没有广场,也没有那座大会堂,那是“文化大革命”前建成的。“文化大革命”时,那里常开各种会,我也常去那里,经常远望布达拉宫,观察那些上下布达拉宫的人如何行进,每次要花费多少时间。一九六一年秋季,西藏军区召开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代表大会。我是我们师代表团的领队。会议最后一天的活动是让全体代表参观布达拉宫。我因处理会议代表奖品分发问题离不开,便指定一个人替我带队。随后不久,我便离开西藏,只在汽车驶过布达拉宫下公路时瞥了它一眼。今后虽已不可能再与其谋面,但它那金碧辉煌的形象已永远印在了我的心里。</h5><h5> 其实一个人对任何事物不一定要看得那么透,看得过透了反而会走向它的反面。如青年人找对象一样,初接触时,情人眼里出西施,越看越爱看。待到瓜熟蒂落结了婚,再想把过去热恋时的那种情爱不断升华,那就很难很难了。这就叫达到极限便开始走向它的反面。于是,挑剔取代了无限信任,矛盾就此展开。人常说看景不如听景,越听越爱听就是这个意思,一旦身临其境,亲睹其貌则要打折扣了。所以,我们要把美藏在心中,才能回味无穷,真正达到美不胜收的目的。最近,我接触一些去拉萨旅游的人,问起他们游布达拉宫的感受。他们回答说,只在外面观赏,并未入内细细参观。我想,他们可能和我一样具有相同的审美观。我在拉萨期间,从布达拉宫下过往近百次,却未曾进去一睹其内部奥秘,只能说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了。</h5><h5>话回正题。到拉萨当日下午,汽车绕过布达拉宫,再行驶不到两公里,进入西藏军区院内。结束了当日行程,便在军区招待所住了下来。在这里,我这个“弼马温”和另一个“弼马温”——来这里主持收购马草的师后勤部兽医所高级兽医师万绍柏碰了头。这位三十多岁操浓重北京口音的老兄微微一笑道:“事情已经办好了,只等派车来拉运。”一听此话,我心头任何悬念都没有了,心想,这个“弼马温”还没有正式上任就解职了,剩下来就要当“齐天大圣”了,齐天大圣要上仙桃园、兜率宫,我就可以在拉萨转转了。真是很运气。</h5><h5> 第二天,便有一个熟人来约去逛大昭寺。这是西藏境内最负盛名的四大寺庙之一。它们是哲蚌寺,位于拉萨西部,在进拉萨市的公路边上,我们过来时已目睹其尊容,在那蜿蜒的山坡上白花花一大片建筑。寺里有喇嘛七千七百人,有许多是铁棒喇嘛,就是我们在一些电影中看到的那些身披红袈裟,手持长铁棒,一副凶神恶煞样子的那种喇嘛。他们是寺庙、也是西藏地方政府的武装力量,面敌时边吼叫边冲撞,似一团赤红烈焰滚过来,谁敢与之匹敌。第二大寺是扎什伦布寺,在日喀则市内,它是班禅大师的驻锡地,有喇嘛五千五百人,他们只听从班禅的调度和差遣。我对佛教知之甚少,听人说佛教分成黄教和红教两派,西藏的佛教属黄教,他们的祖师叫宗喀巴,他有两个弟子,一个是达赖喇嘛,另一个是班禅•额尔德尼。他们各有自己的领地,故西藏分为前藏和后藏。西藏地域宽广,有一百二十万平方公里,占全国国土面积的八分之一,但其自然条件与生态条件很差,截至一九五九年时,全区人口才有一百二十万人,其中十分之一是内地援藏人员。前藏地域很大,还占有许多地理气候条件好的地方,适宜于农耕种植,是达赖喇嘛管辖的领地。后藏的地理条件不如前藏,由班禅大师统领。两位活佛升天后以特殊的形式传位给下一代活佛。这两位大活佛又互为对方继位活佛的老师。这种师徒关系本应十分友好和谐,但他们之间可能由于地盘关系时起纷争而不可开交。现已去世的十世班禅大师在西藏和平解放前夕出走青海,后来中央出面调解,两位大师才握手言和,各自到北京就任高官。</h5><h5> 大昭寺位于拉萨城的中心位置,有喇嘛四千多人。全国各地来拉萨朝拜的藏民,均是一步一拜地匍匐爬行,历数年凄风苦雨和各种危险,才能到达拉萨,便直趋大昭寺门前爬拜。