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记忆 58

九 妮

47、重返老山

早就该回老山看看了。二十四年了，一直为生活奔波，辛勤努力的去经营，忙碌这么多年，竟一次也没有梦见过老山，也没有梦见过长眠在南疆的战友。报纸、刊物等传媒上也很少看到有关报道，但在我心中，从来没有忘记过那炮火纷飞的老山战场，还有那里踊跃支前，本份厚道的边疆人民。

该回去看看，不能再拖了。近几年来，回老山看看，已成了我的一块心病，常常自言自语，念念叨叨。

2004年，我约了几个战友同往老山，行前，母亲生病住院，我误了行程。

2007年，我和爱人商量好带上两个女儿，一家人同去老山，又因种种原因没能成行。这样一晃到了2008年，不断有战友相约，有很多战友陆陆续续，去去回回，我终不能成行。

我联系了老连长许正楼，老班长汪如申，还有侦察员颜峰、王国良，都因工作原因凑不到一块去。我决定先走一步，我不愿再等了，再等下去，不知要到何年何月，那将是一种煎熬。

人到中年，怀旧的情结为何这般浓，而且一年强烈过一年。打开网页，读到有关老山的贴子，我就不能平静。虽然网上能查到有关介绍老山的各种文章、图片、视频，从中分享些战友们战场寻迹的喜悦，但感觉总没有亲自体验一下来得更真实。心里牵挂着老山，回忆着那马村，还有我们战斗过的646高地，我果断决定，立即定飞往昆明的机票，心动不如立即行动！

翻开日历，我选择了3月16日，这一天是农历2月初9，机票就订这一天的下午2:30分。初9代表炮九师，16日代表炮十六团，农历2月，就代表2营，下午2:30分是24年前我们向前线出发的时间。

3月15日上午，我拿到深圳航空公司的机票，是波音737，ZH9633次航班，广州白云新机场。我第一时间拨通老连长的手机，告诉他我已订好去昆明机票，希望他能同行。老连长在电话里告诉我：“记住去房东家里看看，再去观察所看看......”他让我先行一步，摸摸路，他过几天去。我又拨通老班长的电话，他要到5月1日才有时间，老班长告诉我：“记着去房东家看看，还有房东的女儿......”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没忘记房东家的那个漂亮女孩，还记得她年龄和我差不多瘦瘦高高的样子，真没想到，平日不善言语、本分腼腆的老班长也在惦记着她，哈！

我做些行前准备，到一家军用品店买了一条迷彩裤，一顶老军帽，又要一双3515兵工厂生产的深腰军用皮鞋，这鞋虽笨重一些，比较抓地，适合爬山还能防毒蛇咬脚。我挑选了一支俄罗斯产红外线军用望远镜，侦察兵回老山，不能少了望远镜，这可是咱的贴身武器，吃饭家伙

3月16日上午，我乘座深圳至广州的“和谐号”866次列车，向广州白云机场出发。豪华整洁的“和谐号”列车，和当年我们开赴前线时乘坐的闷罐列车相比，真乃天地之别。

到达机场，进入安检通道，因带液体不能登机，我提包里四盒酸奶被充公。安检员提醒说：“你要是不愿意，可以站旁边把牛奶当场喝掉也行。”这不是废话吗?我吃得饱饱的，这一会哪能喝得下四盒酸奶？算了算了，充公算了，都是本.拉登惹的祸。

提前30分钟登机，一位女土也是单独去云南旅行，我们相互拍照，并留下QQ号和联系电话，也许在旅途中会再相遇。

乘客们有序的登机，不少乘容登机前拍照留念，这架飞机是深圳航空公司的“东莞”号。

深航的空哥英俊潇洒， 有三位空姐更是美若天仙，秀色可餐。三次试图为她们拍照，都被她们发现，用手遮着我的相机镜头，然后轻声细语礼貌的微笑拒绝。面对这可爱的美眉，我虽有不满，但一点也怒不起来，心中还有一种愿意被她们活捉了去的念头。

起飞前，一位最美丽又最年轻的空姐为我拍了张照片，我身后传来男人们一片“嘘嘘”声，让他们去瞎“嘘嘘”吧，还一脸坏笑，呵呵。

下午2:30分，飞机准点起飞，昴首飞向灰雾茫茫的天空。

飞行至云南上空时，天气晴朗，机翼下白云滚滚，我让那位广州的女士帮我拍了几张空中相片，她坐在窗口。

飞机开始向下滑行，并平稳的降落在昆明巫家坝国际机场。乘客们有序的下机，整个飞行过程用时2小时15分，当年我们开赴前线时，无锡至昆明，铁路运输走了五天五夜。

走下飞机，毫无倦意，这里是一派和平而又繁荣的景象。出了机场，大街上车流如梭，路两旁商店林立，环顾四周，楼宇层叠，找不到一丝战争的踪影。我心情舒畅轻松，招手拦下个的士，驶向昆明客运站。昆明市内的街道干净整洁，我让的士司机开车在市内转着看看，当年参战时有经过昆明，但早已没了印象。还记得在部队85年7月凯旋时也曾在效区小住几日，我和几个战友结伴去昆明动物园、翠湖、大观楼还有滇池玩过。

