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身大楼

段王爷

<h3>  早期的汉丹厂最具有青春气息的地方非单身大楼莫属了,它坐落在食堂的对面,紧邻着电影院,是一个三层楼的建筑,它的一层地势很低,二层有一个进出的大门,大门和马路之间有一个长长的走廊连接着。</h3><h3> 单身大楼的一二两层是男职工宿舍,三楼是女职工宿舍,一个令人心驰神往、遐想连篇、魂牵梦绕、流连忘返、满园春色的地方,可惜单纯羞涩的我一次也没上去过。在我自己设置的,不断美好强化的记忆里,三楼应该是一个漫卷珠帘、室雅兰香、温润如玉的洁净之地,空气中都弥漫着一丝少女的芬芳……</h3> <h3>  单身大楼一楼阴暗潮湿,充斥着老鼠、蜈蚣和蟑螂,白天一个人下去黑呼呼的也瘆的慌,因为僻静没人管,这里成了聚众娱乐的好地方,是汉丹小青年的欢乐谷。每天一下班这里人声鼎沸,打麻将、梭哈、斗牛、压九点、炸金花、叮叮猫在每个寝室轮翻上演。在喧嚣放肆的笑骂声中埋葬了多少人的青春岁月,蹉跎了多少人的大好时光!</h3><h3> 一楼之隔的二楼完全是另外一片天地,二楼住的大多数是厂里分来的大学生和一些有关系的厂子弟,虽然这里也弥漫着一种男生宿舍特有的汗渍、脚臭、衣被长期不洗的馊味,但至少住在这里的男生业余爱好要高雅的多,诸如下棋、看书、弹吉他,讨论时事政治、国际形势等等一些非常健康的东西。</h3> <h3>  因为单身大楼住的都是年轻人,所以好玩的事也特别多,汉丹厂的梭哈王子赵四天天下班了晚饭都顾不上吃,就跑到一楼去参加战斗,基本上天天搞通宵,不输的毛干爪净绝不回家。有一天他又激战到半晚两三点,外面已经夜深人静,突然窗边出现一张老太太气的变形的脸!随后是一个绝望的喊声:“四儿啊!都几点了?快回家吧!”,虽然不是怒吼,但在大家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夜深人静的时候听到这种宛如《倩女幽魂》中树妖佬佬般凄厉的声音,在场所有的人无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吓的魂飞魄散、屁滚尿流。从那以后夜场再也没有人跟赵四玩了。</h3><h3> 罗鹏一直对汉丹厂把尤汉生封为赌神耿耿于怀,他曾亲口对我说:汉生算他妈个老逼!老子在汉丹打牌说技术第二,哪个敢说第一?有一次公认的赌神和自封的赌神聚在一起了,为争夺兵器谱排名第一展开了华山论剑。他们那天比赛的项目是炸金花,比赛中汉生一直压了罗鹏一头,但罗鹏还是等到了机会,决胜盘罗鹏发了一把三条K,汉生算到罗鹏身上没多少银子了,对其他在场的其他人使了个眼色,大家都不开牌,一直跟到罗鹏身无分文,他找谁借也没人借给他,急的他一下子扑到堆满钞票的桌子抱头痛哭,绝望的呼号:都是老子的钱,都是老子的钱!</h3><h3> 单身大楼这种高光的地方怎么能少的了赵襄海的表演呢?95年海海在雏鹰公司代理秦池酒混的风声水起,在汉丹厂第一个买了BB机,还专门给BB机配了一条金链子,一会夹在前裤腰带上,一会斜插在牛仔裤后屁股兜里,得瑟的都不知道咋办才好。怎么才能让全厂人都知道他买了BB机呢?他想了一个办法,他先定一个时,在设定的时间BB机会发出声音,在单身大楼人最多的时候,海海的BB机响了,他潇洒的掏出BB机,装模作样的看了一下,大声对别人说等我一会,我去回个电话。其实他是躲到厕所抽了一根烟,鬼来的人呼他。如此弄了十几次,全厂人终于都知道海海有个二B机了!</h3><h3> 有一次一个中层干部在单身大楼底下挖钓鱼用的蚯蚓,突然从三楼女身宿舍的窗户那泼了一盆不知洗过什么的水,腥腥的、粘粘的,咦哟!好恶心啊!全泼在这个中层干部的头上,混身上下都湿透了,还弄了一嘴。正狼狈不堪的时候被杨宁看见了,杨宁笑着大叫一声:好一肥水!杨宁不愧是襄樊大学的肄业生,一个“肥”字总结的太到位了,其他看见的人都笑的直不起腰来。那个中层干部抹了一把脸上的肥水,看着杨宁狠狠的淬了一口。第二天杨宁就从六车间发配到九车间翻砂去了。</h3><h3> 毛毛的大哥赵群巍是一位奇人,他从山上逮了很多蛇养在单身大楼的宿舍里,地上、床上到处爬的都是,没人敢和他住一个寝室,他最牛逼,一个人独占一整个房间。</h3><h3> 单身大楼最轰动的一件事是我的同学高小林,他平时少言寡语,性格内向。没想到他能干出惊天动地的大事来,他和一帮江华厂的子弟从各个生产线上偷来零件组装了一支微型冲锋枪,在鄂西北国道上屡屡做案,长途司机都闻风丧胆!最后还枪杀了一名警察,成为当时襄樊市轰动一时的大案。高小林居然每天就把冲锋枪放在枕头底下。不久市公安局派出了很多警察包围了单身大楼,逮捕了高小林,在准备撤回市区的时候,单身大楼外围满了看热闹的人。</h3> <h3>  那时候单身大楼对我有种致命的吸引力,偶尔家里停水,我需要拎着两个桶去单身大楼提水,穿过通向厕所的单身大楼走道,所有寝室的门都敞开着,依次看见有的人吹着口哨梳洗打扮准备上三楼去会女朋友,有的几个人在疯闹,尽情的开着玩笑,有的从食堂买来一堆硬菜招待外面来的朋友,推杯换盏,好不痛快。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氛围看着让我特别眼馋。</h3><h3> 我也想要这种没有父母约束的自由,回去跟父母闹着要去住单身大楼,心疼我的母亲死活不同意,没有住过单身大楼是我这辈子在汉丹厂最大的遗憾。