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胡杨，记住沙雅

郭沙

也许，世界就是这样奇妙。你到某个地方许多次未必能记住，但却因为某一次留下特别深刻的印象记住了这个地方。

沙雅县我曾经去过多次，但留给我印象的只是一个非常普通的西部小县城。直到那年的秋天，我陪同一位旅游专栏的记者来到塔里木深处的沙雅县拍摄秋天的塔里木，惊讶于塔里木河两岸碧水连天、胡杨金黄、百鸟齐飞、植被茂盛，于是我对沙雅刮目相看。也由此每年我都会专程到沙雅品味胡杨。来的次数多了，自然而然记住了沙雅，记住了胡杨。

打开新疆地图，在经度82.9、纬度41.25、伸入塔克拉玛沙漠腹地与大沙漠浑然一体的一片原始而生态环境极佳的区域，这便是沙雅县，面积3.2万平方公里。再打开南疆地图，曲折蜿蜒的塔里木河从西向东横穿沙雅县全境，与渭干河流域冲击扇平原共同形成了塔里木河流域完整的生态环境。发源于阿克苏地区境内的塔里木河有2000多公里，沙雅县在其流域中段约220公里，是水域流量最丰富的区域，湖泊、沼泽及湿地有380多万亩。沿沙雅县塔里木河两岸行走，你会看到，这里湖泊星罗棋布、水网纵横交错，水面大的有帕满湖、喀拉哈提水库、结然力克水库、达热依水库、阿尔哈恰恰克湖，还有许许多多不知名的小湖泊，当地人叫做"海子"。水是生命之源，树木更是如此。胡杨树大面积落足于塔里木，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是这里充足的水资源、坦荡荡的冲击扇平原和良好的生态环境。塔里木河中游湖泊密布的湿地和渭干河流域发达完整的水系使这里成为南疆水资源最充足、最丰沛的地区，成就了最原始最完美的生态绿洲，也由此衍生了沙雅县400多万亩原生态胡杨林。因为有了胡杨，塔克拉玛干沙漠才停止了迁移的脚步。因为有了胡杨，沙雅才能在沙漠占国土面积70%的恶劣环境中逐年扩大绿洲面积。胡杨是沙雅的卫士，是沙雅的功臣。

胡杨生活在沙雅县已有数千年的历史。沙雅百姓也与胡杨休戚与共、繁衍共生，与胡杨结下了永远结不开的相互依存的因果之缘份。胡杨遮风挡沙，为百姓创造了赖以生存的良好的生态和生活环境。百姓仰仗胡杨而生存，胡杨因环境优良而生生不息。当地百姓热爱胡杨、生活中须臾离不开胡杨，在不经意间居然有20多个村庄以胡杨命名。不知道这是不是全世界以胡杨命名村庄最多的地方，但足以说明胡杨和百姓相互依存的关系。胡杨，名符其实成为沙雅县最具代表性的名片。

近年来，随着沙雅县依托丰富的胡杨林资源大力发展旅游业的不懈努力，遥远、偏僻的胡杨林终于有了向世人展示风采的机会。我曾在深秋的大清早在帕满湖遇见十多位来自港奥台的老年摄影团，在塔里木寒冷的晨雾里他们激动、快乐地摁动相机的快门，留下一幅幅胡杨作品。原本沙雅、库车县一带每年“十一"黄金周之后游客锐减进入旅游淡季。然而前不久的十一月三日我出差住宿在距沙雅县四十公里的库车县库车饭店，看见当晚酒店的大厅人群鼎沸，院子里停满了旅游大巴。在电梯上我遇见几位难掩兴奋之情的大姐，顺便问了一下来自哪里，来做什么。这几位大姐情绪激动的告诉我，从宁波专程到沙雅县看胡杨。"太壮观了"，"太震憾了”，"太美了"。她们仍沉浸在观赏胡杨的情绪中用一连串的"太……"向我表述激动的情感。我给老朋友、沙雅县沙雅宾馆的李术兵总经理打电话，他告诉我，这些天宾馆沾着胡杨的"光"生意特别好。沙雅县因胡杨而出名，因胡杨而人气日升，因胡杨而生机勃勃。