行驶在大街上，看到风格奇特的建筑, 就忍不住隔着汽车挡风玻璃按下相机快门。对这个城市是陌生的，心里却有种特殊的感情。

在昆明汽车客运站，我买到了晚上9点发往文山州的卧铺客车票，票价94元。找到这辆车的个体老板，他说晚上9点准时发车，走高速公路中途不停车，他提醒我晚上8点半来就行。

看时间尚早，想去探访一位当年参过战的老山女兵。“老山女兵”是她的网名，真名叫谢楠，河南开封人，从贵州入伍，84年参战时是一位护士兵，我是在网上看到过她写的贴子以及介绍她的文章，留下深刻印象，既然是战友又是河南老乡，就对这位善良的“老山女兵”产生了浓厚兴趣。

“师傅，去新迎格林美广场。”我拦下一辆的士，司机问：“是新迎路吗?”我说是，但心里没底，我不知道新迎路和新迎格林美广场是否在同一条路，心想不对再找，反正我记有女兵的手机号码，找不着地方时再联系不迟，找对了更好，如果她很忙，我只需远远的看一眼就悄悄地离开，免得给人家添麻烦，反正她也没见过我。

还真的找对了地方，远远的看见“老兵之家”四个红字，还有店门上方“木南驿栈”的横幅招牌，感到挺亲切。

茶楼里不太忙，“老山女兵”正在门外打手机，不知和什么人通话，看得出她很开心。我走过去，她抬头看见了我：白上衣，迷彩裤和军用深腰皮鞋。

已到中年的“老山女兵”已没有兵时的稚气，显得老练成熟，她笑着说：“看你的穿着打伴，我就猜到是战友来了。”

落座，上茶，没有任何客套。女兵说：“我已知道你要来昆明，早有消息传到我这里，你应该打电话来，我开车去接你，下次来可别再搞突然袭击啊，呵呵。”虽然大家初次见面，因为是战友、网友又是老乡的关系，并不感到陌生拘谨。我们年龄相仿，都经历了太多太多，言谈之中，没有废话，只谈一些共同关心的话题。“老山女兵”的人缘不错，在我小座的一个小时时间里，她的手机有不少电话打进来，其中有“老山兰论坛”的网友“寒江雪”、“长相思”、“拿下140”，这三个网友我较熟悉。

女兵的茶楼装簧得有点战争纪念馆的味道，二楼有不少战场留下来的遗物，弹壳、炮弹筒、手雷、炸坏的钢盔及越军腰带、军帽等等。

女兵很有意思，二楼墙壁上还整了张大幅作战地图，像是一个对越作战指挥部，另一面墙上是“穿过硝烟、走过战争”这幅图画。

临别时，女兵赠我一块茶饼，我选了个编号：9—16，意为炮九师十六团。

这块命名为“老山情”的普洱茶饼做工精致，寓意深刻。茶饼的外包装上印有“老山女兵”撰写的诗文《老山情》：

驰聘疆场劫后生，
南国硝烟记犹存。
时光不忘老山梦，
与君同品木南饼。

细读诗文，能感受到“老山女兵”对老山战友的浓浓情怀和对那场战争中牺牲的英烈们的深切怀念。

收下这块茶饼，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这个物欲横流，一切向钱看的当今世界，有一种情，平淡清纯，越久越浓，那就是铁血战友情。这句话是40师战友李建国（丛林猛虎）在08年春节用手机短信发给我的，我记在了心里，此时，感觉到了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我回赠给女兵一条从深圳特意带来的香烟：好日子。我真诚的希望老山女兵和所有在战争中幸存下来的参战老兵及烈士亲属们都能过上好日子。

我们的国家已日益强盛，人民理应过上好日子，我们热爱和平，不要战争，但任何时候都不能忘记为了祖国的安宁而血战沙场，为国捐躯的先烈们。有一点我们要时刻铭记在心，还要让子孙后代都记着：居安思危，有备无患，忘记过去，等于背判，今日的和平来之不易！

用实际行动教育下一代，让光荣传承，这是我们的责任。

返回客运站时，的士司机是文山人，我问他可否听说过老山?他笑了：“在文山，没有多少人不知道老山，我当年就是往前线运送炮弹的，那时我21岁。”真的是巧了，一路上，他有说不完的话，道不完的情，这个司机师傅，竟也有如此浓厚的老山情结啊。