其虔诚之真实全表现在其爬拜的全过程中。我们部队的制式教练即士兵在队列训练时,均对其全过程进行分解,以期每一个动作都完全合乎标准。藏民对神的顶礼膜拜,其动作可说是手到、腰到、腿到、心到、眼到、嘴到(口中喃喃念诵经文),实可以说是全身心地投入。他们面对寺门挺立,将双手举过头顶,手心相对合紧,随后两手下移至胸前,接着两膝跪下双手着地,用全身力气扑地向前挺去,直到全身摆平,两手伸直,爬拜(或称扑拜)全程即告完成。起立时先将两手抽回接地,支撑全身站起来。如此来回往复地拜将下去,何时结束就说不清楚了。“铁杵磨针”“水滴石穿”,是说只要持之以恒,功夫到位,便能完成极难完成的任务。大昭寺门外的长条石板就这样被爬拜者擦出一条长长的深窝,叫我们这些铁血男儿也不得不叹服。</h5><h5> 这天上午,我们一行数人来到大昭寺外,正值西藏有关部门在大昭寺举办《西藏封建农奴制度罪行展览》,我们自然属于不约而邀请之列,便欣然而入。我们一行三人中有一位师后勤部营房助理员,叫韩敬轩,原是师政治部文工队的演员。文工队撤销后,他便到后勤部管营房。文艺队伍里出来的,自然气宇轩昂,谈吐不俗,善于交际。就在大昭寺门口停留的几分钟里,便与一位叫才旦卓嘎的藏族姑娘搭上了话。卓嘎是本市人,身材颀长,体态可人,且会一些汉话,交谈起来甚是大方。于是便与韩兄并肩而行,我们相随于后,从他们一问一答中品其滋味。</h5> <h5>  大昭寺</h5> <h5>听传说,在唐代以前,拉萨还未建大昭寺,大昭寺是专为文成公主建的。不知此话是否真实,但现在大昭寺内确有文成公主的坐像。相传唐初,西藏有一个首领叫松赞干布,颇有作为,把他的领域治理得井然有序,百姓安居乐业。遗憾的是,他本人已是而立之年,却仍然孑然一身,极想觅位才德兼备的“阿佳拉(妻子)”辅佐自己。奈何西藏哪能找到如此天仙圣女,便遣使向他倾慕已久的大唐天子求助。唐天子极愿与西藏结秦晋之好,便选才貌出众的民女收为义女,授以“文成公主“称号。赠以极隆重的仪仗随西藏使者赴拉萨完婚。松赞干布受此恩宠,便亲自率鸾舆前往青海迎接,两情相悦,成就美满婚姻。从此,松赞干布在文成公主辅佐下,把西藏治理得更加兴旺。他感激文成公主的恩情,便在拉萨城中兴建大昭寺,并塑文成公主像置于殿中供西藏百姓景仰。大昭寺中只有文成公主塑像而无松赞干布塑像,可见文成公主在松赞干布心中是何等地重要。</h5><h5> 卓嘎不愧为一个好向导,引领我们在廟堂内穿行,竟如同在她们自家的房室间穿行一样。遗憾的是,她没有一套解说词,否则,便足可以冠以导游小姐的头衔了。要不是她引领,我们可能进得去,却不一定能出得来。因为寺里的建筑是堂套堂、室套室,所有的过道都无照明,黑洞洞的、阴森森的,给人一种不敢轻移脚步的感觉,生怕一头撞到墙上或者是掉到哪个坑里。卓嘎却犹如夜行者似的,谈笑自如,脚步不停地引领我们看完了能看的东西。大昭寺内的神殿确实不少,每间殿内梯次地排列各种各样的佛像,大的均为塑造的菩萨,小的则多为黄铜铸造,其数量之多不是我们这些参观者所能估算出来的。殿内油灯无数,大小各异,但均油满芯粗,灯光灼灼。供桌上摆满各种用酥油和糌粑做的供品。菩萨形态各异,或眉开眼笑,或怒目瞪眼。只可惜仅有躯壳没有灵魂,面对堆积如小山的供品不闻不吃,只饱了一伙不速之客的口腹。它们是一群大小老鼠,长期寄居在寺内,它们才是真正享受人间烟火和善男信女们虔诚供奉的“特神”。怪不得我们进去时,它们毫不回避,有的还仰起头来,用那点磷光般的眼睛望着我们,只差向我们发问和下逐客令了。我们不敢在神殿内久待,生怕惹怒了这伙“特神“,如群起而攻击我们,就难免狼狈逃窜了。接着,我们又参观了《西藏封建农奴制度罪行展览》,便离开神殿上到屋顶平台上休息。大家就参观所见议论起来,觉得印象最深的还是文成公主塑像。