</h3> <h3>  单身大楼是个人才辈出的地方,这里诞生了七个硕士研究生,多个汉丹厂划时代的领航者,他们都在自己的领域获得了巨大的成功,收获了丰硕的成果。我列举几个特别有代表性的人物。</h3><h3> 第一个从汉丹厂下海的郑晞,他是七车间分去的大学生,在单身大楼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身材高大,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篮球足球俱佳,三楼的女生没事都喜欢往他寝室跑。他是汉丹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辞职去沿海打拼,过程肯定很艰辛,我今天只谈结果。</h3><h3> 今年七月我在广州见到了慕名已久的郑晞大哥,说实话,一见面我愣住了,他穿了一件绝对不超过七十元的匹克黄色T恤,一条很随意的短裤,头发少了很多,不认识他的人第一眼还以为他是个羽毛球教练。但两天后我们去了他在惠州经营的红花湖山庄,确实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他的山庄坐落在惠州著名风景区红花湖的山上,典型的岭南建筑风格气派非凡,沿着长长的台阶拾级而上,在热代植物的掩映下,山上的泉水潺潺而下,金鱼在池中游弋,站在山庄的最高处,凭栏远眺,看山中云雾缭绕,看红花湖波光鳞漪,突然让人有了一种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豪迈。郑晞符合所有隐形富豪的特质:低调,谦逊,谜之笑容,深不可测。</h3> <h3>  董中旗离开汉丹厂引起的轰动最大,他是第一个三不要离厂的,不要工作,不要户口,不要档案。完全一幅置于死地而后生的盖世豪情,在那个谨小慎微的年代,主动砸破铁饭碗,只身出去开创未来的,是需要多么惊人的胆量和自信啊!</h3><h3> 我不由的想起董中旗的一个故事,从中可以看到他乐观豁达的心态和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他有一次去武汉出差,在汉办住的时候有个阿姨开玩笑说给他介绍女朋友,问他:结婚要打一房家俱怎么办?他想都没想用罗田家乡话接了一句:那不要紧嘞,种的有树。阿姨又问他:还要摆酒席怎么办?他又回了一句:那不要紧嘞,喂的有猪!我们家条件好,两个党员,三个团员。看到没?那个年代董中旗就没把钱当一回事,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h3><h3> 董中旗经过奋斗,成为汉丹第一个在广州自己开厂的企业家,他老家的母校被洪水淹了,他毅然捐出十万善款支援灾区重建。在九十年代十万可是一笔巨款啊!当时他的感人事迹还上了《湖北日报》的头条。</h3><h3> 谁能想到当年在单身大楼默默无闻的董中旗能取得如此高的成就呢?我不由得想起一句名言:给我一根杠杆,我能撬动整个地球。我同学陈爱民的二姐是董中旗的爱人,看见他们一家恩爱幸福的样子,真为二姐当年慧眼识人,有战略性的眼光而感到高兴。为他们即兴赋诗一首:生子当如孙仲谋,嫁人就嫁董中旗!</h3> <h3>  我的化学老师刘建祥更是一个传奇,他书教的那么好在汉丹却还遭到小人的排挤,退无可退的他冲冠一怒考上研究生走了,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不知道你们发现了没有?真正的人才在汉丹都施展不了抱负,被挤压的没有一点空间,这些人一但离开汉丹立刻犹如蛟龙出海,顶天立地。厂里重用的都是些胸无点墨的蠢材,对上阿谀奉承,甘当孙子。对下穷凶极恶,巧取豪夺,一群什么货色。高德红外收购汉丹的时候,高层曾对汉丹中层以上所有管理干部有一个中肯的评价:除了一个人有中南财经大学文凭还拿的出手以外,其他都稀烂!</h3><h3> 刘老师现在任广州六中的校长,六中是历史名校,是早期黄埔军校的预备学校,是整个广东名列前茅的重点中学,学校出过很多英才,在世界上有影响力的也大有人在。</h3><h3> 一个外乡人在广州没有一点点人际关系,能做到这个位置,完全是凭着自己过硬的业务能力、惊人的授课水平、超高的人格魅力,十几年如一日奋力拼搏换来的。</h3><h3> 刘老师 靠自己能力取得的成功才能真正令人信服,让我们这些学生为他取得的无上光荣感到无比的骄傲和自豪!刘老师每天站在委员长亲笔题词的广州六中校训“亲爱精诚”下,眼睛坚定的看着远方,为人师表,春风化雨.......</h3> <h3>   单身大楼是汉丹厂藏龙卧虎之地、是卧薪尝胆,韬光养晦的客栈,从这里走出去的汉丹儿女在全国各地奋力拼搏,你们就是汉丹厂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h3><h3> 思绪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的汉丹电器厂,仲夏之夜我站在单身大楼外,弯弯的月亮下面,单身大楼灯火通明,有人在看小说,有人用口琴吹着悠扬的乐曲,谈恋爱的男女从里面慢慢走出来,一派岁月静好的样子,一丝清风吹来,我也情不自禁的向单身大楼里走去......</h3> <h3>  </h3> <h3>  </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