客车在晚上9点从昆明客运站准时发车，一路高速行驶，于3月17日凌晨5点抵达文山州南桥客运站。

此时天还没亮，我下车想找个厕所方便一下，看到有WC的字样，就跑步前进，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奔至厕所门前，厕所门前有个旧三斗桌，桌上放一呈三角形的告示牌：入厕收费3角。但厕所门是用钢管焊的，一把拳头大的铁锁紧紧的锁着厕所大门。我的天，一个大活人能让尿憋死吗?这个如此简陋的文山州汽车站，竟然和全国不少汽车站及公共场所收费WC一样犯着相同的错误：夜间紧锁厕所！

经常出差在外，这种尴尬局面我已屡见不鲜，不就一个破厕所吗?干吗像锁珠宝店一样锁着？一个让人方便的地方，又不是食堂怕人进去偷吃东西，干嘛锁上呀？不就是三毛钱吗?放我进去，快放我进去，我这会出一百元行了吧！任你怎么急，厕所卖票的大爷还在梦乡呢。

有些市政领导真TMD该枪毙，毙了才解恨，这些混蛋拿着国家的奉禄，像这种自私自利损人又缺德的事难道这些官员看不见吗？！

有多少文人墨客，官员学者，大讲特讲提高全民的文化素质，要讲文明，做文明人，办文明事，不乱丢拉圾，不乱吐啖。就这么个每次三毛钱小小的收费厕所，夜间还要紧锁，而且是全国普遍性的上锁。就像文革时期的政治运动一样，这种恶习已席卷了大江南北多年。

越来越开放的中国，厕所却越来越不开放！哎，这种事，找谁说去，骂几句出口闷气。如果能让全国的公共厕所夜间不上锁，我愿意让那些官爷们天天骂我，骂了我一个，方便十亿人。

48、祭战友

早晨6点，坐上文山至麻栗坡的首班车，票价16元，向麻栗坡出发。文山到麻栗坡，约两个小时行程。当客车驶入县城前，映入我眼帘的是麻栗坡烈士陵园那层层叠叠的碑林，那里有我熟悉的战友。

84年和85年，我曾先后来陵园两次，一次是和侦察员周宾，还有吴英来副营长三人一起，另一次是在部队凯旋前全连集体来的。陵园比以前整洁许多，树也比以前长绿长高了。

老山作战纪念馆建在离陵园不远的山坡上，远远望去，巍巍壮观。客车驶入城区，我几乎认不出来了，县城变化很大，楼房林立，记忆中的小山城，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在“永辉宾馆”登记一个客房，先洗涮一下，等一会就去陵园扫墓。

我拨通了麻栗坡嘉艺相馆“老山之眸”（朱孝敏）的电话，行前在广东已和他取得联系，让他帮忙去花圈铺定制五个花圈。不一会，小朱驾车前来。在花圈店，我告诉店老板挽联如何写，因为其中的四个是代战友和网友敬献的。

原67军199师参战老兵“199LB”（网名）代表199师参战战友献一个。《中越战争大全》圈子里的河南籍女兵“寻语嫣”（网名）代表河南籍老兵献一个。网易圈子《花香满径》的“尘世兰墨”（网名）代表圈友献一个。“情系南疆”QQ群的“怡冰”（网名）代表四川宜宾市战友献一个。我本人代表炮九师参战老兵献一个。

五个花圈要在中午12点前完工，店老板说没问题。

我在东莞市“红方格”广告公司定制两个纪念条幅，这种不怕风吹雨打的特制条幅，可以在烈土陵园多放些时日，以慰长眠这里的战友们在天之灵。

麻栗坡干净卫生的街道令我吃惊，这里已不是过去只有一条街筒的小山城。我想休息一会，但怎么也睡不着，等花圈这功夫，我漫步街头，寻找记忆中的老街。

不停的向行人打听，这里是当年的老街口?梯形的街道还在，但街道两边都是新建的楼房。当年这里有不少少数民族群众在街口两侧卖水果，你若问价，她们就会热情的递给你尝，尝过不买也没关系。如今的老街仍然有不少卖水果的，但已不再递着让免费品尝。

战时香蕉很便宜，1块钱能买10斤。现在的香蕉可不是1毛钱一斤了，为了寻找当年的感觉，我买了2斤多香蕉，11元零5角，每市斤3.5元，当我拍张水果档照片留下纪念时，第一档刚才卖我香蕉的女孩退给我2元5角，她说刚才算错账了，我笑着说算错也没关系，我高兴。

老街窄窄的街道，仍有摆卖录音带、DVD光碟、烧烤、水果摊的档位，老一辈的麻栗坡人和当年来到过这里赶街的参战老兵们对这条老街仍有深厚感情。

今天的老街，仍能找到当年的感觉，只是，这里已不是麻栗坡县城最繁华的中心街道。

老照相馆已经拆了，现在这里是县文化馆。
我向街坊打听当年的相馆老板可好，街坊回答：“老照相馆老板已经不在世了，他的女儿还在县城住。”我站在这里凝视许久，有些伤感，这里当年是县城唯一的相馆。