过去谁也不知道有一个文成公主到西藏和亲,自拉萨叛乱被粉碎后,从各种宣传和媒体报导上才知有这一段汉藏和亲的故事,一个汉族贵族女子离乡背井来到异域,肩挑国家民族使命的重担,实是难能可贵,不仅藏人应该敬仰她,汉人更应为其不朽精神钦服,我们这些新近进藏的人也应从中得到有益的启迪才是。后来听说还有一位金城公主也来藏和亲,但未见到有什么具体资料。现在各种文学作品和电影电视中有许多是以西藏或藏族人的故事为题材的,却没有见到以文成公主为题材的作品,实在是令人费解和惋惜。</h5><h5> 参观完大昭寺,卓嘎邀请我们去她家喝茶,我们不好拂其盛情,便相随而去。她家离大昭寺不远,走了不到十分钟便到。一扇大门迎街敞开,我们随主人入室,卓嘎母亲笑脸相迎,我们用刚学到的一句藏话向她问好便坐了下来。韩敬轩和卓嘎汉话加比划地攀谈,我便浏览了一下,室内整齐地摆放一套藏式漆花家具,窗明几净,像是一个颇殷实的人家。我们稍坐片刻便起身说道:“土机起”(谢谢),向门外走去。卓嘎送出门外客气地说“再来玩”。这次和藏族少女卓嘎邂逅相遇,并无什么不妥之处,更无任何男女瓜葛之嫌,但不知为什么日后惹出了事。也许我们三人中有人在闲谈中炫耀卓嘎导游一事,被人引为谈笑话题,越传越讹,变成了“韩敬轩与藏族女子谈情说爱”,竟在一次整风会上令韩敬轩交待问题,并要我与其划清界限加以证实,直令我啼笑皆非,且恐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把整人之火引到自己头上,只好淡然一笑说道:“老韩没有必要做解释。”其实韩敬轩虽是文工队员出身,但为人也还稳重,更不是什么沾花惹草之人。他的妻子我也曾见过,圆脸短发,眉目清秀,虽不是什么美貌佳人,倒也有可人之处。她在师里的幼儿园工作,两口子从未闹过什么纠纷,老韩怎可做出不仁不义之事。人说藏族女子多情,然卓嘎并无任何不当之举,岂能将其坦诚与热心当做恶意?但在那“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岁月里,一句话就可能送掉一个人的前程,还是少说为佳吧!后来韩敬轩一见我就生气,我也只得强忍这口气了。 </h5><h5> 在招待所住着无事,几个熟人便相约逛罗布林卡,这是一座红墙围护的小公园式的处所,是达赖喇嘛的夏宫。自从达赖叛逃以来,各种媒体都报导有关罗布林卡中发生的一些有关原西藏地方政府反动的嘎厦成员在那里谋反的情节。这些反动家伙叛逃以后,罗布林卡便成了自由游览的场所。万绍柏在拉萨时间长了,颇熟悉道路,便带领我一起去游。园林并不甚宽大,也没有小桥流水、假山游鱼、楼台亭廓等布置,园中大树较多,且笔直高挺,可能是楠木等高贵名树,一些白鹤散在林中,或扇翅起舞,或引颈长鸣,悠然自得。靠北面有一处宫殿式的平房,四周小溪环绕。我们只隔溪观望一阵,不敢造次贸然入内。</h5><h5>&nbsp; &nbsp; &nbsp; 罗布林卡<br></h5> <h5> &nbsp;</h5><h5>不多时便参观完了,从后门走出来,见有一座村落,便好奇地走过去,没想到危险就在眼前。在离村五十米处,但闻数声狂吼,数只凶猛异常的大狗(藏獒)急扑过来。老万与我毫无思想准备,好似武松上了景阳岗,冷汗都被吓了出来。虽有手枪在胯,岂敢拔枪自卫,那是严重违反军队纪律和民族政策的。老万大喊一声:“快跑!”我俩便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奋勇而逃,狼狈中哪敢回头一望。大概那群藏獒也划定了一定的势力范围,追到一定距离便停了下来。“阿弥陀佛”,我们这才保住了性命。接受了这次教训,我以后走近任何一个村子,都大声呼喊“可咧!”(喂!)叫得村里人出来,摸清有无危险,方敢入村,然心里仍担心会有危险突然来袭,随时准备逃之夭夭。</h5><h5> 凡旅游者每到一地,都要干两件事,一是游览,二是购物。