近年来，无论出差还是顺道，只要有机会我都会到沙雅县，无论春夏秋冬。品赏沙雅胡杨成了我心中永不了的心结。在我眼中，胡杨的一年四季都很美。我到过一牧场的世界胡杨公园和星星湖，到过二牧场的塔里木河外滩和魔鬼林，到过托依堡镇的塔里木河月亮湾，也到过盖孜库木乡的太阳岛和英博斯坦胡杨林保护站，还去过最偏远、最原始的哈德墩镇奥普坎村，也去过塔里木乡的原始部落克里也特村科克却勒胡杨部落，还亲手搂抱过海楼乡1430岁的胡杨王。最难忘的是沙雅县境内三座横跨塔里木河的大桥我都去过，两岸葱郁的一望无际的胡杨林让我强烈震憾。无论是塔里木河两岸茂盛遮天蔽日的胡杨林，还是塔克拉玛干大沙漠深处的稀梳粗大的胡杨，还有众多水泊中郁郁葱葱、秀美的胡杨林，还有那盐碱地生长的苍老的粗壮腰身只有几根細枝条的老态龙钟的胡杨，还有因历史上塔里木河的多次改道断流造成的成片枯死的胡杨林，也还有那些因近年来塔里木河中下游水流减少而行将枯死的胡杨林，它们都会一年四季轮番向我展示胡杨独有的韵味。我见过许多摄影师拍摄的全国各地的胡杨作品，总感觉哪里的胡杨林都不可能象沙雅县胡杨类型那么多、那么丰富，也总感觉哪里的胡杨都没有沙雅县的壮观美丽。可以这么说，沙雅县是全中国胡杨类型最全、最多样性的集合体，是名付其实的胡杨博物馆。

我无数次徜徉在空旷寂静的胡杨林，沉浸在自己的情感世界中，或情绪激动、或精神萎靡、或血脉喷张、或泪水婆娑。我知道，胡杨的生与死、繁华或衰落都是大自然万物轮回的必然结果，而我的精神世界里胡杨的盛和衰牵动着我的喜怒哀乐。我欣赏过许许多多赞美胡杨的美文，但总觉得没有一篇能够完整准确表达我的感情。我更时时怨恨自己，笔力有限没能更好的用笔墨写出自已对胡杨的感悟。这些年，追逐着胡杨的身影，我力求用手中的相机拍出最美最好的胡杨，但也总是因为功力太拙难以在瞬间拍出最美最好的胡杨。尽管如此，我仍然一如既往、痴心不改、不辞辛劳，今后仍然还会一次次地来沙雅、赏胡杨。

如果你喜爱胡杨，一定要在春天看胡杨，因为它冬储的生命要想经过一年的干旱风雨等生命历程中所遭遇的各种考验而生存，就得比其它树种更迟些发芽长叶、更迟缓地消耗养份，花蕊也更平凡，在色彩斑爛的春天是那样的不起眼。那是智慧之美、谦逊之美；如果你喜爱胡杨，一定要在夏天看胡杨，因为那时节最能显示它倔犟的性格和顽强的生命力。在最炎热的时候，它又不失时机地把生命的种籽附着在轻柔的绒毛上随风飘荡，在适宜的地方发芽、生根、长枝，又完成了一次生命的轮回。那是遒劲之美、阳刚之美；如果你喜欢胡杨，一定要在秋季看胡杨，因为那是它生命中最值得骄傲、最为光辉灿烂的时候，也是胡杨以生命之躯披着黄金甲展示美丽的最好时节。那是壮丽之美、豪情之美；如果你喜爱胡杨，一定要在冬天看胡杨，因为它不畏天寒地冻，尽显英雄本色，银装素裹更有韵味，更让人心醉。那是凄婉之美、矜持之美；如果你喜爱胡杨，一定要来沙雅县。因为在沙雅你会认识胡杨、爱上胡杨，爱上沙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