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的大地（序）

老井

2018年10月，川西摄影作品及随感集。

整理完一千五百多张图片以后，一次行程六千公里、为期半个月的旅行，虽然已经过去了十天，却在此时，似乎才终于完美地结束了。

窗外的西北风呼啸正劲，金黄色的落叶在风里旋舞。塞外的天色依然是纯净深邃的瓦蓝，只是阳光已经失去了夏日的温度，明亮，却苍白。

这已经是我第五次从川西北高原归来。

大多数人的印象里，青藏高原所代指的区域，似乎只是青海和西藏两个省区。再进一步想，高原、缺氧、广袤、偏僻、荒凉、无人区……这些在地理教材和各种媒体中，被有意无意灌输给人们的概念，早已先入为主地在人们的认知里，给那片大地贴上了标签。

这样的标签，不仅失之于简单，而且还单调和偏颇。

大多数人们印象里的四川，也只是悠闲富足的成都天府，大佛注视下的长江，还有峨眉青城的幽静安逸，烟雨朦胧。

在谈到青藏高原和四川这两个地理概念时，没有太多的外省人会想到，在两者之间，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组成区域——横断山区。

不仅在中国大地，在世界地理上，这片区域也是一个奇迹般的存在—— 一片在不到五百公里的公路里程中，平均海拔从500米骤然升高到4000多米、孕育了东亚五条大河的、由众多平行的高大山脉和深切的山间峡谷、以及西北部的高原组成的、重要的地理单元。

从2008年开始到2018年，五次入川之后，我走过了那片大山褶皱里的二十一个县城——雅安、名山、天全、泸定、康定、阿坝、色达、炉霍、道孚、丹巴、雅江、理塘、汶川、茂县、黑水、小金、平武、九寨沟、理县、红原和若尔盖。

这片大地，古称嘉绒，近代，曾被称为西康。

那座高原的草木山石、那座高原的飞瀑流泉、那座高原上的牦牛群和寺庙的金顶——还有那座高原上的长风与云天……不仅构成了镜头后面的一幅幅影像，让我对中国大地上那片独特的地理单元有了感觉上的深刻认知；更重要的，也许是机缘巧合——这次旅行还路过了阿来的旧居。于是，在旅程即将结束一直到整理完照片的这半个月里，认真地读完了这位藏族作家——把汉语组合成纯熟优美又天然灵性的语句——写下的《尘埃落定》和《大地的阶梯》。

放下手机，那片大地上的一座座与自然和谐的村落、那一条条山谷里的一幢幢精美的民居，路旁背着背篓身着黑色民族服饰的藏族羌族妇女，还有山间的田地和草原上的牦牛群……所有的和人类、和文明有关的物像场景，终于在眼前鲜活起来，亲切得仿佛自己故乡的山川风物。阿来的书，把那片大地上的历史和人文，把好几百年来延续着的故事，娓娓道来，引人遐想。也把我五次川西之行的认知，从单纯的地理意义，引向了更加深刻的人文与历史中来。

流行的段子说，旅行不过是从自己厌倦的地方走到别人厌倦的地方。现在，当我闭上眼睛，从自己厌倦的生活中做片刻的逃离时，能想起来的，总是那片高原上飞舞涌动的流云，以及流云下面一座座高耸的雪山，还有雪山下精美的藏寨……

因此，我想把这次旅程的图片和文字，结集在这里，取名就叫做《云端的大地》。

在那片高原上，水轰鸣，山无语，一个个人来了又走了，大自然静默无言，走过的人心里，是各样的新奇、充实和饱满。

在那片高原上，山川永恒，人们的故事代代延续，并将永远流传……

“ 地理从来与文化相关，复杂多变的地理往往预示着别样的生存方式、别样的人生所构成的多姿多态的文化。

不一样的地理与文化对于个人来说，又往往意味着一种新的精神启示与引领。”

在这篇序言的最后，我引用阿来的一段文字，权当找到了自己一次次走向那片高原的心灵注解。

甘孜，石渠，巴塘， 德格，壤塘，马尔康，稻城，乡城，德荣，新龙，白玉，金川，松潘，北川，青川——川西北大地上，至少还有十六个县城没有走到。回程的汽车上，在离天很近的阴云之下，离开若尔盖进入甘南地界时，回望那片云端里的高原，我默默地与那片雄浑的大地告别。同时也满心期待着下一次的走来……

2018年10月26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