拉萨本地是没有什么商品生产的,市场上所售商品一是来自内地,主要是布匹和日常生活用品,政府开设有贸易公司,统管这些商品销售。由青藏公路和川藏公路运进来的物资,虽迢迢万里,然其全部运费由国家补贴,故其价格很低,但实行定人定量供应,而对藏胞是不限量的,充分体现了党的民族政策。在西藏工作的军队和地方工作人员工资都比内地高,开始时是高一倍,后来逐渐减下来,到我们进藏时,只高百分之三十了,而且只发一部分现金,其余全部打在银行存折上,其目的是为了控制消费,减少运输。特别是当时国内正处于三年困难时期,物资极其缺乏,像布匹、白糖等稀缺物资,西藏都可买到,人们往往买上寄或带回内地,这便是物资倒流。如不控制,国家不知道还要投入多少运输力量。但是防堵政策并不是无懈可击,“聪明人”通过找领导批条子,或者认个藏胞做朋友,就可从国营商店买到所想要的东西。这就叫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还有一点,你如果回家探亲,还是可以格外地凭证明多买一点东西的,部队内部也是一样,可以买上五角钱一斤的白糖和一角钱一斤的花生米带回家。这在当时的内地人来说,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做梦也不敢想的事了。另一种购物方法是到拉萨市面上去买。现在凡略知拉萨一二的人都知道拉萨有个“八角街”,实际上它不叫“八角街”,而是“八廓街”。内地人三传两传便叫做“八角街”了。它不是一条直直的街,也没有八个角,只是以大昭寺为标记向其左右分开,再以一定角度向两侧延伸的街巷。在不太宽阔的巷道两边,一边是住房,另一边是一家挨着一家的小店,门面都不大,更谈不上阔气豪华。开店的老板大多是尼泊尔商人以及与他们结为夫妇的藏族妇女。原来还有印度籍商人,达赖叛逃印度后,他们可能害怕,便离开拉萨回印度去了。这些店铺虽然不大,但你可不要小看它,里面有不少好货:藏红花、印度毛线、毛料,最好的货是名贵手表,“欧米茄”“劳力士”有的是,一般的也是“大罗马”和“英纳格”了。一块货真价实的“劳力士”手表,在我军进藏初期,大概折合人民币四百元左右,现在我们在市面上看到的“劳力士”表,已是数万元不等的高价了。我们这些从内地中等城市到这个边远而又落后的城市来的人,可说是开了眼了,在内地要买一块进口瑞士表,那是一种奢望,而在这里,瑞士手表成堆,能叫你看花了眼。据“老西藏” (相对于我们这些刚进藏的人来说,五十年代初进藏的人就可以摆老资格了) 讲,前些年,你要是到这里来买手表,老板用一个簸箕往手表堆里铲一下,便将一簸箕手表倒在柜台上,任你挑选。听了这样的话,你相信也罢,不相信也罢,都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想身临其境去亲身感受一下。便去那里转转,待问到手表价格时,店主们并不那么热情以对,随便拿出几块手表叫你挑选,其价钱已大幅上扬,但比内地销售的进口手表仍低很多,而且要收大洋。对我们这些新来拉萨且囊中羞涩的军人来说,实在是可望而不可得,只好转身离去。有些店里或货摊上卖一元(大洋)货,一磅印度羊绒线、一打牙刷、一小盒藏红花都只要一块大洋。那时拉萨大洋和人民币的比值是1:1.5,可先用人民币向藏民兑换大洋再去购物。我就用这样的方法换到了几块大洋,买了上面所说的三种货各两份。羊绒线产于印度,那苹果绿的颜色十分可爱,我的大女儿出生后便用它织了帽子和上衣。藏红花用铁盒精致包装,上面印有许多印度的文字,可见藏红花的真正产地在印度,通过西藏运到内地后人们便称之为藏红花,它的质量十分好,是治疗妇科病的良药。我送给亲戚一盒,亲戚又转送给朋友,这朋友有妇科病不能生育,用了这种药后便喜孕珠胎,产下麟儿,现儿孙绕膝,安度晚年,仍不忘昔日赠药相助之事。