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节》抒怀

周光敬

<h3>  一场夜雨洗落了漫天的尘沙,天蓝得出奇。<br>  清晨,我踏着晶莹的露珠来到了一片预示着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的麦田。<br>  端坐在田埂上,微风习习,随手拿出三十多年都未摆弄了的竹笛静静地吹了一曲《母亲》。虽说底气不如年少时,但一颗年轻的心仍跳动如初,欣慰,足矣!<br>  笛声穿透了远方蔚蓝色的天空,萦绕在身边清新的空气中,优雅谈不上,但真挚、深情,实则是怀念、追思与寄托。<br>  随着乐曲的终了,沉思片刻,使我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我天国里没有享过一天福的父亲、母亲,也不知上月清明时敬上的冥币用了多少,是否还在为儿、孙们着想,无疑终身勤俭的您们肯定是将一生都没有过钱的钱又存在了冥国银行。<br>  回想起在那个以成份将人分成三、六、九等的年代,由于划为地主,您们遭受了今天看来令人难以理解的凌辱,勤俭持家置购的地没了,几辈子打拼才弄起来用来糊口、作坊式的手工纸厂没了。由此,父亲心生不快,也许是说了几句不合时令的话,招致而来的是无休止的“学习”和“教育”,且被人随意指使,没有了做人的尊严,加之由于公社的成立、吃食堂、浮夸风,三年自然灾害,人们面黄如菜、饥饿难耐,早上还能端上清澈见底的饭碗,中午是否还能再端上都不知道。为寻求生路,在我不到一岁时,父亲在信息不确定且没有任何人帮助下,用偷着贩卖鸡蛋,和倒腾鸡娃挣的点钱,独自一人冒然来到了新疆。<br>  此行后,秉性耿直、聪明过人的父亲,最终魂回到了生他养他的故乡,人却永远留在了一四八团十八队荒凉的沙丘里。<br>  记得父亲是在一九八三年十月份因病提前办理了退休手续。为顺应改革开放大潮,两个月后,穷怕了的父亲和相识的一位老乡欲将新疆特产贩回老家,再“亲吻”一下故乡的土。当火车即将出疆时,父亲不幸得了大叶性肺炎,骤然高烧。由于途中条件有限,加之又无儿女们在身边,一心想着快回老家的父亲就那么“挺”着,直至四川省江油县时才下车就医,可是已经晚了。据后来的知情人说,十二月的西南室内温度与室外几乎无差异,医院潮湿寒冷,半夜时分,极度昏迷的父亲突然坐起,直奔院内停放的汽车,“敏捷”地爬上去,撕开盖物的篷布,声嘶力竭地高喊“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后来人们说那是回光返照。</h3><h3>  苦命的父亲就这样永远离开了我们。<br>  当时我还在北京进修,家人因此恐会影响我的学习,直到寒假回来时才知晓。<br>  终身的遗憾已无法弥补!<br>  父亲远到新疆后,使本来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孤儿寡母们生活更加困难。听母亲说,由于父亲的不辞而别,也不知招惹了谁,领取的救济粮越来越少,一家五口只能靠野菜夹杂着星点米粒的稀粥度日。由于营养不良,两个小肩膀支撑着一个大脑袋的我两岁时还不能走路,每天卷缩在西南山区家家都有的那种竹编背篓里,常被放在门口的石头台阶上晒太阳,致使双腿长成了如今的“0”形,且体质一直较差。</h3><h3> 后来,人们为了活命,把山上的野菜连根都挖掉了,而母亲为了让我们能多喝上一口野菜粥,有时只能以“观音土”充饥。</h3><h3> 在那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特殊时期,为了使体弱多病且难以活下去的我能够活下来,万般无奈之下,母亲没有告诉任何人,含泪将不满两岁的我,以换回一袋小米为价,送给了邻村一家无儿无女、并不富裕的人家。</h3><h3> “我”犹如一叶纤细扁舟漂浮在波涛汹涌的茫茫大海上,随波逐流,或许能漂到一个避风的“港湾”。</h3><h3> 此后的一星期,母亲整日坐卧不安,以泪洗面,当得知那家人能做的仅为,每天在门口前的稻田边拔几把绿稻,把未成熟的青瘪米粒搓下来熬成清汤喂我时,便“狠心”地改变了主意说“要死就死在一块!”,于是发疯似的又将我抱了回来。<br>  此时,我仿佛看见凄凉的秋后,在乌云笼罩下的空旷原野上,孤竖着一棵枯枝烂叶的梧桐树,上面站着一群四下环视且“呱呱”哀鸣的乌鸦……<br>  柔弱善良的母亲为不使周家后继无人,便请帮了我们许多、也已无力再帮、且终身未嫁的大姑多次写信告诉父亲说“赶快把你的孩子们接到新疆去吧,否则你连一个都见不着了!”