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棋那些事儿】之二——我就是忙着闲

白皓

输棋

        宋•方岳

半崦山云旧草堂，鸟啼花落几平章。

酒无贤圣同归醉，风有雌雄各自凉。

赖与鸥盟同保社，吵随蚁垤梦侯王。

未偿诗债逢棋敌，谁信闲人最得忙。

作者简介：

        方岳(1199-1262)，南宋诗人、词人。字巨山，号秋崖。祁门人。善用长调，词风慨慷悲壮，与辛、刘相近。

注释：

        1、平章：品评，评论。

        2、崦：泛指山。

        3、酒无圣贤：语本《三国志•魏书•徐邈传》：徐邈字景山，燕国蓟人也。太祖平河朔，召为丞相军谋掾，试守奉高令，入为东曹议令史。魏国初建，为尚书郎。时科禁酒，而邈私饮至于沈醉。校事赵达问以曹事，邈曰：“中圣人。”达白之太祖，太祖甚怒。度辽将军鲜于辅进曰：“平日醉客谓酒清者为圣人，浊者为贤人，邈性修慎，偶醉言耳。”竟坐得免刑。

        4、风有雌雄：语本战国楚宋玉《风赋》谓风有雌雄。

        5、鸥盟：比喻隐居江湖的人，与鸥鸟为伴侣，如有盟约。

        6、保社：宋时乡村的一种民间组织，因依保而立，故称。此处代指乡人或隐居之人。

        7、蚁垤：蚁穴周围所封积的土堆，指蚁窝。用唐李公佐《南柯太守传》典。

赏析：

        据说巨山先生还真是个围棋高手，看他写围棋的诗也是俊逸特出。题曰《输棋》就已与众不同，是苏东坡《观棋》之“胜固欣然，败亦可喜。优哉游哉，聊复尔尔”者也，加之通篇除“逢棋敌”三字外丝毫不言棋盘之事则更显奇异。本来，先生山居悠闲，不闻世事，逍遥自在，下棋也当神仙一般，不可以常人论，所以这诗就是他闲适生活的写照或者炫耀手段而已，至于是不是写了下棋以及输赢，也在无可无不可之间。再者，诗家写诗，总要用事用典，写的含蓄，留些空白，说的太明，诗味儿也就没了，所以，这先生写得缥缈，原也无可厚非。他还有一首《争棋》，也是虚无得很，非仔细看是觉不出哪里写了争棋、如何争棋的。先附录于此：

江南底处无杨柳，海内何人解诗酒。春蓑雨湿蕙烟寒，闲却鸥沙钓竹竿。塞云漠漠方笞兵，油幢安用白面生。东山屐齿藓花绿，鹤唳风声到棋局。

        这首《输棋》诗，也是由景写起，并没有急着入题，看他从容不迫，绝非一般输了棋如王荆公“棋势将败，辄以手乱局”（语见《鸿书》）急红脸的。而且文人笔下，造景的本领确实厉害，但此二句，已足让人心向往之：半山之上，云雾缭绕，一间草堂或遮或掩，四下花落鸟啼，一派宁静，何其小资悠然。须注意“平章”二字，约略见人见事，是带起以下两联的关键。“平章”什么，二、三联皆是围绕“平章”开始细说，直接进入议论，并大吊书袋，尽管云天雾地，无非指挥天下、道理人间。这两联，不着边际地只是说了一个事：闲。闲人的世界你不懂，酒不问好坏，只求一醉；风不管何来，总是清凉；可以与同好者订立鸥盟隐居湖海，可以和同道者追逐蚁梦称侯称王。在这种闲里，纷繁万事不过过眼云烟，清醒也是、糊涂也非、梦里也罢，何必计较真耶幻耶？这就是作者“平章”的内容，一点儿也没说到棋上。但如果非要责备其言不切题也是冤枉，文人的视角和表达方式本就特别，毕竟，从围棋的机巧里，倒能找出和这些情调符合的特征，沉溺棋盘、痴心棋道，无非也是避世出尘，在纹枰的棋格里寻谋沉醉、“坐隐”甚至封侯，所以，说他并没有脱离题目，仍然在写棋事，应该也解得通。尾联煞是分明，确言下棋，并用反话把这种旷放和闲适无限放大，极力炫耀：谁说我闲，我诗债未了、下棋又输，忙得不可开交呢。一个“敌”字下的巧妙，因是输了，便把对手当做敌人，说是“逢棋敌”，自此，输棋的面目终于有所显露。

        全诗虚虚实实，无非说自己“忙于闲”，如《论语·阳货》所言：“饱食终日，无所用心，难矣哉！不有博弈者乎，为之犹贤乎已”。作者在棋盘上和诗笔里不问世事，潇洒度日，依然是“穷则独善其身”的情怀表达。但他用笔巧妙，章法从容，形式上甚有可取之处。一是用典贴切，非生拉硬扯，连用四、五个典故却没有艰涩堆砌之感，尤其二联，浑然天成，颇能生花。二是跟读者绕圈子，王顾左右，一圈下来，回归正题，漫不经心地最后点睛，于诗的技巧上有所创造。再看他的另一首《争棋》，竟是一路，只在诗的最后写到“风声鹤唳到棋局”，这“风声鹤唳”便把“争”字活脱脱地写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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