其实,当时购药纯属偶然,若知其药效如神,当设法多购一些,让更多的望子心切的人如愿以偿。现在中印边界已开通商道,藏红花良药定会更多地进入中国寻常百姓家庭。</h5><h5> 拉萨之所以令人神往,不仅是它所处号称世界屋脊的地理位置,古老而又辉煌的寺庙建筑,还有那悠久的藏民族文化和风土人情。藏族是我国少数民族中人口最多的,它的历史也非常久远且有自己的语言和文字,它的文化蕴藏远非其他游牧民族可比。有两点可完全佐证:一是寺庙遍地开花,佛教渗透到社会的每一个细胞,大至寺庙,小到住家,荒至深山野岭,深至江河湖泊,到处可见玛尼堆、经幡、转经筒和佛像,山多称为神山,湖多谓为神湖。男女老少,几乎时刻都在念经或转经筒,除吃饭和睡觉外,其余时间都是与佛同在。佛经之多,全世界也难以相比,走进寺庙殿堂,但见佛经堆集如小山且放置整齐划一,颜色虽黄却仍纸质完好无损,难以想像书写、刻印这些经文要耗费多少劳动和资财。现今全世界都特别重视文物发掘保存,依我的看法,西藏的这许多佛经是极其宝贵的文物遗产。世界上讲究“物以稀为贵”,是否西藏藏文经书太多了就不值钱了呢?难道要等待它们越来越稀少甚至濒临灭绝需要拯救才贵重吗?还有更待提及的是石刻藏文,路旁石壁高耸,如刀削一般平展,有的高三四十米,上刻斗大藏字,横平竖直,不差分毫,个个遒劲有力,入石三分,在那古老的年代里能完成这样了不起的工程,实是一种人间奇迹。</h5><h5> 西藏文化中最普及的是歌唱和舞蹈,人们相聚在一起,除喝青稞酒、酥油茶外,最普遍的便是唱歌和跳舞,男女老少同歌共舞,歌声响彻云霄,舞步震动大地。一曲连着一曲,一轮接着一轮,数小时不停不歇,直至日落月升方姗姗离去。他们还有一种与众不同的娱乐方式,那就是以劳动代舞,边干活边唱歌。一大群民工修公路时,两两成对,一人手握铁铣把,一人用绳拴住铁铣头,拉铲连动起来,号子声也响起,有如船工和码头挑夫的号子,寓娱乐于劳动之中。</h5> <h5>还有一种集体劳动——“打阿嘎”。西藏盖房不用瓦,屋顶成平台,用一种白色的粘土作防水材料,铺平后妇女们便有了歌舞平台。人人手持木柄园盘工具排列长队,边歌唱边行进,边夯土,口不停,手不歇。歌声嘹亮入云,夯声“乒乓”于耳。有趣的是,她们不断变换队形,有时相对前进,相遇时便转身相背而去;有时又成对角交叉穿行,就象在舞场里一样。旁观者见此情此景,也会喜笑颜开。世界上有一条真理——劳动创造一切。劳动也必然创造文化。藏族人民的这种文化和劳动相连并融于一体,便证实了这一真理。我不知道文化界是否对劳动号子之类的文化有比较完整的研究,若有时,应把西藏的这种劳动文化纳入其中,让这朵奇葩走上中华文化的殿堂,开出更加璀灿的花朵。</h5><h5> 西藏盛产青稞,青稞可磨成糌粑,还能酿酒。青稞酒甘甜醇厚,有御寒、提神、养身等功能。藏族人民淳朴豪爽好客,常以酥油茶和青稞酒待客。与其相处,不必过分客气,更有助于沟通关系,但饮酒也要把握住度,适可而止。青稞酒虽甜,但饮多了也能“醉倒武松”,便有失风度了。</h5><h5> 婚姻习俗是民俗中的重要一环。民主改革前,西藏没有什么正规的婚姻制度,据有关书籍记载,有以下几种:一夫多妻、父子同妻、母女同夫等等不一而足。虽然性比较开放,但尚未听说有卖淫嫖娼之说。而旧的贵族家庭对子女的婚姻是很讲究门当户对的,更讲究尊卑贵贱,农奴子女是不可能以婚姻关系进入贵族家庭的。我们曾在拉萨街头见过贵族女子,除所着衣裳为藏式长袍外,其它装束与西方贵族妇女颇为相似,戴西式遮阳帽,手牵宠物,且有丫环相随。人过去,留下丝丝巴黎化妆品的余香,路人停目相望,直至小姐身影消失,心中留下的是不解悬念。</h5><h5> 西藏风土人情不是一下子能解读完的,便暂且搁笔。</h5><h5>初访拉萨,时间不长,但已与她结下情缘,此后常来常往,便觉感越多、情越深,直至数年后移居拉萨,成为拉萨居民中的一员,才对拉萨有进一步的了解,结下的情缘也更加深厚。