我托人打听相馆老板的女儿，想让她帮助寻找当年相馆遗留下来的老相片，虽然有些相片的主人在当年战斗中牺牲了，我愿意把遗留下来的老相片全部买下来。那些相片中，有更多的是已经凯旋了的老兵们的相片，种种原因没来取走，我们侦察分队就有十几张没来得及取。

老相馆旧址上现在建造成县文化馆大楼，老相馆对面以前有一个文化用品商店，我们在前线作战时写信用的笔、墨、纸都是在这里买的。老的文化用品店已拆除，现在是一座庞大的“青少年活动中心”，有一排金字竖写：上海援建项目。

当年的邮电局门面还在，它像是一个历经沧桑的老人，安静的，无言无语的蹲在街边回忆着往事。当年，数十万大军的书信、邮件就是从这里分发向全国各地，又分发到战区各个阵地。

邮递工作人员辛苦了！老兵向你们致敬！我部当年的邮址是：云南老山前线十支局35316部队58号信箱。

新的邮局已经在另一条新商业大街开业了，这里不久就会拆掉。听到孩子们阵阵喝彩声，循声而去，原来“青少年活动中心”右隔壁是一所学校，能看到教学楼顶部三层的学生们快乐的拍手喝彩，因围墙太高，铁大门上锁而无法入内。这天真纯洁的孩子们阵阵喝彩声，一下子把我带回到学生时代。为何而乐?决定一探究竟。

我走过去，顺着门缝把相机伸进门里，按下快门。学生们在打蓝球，呵呵，每进一个球，便会响起一阵欢快的鼓掌喝彩声，一阵又一阵，有孩子的地方，总会带来无尽的欢乐，现在的孩子真幸福。

麻栗坡中学的学生有着光荣的拥军爱国传统，战时，他们积极的给前线将士写慰问信，我们阵地曾收到过近百封慰问信，有不少是当年这里的学生写的。大一点的学生也曾去烈士陵园植树，帮民工为烈士挖墓坑、修路。他们的爱国热情，激励着前方的将士。

从这里出城，就可以通往老山。停警车处应该是当年温州女师傅的补鞋摊，时隔二十多年，当初那个精明能干的女师傅不知现在何处谋生。

我穿过大路，寻找当年所经历的种种，希望能找到更多的记忆。在路口的左边二十米处，有三家补鞋擦油的摊位。

“师傅，给我的皮鞋擦擦油。”我坐下来，鞋子已落有很多灰尘，给鞋擦油的大嫂是本地人，老公正用手动补鞋机补鞋，大嫂说：“擦一双你这种大皮鞋得一元五角。”

鞋子擦得很好，还打了洋腊，油光发亮的，我给了她二元，说不用找了，她再三说谢谢，谢谢。生活在社会底层的民众，的确很艰辛。

麻栗坡县政府大楼建造得很漂亮。从全国角度来看各地的政府大楼，几乎所有城市的政府办公大楼已成为所在城市的标致性建筑之一，官员们坐在高楼大厦里办公已成为当下一大时尚，让老百姓们望而生威不敢靠近。政府大楼建的好一些高一些无可非议，但千万不可以和人民群众脱离的太远。

今天的麻栗坡和1984年的麻栗坡相比，无论是生活水平还是居住条件，都发生了巨大变化。
中午12点，向麻栗坡县政府办公大楼方向望去，意外的发现了天空中有一轮圆月，我举起相机拍了下来。1984年的中秋节，我从这里买菜返回战区，多么想看到麻栗坡的月亮啊，但那一夜，灰雾茫茫，我和战友们都没看到月亮，只看到昆明军区慰问的月饼盒上印有一轮精美的圆月。

我诚心的祝愿这个边陲拥军模范城越建越美，人民越来越富，军民一家亲。

下午一点钟，花圈还没完工。电话里告知嘉艺相馆的网友“老山之眸”，我先去纪念馆和烈士陵园，在那里等候，让他帮买些祭品，做好后直接送过来就成，拜托了。

“老山作战纪念馆”建在烈士陵园相邻的山坡上，据说耗资400多万元，是很多首长和热心人多方奔走数年才批下来的。真不易啊，自我感觉耗资四个亿也不过分。

纪念馆的落成，是对在这场战争中牺牲烈士的纪念。也是对在战争中幸存下来的数十万参战老兵的安慰。这里是爱国主义教育基地。我来的太早，工作人员尚末上班，站在台阶上拍几照片。

老山精神是中国的三大精神之一：长征精神、延安精神、老山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