。于是,父亲不得以开了口,纯朴的连队领导给借了些路费(为此,父亲在世时多次提起,感恩不尽)。在亲戚地帮助下,在一个风高月黑、下着小雨的夜晚,母亲偷着用一根扁担、两个箩筐,一头装着“遮体”的衣衫,另一头盛着年幼的我,后面跟着我的哥哥、姐姐们,步行百余里拼死把我们带到了重庆,再辗转至成都……<br>  西去的列车在茫茫戈壁上蠕动着,此行是福是祸已没有任何意义,重要的是能够活命,而支撑活下去的信念也许是苍天总不会把全部的苦难聚焦似地笼罩在我们这家苦命人的身上吧!雨总有停下来的时候。可是祸不单行,行至兰洲时,穿着褴褛,且饿极了的孩子们施虐偷抢,我母亲随身仅剩的一点点活命钱也被偷了,可想一个从未走出过大山,连十个数字都认不全的农村妇女急成了什么样子,可怜的母亲!</h3><h3> 而幸运的是在那个物资极度匮乏,一个窝头可能救人一命的特殊年份,一路靠好心人的施舍,我们一家人才“摇摇晃晃”熬到了乌鲁木齐……<br>  那时的莫索湾可不像歌里唱的那样“天山南北好牧场,风吹草低见牛羊”,有的只是连绵的沙丘和无尽的戈壁。今天的万亩良田是父辈们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换来的,可他们早已被埋在了那长满野草的沙丘上,任风吹雨打,可是有些人已经把他们忘了……<br>  人近六十,当下的事记不住,过去的事忘不了,而孩提时的往事时常浮现在眼前,不过悲伤多于快乐。但是,是一四八团的玉米面养大了我,我感谢莫索湾这片广袤的土地,那儿是我真正的故乡。<br>  时至今日,令人不能释怀的是由于受出身的影响,上初中时没当过“红卫兵”,瞅着平时在一块玩耍的伙伴们戴着红袖标“护夏”,稚嫩的心灵泛起层层涟漪,甚至波浪;上高中时能当上基干民兵在当时人们心目中是件非常光荣的事,而类似像我这样的人却没有资格,只有无奈地坐在教室“学习”;两次入团申请报到团里后都因所谓的家庭历史不清未获批准,心中的酸楚难以用语言表述。同在一片蓝天下生活、学习,又“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与“地主家庭出身”、“新生人员”的孩子有何关系!心灵的伤痕比身体的创伤更难以愈合。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因整个社会都这样,也许苦难就是财富。<br>  随着时光地流逝,我更懂得了父亲在“十年浩劫”期间为何寡言少语,只知道起早贪黑地干活,现在看来应该是那时最正确的选择。因父亲经历了解放后的历次“运动”,也许不多的言语和忍辱的行为是为了不让我们的心灵再次受到伤害吧,长大后能以阳光的心态融入社会,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h3><h3> 用心良苦,父爱如山!</h3><h3> 在此,我不怨我的父亲,反而父亲的形象在我脑海中更加高大,用当下的话来说是属于那种靠自已双手辛勤劳动先富起来的那部分,比现时靠巧取豪夺的贪腐官员们高尚一百倍!<br>  我爱我的父亲、母亲,是您们以命相拼才有了我们的今天……<br>  天堂里的父亲、母亲,我可以欣慰地告诉您们,在现今党的好政策引领下,您们带过来的四个儿女没有辜负您们的期望,通过党组织的培养和自己的努力,工作生活得很好,只是您们走得太早,想弥补已来不及了。<br>  目前,孙子、孙女们也事业有成,基本都在内地发展。在此,我还要特别高兴地告诉二老,当下您们已有了五个重孙、女,正在快乐成长,人丁兴旺,这就是您们生命的延续,放心吧!<br>  至此,我想以我的亲身经历告诉那些父母还健在的朋友们,什么事都能等,但尽孝不能等,就像歌里唱的那样“这个人就是爹,这个人就是妈,这个人给了我生命,给我一个家”。请千万不要留下“子欲孝而亲不在”的遗憾。反之,你会永远寝食难安……<br>  人们都说新疆气候无春秋,但在党的正确领导下,特别是中央两次新疆工作会议后,实则在人们的心灵深处永远都是春天,我会永远带着我欢乐的笛声“回家”!<br> </h3><h3><br></h3><h3> </h3><h3> 周光敬<br> 二〇一七年五月十四日(母亲节)<br>注:部分内容来自母亲20多年前生前口述。<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