一九六五年初,部队换防进驻拉萨。经近半个月的行军,拖着肿胀的脚踝,风尘仆仆地从布达拉宫下走过,经拉萨河大桥再行十余里,来到东郊的一座军营。这里是原十八军一个师师部的驻地,现在的主人换成了我们K师的机关。此后数年,我将不断地编织与拉萨的情结。</h5> <h5>  作者</h5><h5><br></h5><h5> 到拉萨不久,我调到师政治部搞宣传工作,虽然和我在军校学的专业分离,我颇愿意干宣传,从此开始了我摇笔杆的生涯,也使我有更多的机会接触和了解拉萨的方方面面。那时候,全国正处在“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氛里,学习毛主席著作成为全国人民的首要政治任务。这样一件大事自然要抓典型树模范,召开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代表大会就成了一件十分重大的事。开这样的大会自然要有大量“过硬”的典型材料。西藏军区对此十分重视,要求各大单位抽调专人集中到军区招待所去写材料。师里便把这件事落实到我头上。义不容辞,我便带上几个写作人员和典型人物住进军区招待所,进行旷日持久的采访、交谈、撰写工作。上班如此,下了班就设法把绷紧的神经放松一下。当军区大院广播喇叭响起《逛新城》的歌曲:“雪山升起红太阳啊,拉萨城里闪金光,翻身农奴巧梳妆啊,父女双双逛新城啊!阿爸耶,快快走!看看拉萨新面貌……。"我们就三三两两结伴而出逛起“新城”来。我们进藏好几年了,拉萨面貌确实变化很快。那时街道很窄、很短、凹凸不平,下雨“水泥路”,天晴“扬灰尘”;现在都铺上柏油了,走起来步履轻松,悠然自得。出了军区大院往前走数步路便到丁字路口,左边往布达拉宫,右边朝大昭寺和八廓街。先向左踱到布达拉宫西头,折回来再去大昭寺门前看朝拜人群,有兴时再在八廓街里溜溜,走乏了回招待所睡大觉。如此来来去去,觉得太乏味了,便想换换口味,访访拉萨的青山绿水。</h5><h5>拉萨号称“日光城”,一年四季里,大部分日子艳阳高照,极少风沙。故气候温和,即使寒冬腊月,白昼气温从不下摄氏零度。我们军营院子里种了许多大丽花。这种花的根是薯块状,在寒冷地区不可在地下过冬,而在拉萨却终年不冻,等到来年便破土发芽长茎,开出极鲜艳美丽的花朵,把军营装扮得五光十色。如此好的地理条件,全仗拉萨周围群山对其护持,要是能攀上这群山,不但能俯瞰日光城全貌,或可能嘹望到更多的奇峰异湖。但这种能力只有登山运动员才可具备,我们这些平常人是难以望其项背的。</h5><h5> 我前面说过,拉萨城里有两座山,一座是布达拉宫的基座,另一座比它小,叫药王山。凭着“药王”这两个字也叫人神往了,便决心登山拜访“药王爷”及那山神土地。起初以为登山还要向有关方面申请,后来方知有高射炮阵地。这下叫人乐了。这里的高射炮兵是我们师属高炮部队,我在军校的一个同学——尹乾斌便是这支部队的车辆主管。便给他打了一个电话,回答说,欢迎登山,只是无车接送。我们数人迈开大步沿公路而上,不多时便到了山顶。顶上有一块很大的平地,构筑了高炮阵地,山顶上并没有药王庙,取而代之的是那些仰望蓝天的高炮群。阵地上静悄悄地寂无人声,只有那叽叽喳喳鸣叫的小鸟陪伴着端枪傲立的哨兵。我们不便打扰他们,只在附近逗留片刻,便远离阵地观赏拉萨市景。登高望远,拉萨全城尽收眼底。但见拉萨河自西向东而去,流向远方,拉萨市区所占河谷面积甚少,将来发展前景不可限量;再仰望北面布达拉宫,但见层层叠叠,安置在陡峭极不平坦的山坡上,却极其整体配置有序,庄严气魄,端显其利用地形巧为设计的设计水平,实乃建筑史上的奇迹。西藏人民能在那十分古老的年代建成如此宏伟辉煌的大厦,实显其文化、艺术、科学水平博大精深,令后人怎不为之敬仰钦佩,怎不为之自豪骄傲。