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日的红薯

杨宝章

<h3>  我父亲在世的时候,“狗日的红薯”是他的口头禅。 </h3><h3> 小时候,经常听父亲那样说,听多了就留在了脑子里。小学三年级时有一天下午上自然课,我当时有点瞌睡,坐在那直打盹儿,老师就突然提问我红薯是怎么种的,我站起来脱口而出说“狗日的红薯!”引起哄堂大笑,为此受到批评,还写了检查。所以,我对“狗日的红薯”印象特别深刻。直到今天,虽然生活在省城多年了,但我每次去菜市场买菜,一看到红薯,脑中记起的还是那句“狗日的红薯”!</h3><h3> 那时候,不理解父亲说这句话的含义。 </h3><h3> 我母亲给我讲过我们家关于红薯的两件事,到现在我记忆犹新。</h3><h3> 第一件,红薯救命。据母亲说,“吃食堂”那阵儿还没有我。当时,我们家四个孩子,我二姐最小,刚会走,整天为吃的发愁。那个时候,自己家是不准做饭的,其实想做也做不成,因为没有粮食呀!食堂分的不够吃,大人一天是十二两(当时十六两为一斤),小孩一天四两。眼看着孩子饿得不行,我妈说,我二姐瘦的皮包骨头,后来浑身浮肿。咋办?再不想办法就要死人了。我父亲当时是喂牛(农村人叫“欧”,二声)的,秋天,喂牛的红薯秧子总是带些小红薯、红薯筋,父亲就把那些小红薯、红薯筋揪下来,偷偷拿回家,深更半夜时母亲把小红薯、红薯筋洗干净,煮熟,分给孩子们吃。冬天春天,喂牛的牛料,是红薯干磨的面,父亲经常偷偷带回一些红薯面,隔几天母亲就用这些积攒的红薯面蒸几个红薯面馍,实在饿得不行的时候吃一点。就靠这些,一家人挺过来了。</h3><h3> 第二件,红薯干娶媳妇。到了七十年代中期,我大哥到了该娶媳妇的年龄。那时候,谁家的红薯干多,就是余粮户,就有吃的,饿不着。我们家六个孩子,闲人多劳力少,肯定是缺粮户。可又不能耽误孩子的婚事,母亲就从小舅家借了一车红薯干,扎了个大茓子,媒人领着女方到我家一看,茓子一人多高,有吃的,饿不着,就愿意了。第二年,我大嫂就嫁过来了。后来,我大嫂曾问我妈,那一年为什么那么多红薯干。我妈说,茓子下边是麦秸,红薯干也是借来的。所以,我大嫂总是说自己是被骗来的。</h3><h3> 至于我父亲经常说“狗日的红薯”,我理解,一半是感慨,一半是无奈。这感慨,没有红薯还真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那年月,“红薯汤,红薯馍,离开红薯不能活”,我猜父亲,他其实是有点感谢红薯!这无奈,那时候,一天三顿吃红薯,也没有别的油盐、蔬菜搭配,吃多了胃酸过多,胃就像个醋瓶子,一不小心就往外倒酸水,能好受吗?红薯是真吃够了、吃烦了、吃伤了!可那个时候,又能怎样?<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