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帅帅”

北山

　　“爸爸，帅帅。”刚推门进屋，在客厅电视机前的淇淇冲我喊了一句，我愣似呆了一下。
“女儿夸你帅了，你没听见嘛。”见我没作声，正在给淇淇剥蛋的妻拉长声调提醒。
“谢谢阿淇。”我晃回神，对着淇淇笑道。
呵呵，不就是今早上班，抵不住风寒，从衣橱里翻出五年前跟妻在四路劲霸专卖店买的小西装套上。妻在我临出门时说了句“爸爸帅不帅啊”，淇淇就这么记住了。
很奇怪，戊戌年的三明天气凉得比往年更早。才过国庆，街上过往的行人都批上了外套，我也就急急忙忙翻出那件小西装。随着山城秋意愈来愈浓，女儿很快一周十了。她可以说是一天一个样儿，给我们小小家庭增添了不少欢乐。
“淇淇，跟老师再见是怎么抱抱？”妻对着淇淇作提示，淇淇一溜烟下了凳子，看着我。
“去跟爸爸抱抱。”妻说。
我刚脱下小西装挂在靠椅上，淇淇张开双手，朝我飞一般地扑来。我蹲下身子，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她抱住我后，还有意识地拍了拍两下我的臂膀，这个动作是之前没有的。
“今天上第一堂课，淇淇表现怎么样？”我将淇淇腾空抱起，转了两圈。她喊着“再来，再来”，我又相反方向转了两圈。
“挺不错的。”妻说。
“学什么？”
“动作拓展，认识车子什么的……”

　　“叮咚，叮咚，有客人来了。”门铃响起。
淇淇一下地，飞快冲向门口。她脚尖垫得老高，拼老命地想去抓对讲机，可是无论她手怎么伸还是够不着。我连忙将对讲机塞给她，她头一歪，朝着对讲机大喊：“小安，小安。龙龙……”
等到小安姐和龙龙放学回到家，我们一大家子准备开始吃午饭。这时，淇淇又要叫这个坐这，那个坐那。她脑子里将每个人的座位都记清楚了，有次我就近坐在妻子的位置上，她开始抗议。一边用手推开我，一边喊着：“妈妈坐。”搞得我们哭笑不得。
我们家的淇淇说话很早，她七个月就会叫爸了。但吐字不够清晰，经常听见她喊了声“爸爸”或“妈妈”，背后跟着叽里咕噜一顿，听不明白她究竟在说些什么。这跟儿子小时候不同，儿子他话不多，每个字的发音都很清晰。前段时间我反复在思考着，淇淇是不是在语言、动作、音乐、事物秩序等方面应该都进入了敏感期，要不要让她去参加早教。说实在的，早年儿子出生，我们都太过年轻，又呆在乡镇。那时心里总以为孩子自然会成长，不必太过操心，在主观和客观上都造成对孩子的培养投入太少。看着儿子逐年长大，内心愧疚之情却与日俱增。如今，人到中年又添了个女娃娃，总觉得不可以再错过了。
于是上周六，我跟妻带着淇淇去到万达宝贝王的早教机构，两人详细咨询了早教的师资水平、课程安排及收费情况。在我的主张下，两人咬咬牙，挤出五千大洋，给淇淇报了个早教班。我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古语言“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这一定是有科学根据的。对于我的一番悖论，妻没多说什么。我也知道，这个世界奥妙无穷，许多领域我们都根本无法去涉及，许多事物也难以去证实。就如同人们所说，证明有是非常简单，但要证明“无”的话，却难上加难，毕竟那是肉眼无法见识的。

　　“傍晚你别去跑步了，早点回家带女儿，我要留学生排练体操。”妻走出卧室，悄悄将门掩上。
我点了点头，心想淇淇喝完牛奶，一定是在里头睡着了。淇淇她作息挺有规律，一般是早晨七点醒来，中午一点午休，晚上九点入睡。一天喝五六次牛奶，每次150180毫升。因此，最近我们都配合着她的规律行事。早晨她一起床，妻给她洗脸喂牛奶。七点半左右，我带淇淇上楼“写字”“看鸟”“抓蜗牛”，负责引开。然后妻趁其不注意，悄悄溜出家门上学校。中午，小安、大龙来陪她捉迷藏、玩游戏、逗乐。饭后，淇淇喝完牛奶开始午休。傍晚，妻或者我带她下楼在小区附近或学校边走边玩，六点过后带她回家洗澡吃晚饭。但她还是有很长的时间是跟她外婆呆在一起，两人不是听儿歌就是看电视。所以，妻总是希望我们自己多陪多带。
“下课后，女儿还懂得陪老师一起收玩具。”妻说，“这小姑娘有些习惯都挺好，会收玩具，脱下的袜子会塞进鞋子摆在一起。就是有时没依她，脾气特别大。儿子的脾气倒是很温和……”
“去休息吧。”我放下了毛姆的《人性的枷锁》，将书合上。
“我不休息了，包点水饺，儿子过几天要回家。”妻说的儿子过几天，其实还要十来天，她是心疼着儿子每天在学校食堂吃千篇一律的饭菜。

　　儿子一个人在外过得怎么样呢？恍惚之间，脑海里浮现出儿子小溥成长的一幅幅画面。两三岁的他，在背上倒挂一把黑雨伞摇头晃脑，模仿着唱闽南歌曲的阿童哥，嘴里哼着“阿童郭呀郭”；还有在乡下的院子里，手里拿着锅铲，在翻炒着沙子菜叶什么；四五岁时，我跟妻带他去打针，他嘴里喊着“赶快跑、赶快跑”，就这么被他一溜烟跑出了门诊室；上小学二三年级，他在作文里将所有的小熊猫都写成小能猫，我跟妻在边上笑话他；他念中学时，我带他去职业院校跑步打球，两人在雨中冒雨跑步回家⋯⋯可是，他就这么忽然长大成人了。仿佛只是一瞬间，他就变成一个身高一米七、面容白皙、英姿飒爽的男孩。不难看出，在他的模样中，藏着我当年十八岁时腼腆的样子。
正如女儿淇淇所说的，“爸爸帅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