药王山位居布达拉宫之南,在保卫布达拉宫的作用上不可小觑,因为两山夹峙一条通道,也起着雄关难越的作用。</h5><h5><br></h5> <h5>  作者的战友</h5> <h5>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清纯则秀。上甘岭主题歌《我的祖国》中有“好山好水好地方”佳句,用在对拉萨的描绘一点也不为过。拉萨不但有二座灵山,更有一条灵秀无比的拉萨河。说它灵秀,是因为它既无汹涌的波涛,又无惊天的吼啸,微风拂其面,凌波显其鳞,清流溪石,银鱼相游。再烦恼的人到此,便有可能想起毛泽东主席赠柳亚子先生的精美诗句:“牢骚太甚防肠断,风物常宜放眼量,莫道昆明池水浅,观鱼胜过富春江。”而顿然尽释心怀。拉萨河还以其甘甜乳汁哺育着拉萨大地。拉萨市区的东北两面,遍布许多湿地,水浅处绿草如茵,绵亘数里不绝;水深处沼泽纵横,“漂浮着”数不清的芦苇板块,似无数绿色棋子布满神奇盘面。不用怀疑,如此杰作非拉萨河莫属。我和同伴们茶余饭后免不了常去拉萨河边休憩,出了军区招待所后门,再行数十步便上了河岸,尽情地饱览河光水色。有时碰到藏族姑娘们来河边洗衣,她们打开秀发,卸下簪环,挽起长袍,赤脚下水,或踩踏衣服,或漂洗青丝,或击水相戏,均显其无忧无虑的天真无邪和青春活力的美好气息,更使我们这些戎马生涯的人增添了对拉萨的诸多念恋。<br></h5><h5>在拉萨的日子里,我也饱览了社会上的某些方面。当“文化大革命”的阴风袭来时,拉萨也横遭其祸。有很长时间我和“学毛著典型材料”写作班子的成员仍然坚守阵地。拉萨两大派相斗使军区内部也骚动起来。往日亲密无间的战友和同志,为标榜自己对领袖的绝对忠诚,对所谓的“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的深刻仇恨,对绝对真理和绝对权威的无限信念,极其勇敢坚决甚至凶残地咒骂、争论、拼斗,达到了白热化的程度。我们的头脑、耳目、身躯也被这社会的风波吹起来,抛到不知所以然的阴霾雾绕之中,再也无心坐下来写典型了,生怕自己要被这暴风骤雨推动的时代快车抛下碾碎。于是搁下手中笔,到这“革命”的洪流中去“学习”“陶冶”“提升”。但我们的头脑太简单了,实在领会不了那时刻升级的“最高指示”,便只得当起那时人人咒骂的“逍遥派”来。正当我等坐卧不安、饱食终日、无需用心之际,一个指令下来了——军区宣传部指派我去《解放军报》工作。我好诚惶诚恐啊!这是真的吗?我这政治、学识、能力均不咋地的人怎么可能一步登天,去到伟大领袖毛主席的身边工作,去聆听那“身体健康、永远健康”的副统帅的“一句顶一万句”的指示呢?我立即赶往军区宣传部,从主管领导手里接过一张我从未见到过的飞机票时,我才确信这不是一场梦。行期很急,我根本来不及给家里发电报,便旋风式地做各种准备,只等次日登机去成都了。谁知时运不济,好事摊到我的头上也要被取下来。军区宣传部告知:《解放军报》夺权了,现在由伟大领袖毛主席的女儿肖力(不知是李敏还是李讷)掌控。我以前不信命,这回可是命运在作弄了,不几年,厄运就降临到我的头上,几乎断送我的一切。具体情况在后面篇章里再细细表述。</h5><h5> 北京不能去了,“典型材料”也因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代表大会无法召开而不得不搁置起来,我和写作班子的成员便“打道回府”。回到师里,本以为离开了那个“大乱才能大治”的喧嚣尘世,可以耳根清静、两眼休闲些了,又谁知我们这棵人树“欲静”而“大乱”之风不止,因为“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师部也不是“世外桃源”,可以和外界鸡犬相闻,丝毫不相往来,而是要肩负起保卫“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重任。何况我们是处在军区机关的鼻子底下,哪能让你清而静之、悠而闲之?于是“革命干部学习班”“犯错误干部学习班”一个接一个地到师里来办,班里的学员个个都是师、地级或县、团级人员,有些人还当过我们的顶头上司,现在却要我们去管他们,和他们谈话,叫我们怎么能撕得下面皮,怎么能张得开口。但我们也有办法,拿着一本“语录”,进门说一声:“各位领导好!今天我们来学习‘最高指示’。”便念将起来。学员领导们洗耳恭听,连咳嗽都极力控制。我们便说声:“今天学到这里,明天讨论,大家回宿舍准备发言提纲。”不待学员们起身,自己便如释重负般急急离开。接着部队又进行三支(支左、支农、支工),我也跑跑外勤,有时到西藏自治区人民政府去联系工作,见到自治区领导们在那里学习,别的人我不认识,但阿沛•阿旺晋美却是认得的,那颀长的身躯,端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动不动,也一言不发。见到这样的情景,我感到别扭极了,赶紧退出。以后碰到这样的事,我都尽量回避,以免难堪。</h5><h5> “支左”期间,我还接触了一些社会方面的人士。当时支左部队指挥所住在市防疫站,工作重点是卫生系统。我们便常和穿白大褂的先生女士们打交道,方法是学习“毛著”,促进团结。但那时候人们的派性是其最高原则,“支左”人员念“语录”,“派性”诸君们则各行其事,男士们看小说、翻报纸,女士们织毛线、理秀发。你这里书声不绝,她那里充耳不闻。用现在的外交词汇来讲是一种冷战政策,直磨得你“支左”人员哭笑不得。也好,当兵的人成天和枪炮打交道,闻多了火药味的人脾气偏燥,这下坐坐冷板凳正好败败火,对身体极有好处,也学会了温良恭俭让,见到诸工作对象,先发制人地点头笑笑,问声:“吃饭了吗?”便相别而去。我是个颇相信“上面”的人,“上面”介绍的各种“支左”经验,我觉得很不错,便拿来进行“实践”,岂知几次下来,人家就向上告我偏这偏那。我赶紧悬崖勒马,做起“缩头乌龟”来,再也不去做那种傻大头的事了。</h5><h5> 在拉萨的几年里,我还走了一些地方和单位,西部的汽车团、汽修厂、汽车配件库、“八一”农场、东郊正修建的拉萨水电站。接触最多的还是新闻单位,《西藏报》社、军区的《高原战士报》社是常去的地方,和记者、编辑们交上了朋友。他们要是来部队采访,就和首长打个招呼,请他们到师首长小灶上吃饭,我也顺便改善改善生活。自然,我们师的稿件也是在这两份报纸上发表得比较多的。两报出版的《通讯》来了,师首长们看到××师刊稿数名列前茅,十分高兴,自然对“无冕之王”的记者先生礼遇有加。师政委张瑞厚是个老西藏了,他也亲自写稿,为师里的报道成绩锦上添花。自此,K师在西藏的名气越来越大——不但仗打得好,纪律严明,地方工作出色,还在报纸版面上占有一定的阵地。</h5><h5> 拉萨“支左”告一段落,一个命令下来,叫我去师属××团主持宣传工作。这个团是从陕甘宁斗争中发展起来的,有很强的战斗力,还保留有红军连,进藏后长期在艰苦的藏北和中尼边界执行剿匪和守边任务,又在一九六二年的中印边界自卫反击作战中功勋卓著。从陕北安塞游击大队里涌现出来后编入正规军的田团长,已调任驻藏某师师长。××团在胜利完成守边任务后,便将边防移交西藏地方部队,开赴西藏南部的泽当地区,沿雅鲁藏布江一线展开,执行屯垦任务,生产粮食,以减少内地万里运粮的周折。我在师机关呆了十多年,实有点不愿离开,我的顶头上司是我在军校时的老师也不想放我走,但被催得紧了,也不得不遵命前往。一九六八年的春天,我告别拉萨,走上了亦兵亦农的道路。谁知此一去再回拉萨时,已是噩运当头,几入囹圄了。</h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