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曾经的青春

蔡小犇

“今天是5.4是青年节,无数的刷贴，无数的忆青春，无数的青春祭，也有同学老师转发了当年我们求艺之路的青涩留影，当年影像中的同学就走了4位，刚刚走不久的胡溧和前年这个季节走的康金梅尤以令人惋惜，配上韦伯的歌剧来祭同学和不再回头的青春祭”
（原文）今天上午转载了 《没有文化，一样可以画画！法国农民画家米勒》图文，在回复朋友之余，暮然间我想起曾经的同学，离世不久的女画家_康金梅。
　　

当年的上海交通大学绘画班，中间唯一的女同学康金梅

　　我们当年能够同学是在80年代初，上海交通大学开设了一个绘画和工艺美术进修班，那时期报名者如云，一是冲着交大闪亮的牌子和如雷贯耳的大家的执教，二是能够真切的感受到画人体的实践。经过考试和筛选，绘画专业录取了20多人，我们绘画班分为1班和2班，仅有的两位女生分别编入各班，后来想来1、2班的编排如同中国教育模式，初小教育就给你们尖弱差别，为什么一定要女生分别进入各班呢，也可能就是因为以后的教学要有人体课程，而有女性学生的存在可以避免其尴尬，老师的考虑可谓周全。那年代，能够画全裸人体习作的院校也屈指可数，上海交大得益于当时的校长和书记的支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在一所工科学校阶梯教室楼顶搭建违章并引入人体绘画教学，在当时的上海美术界也引起不小的轰动。可惜我们一届毕业后，有同学不知脑子搭牢还是雄性荷尔蒙过度在家私画模特还把模特摁倒床上，被告发锒铛入狱，其交代受交大画模特影响产生私画念头，然暴风骤雨席卷交大，当年的严打哪一级领导能抗得住，最终绘画和工艺美术进修班无疾而终，这都是后话。

　　康金梅是分到我们1班，那年康可是顶着农家女画家的光环进入交大的，因为康金梅出生川沙农户，酷爱美术，甚至不惜自画人体，得到美术泰斗刘海粟老的夸赞，各媒体纷纷以农民女画家加以报道。而我第一次所遇见的康金梅很是朴实，个头不高，扎两根小短辫，圆脸红扑扑犹如阿克苏苹果，双眼大而灵动。在班里，康金梅绘画基础不算好，但是她应该属于很努力的，她的个性也属于比较执拗的，记得有同学会指点应该如何画云云，她是不会愿意去作更改，现在说来就是个性要强。当然老师的指教她还是尊重的，而我也感受到点拨一个有着光环的公众人物那些老师也无不战战兢兢。

　　虽然是同学，我们往往都是完成作业下课各奔东西，所以交流也是很有限。倒是以后我们为完成毕业创作到福建采风，我接触到康金梅外表坚强而内心脆弱的一面，那是在厦门鼓浪屿，因为我模子大，带队老师委我以收容队角色。一天我们都出发了，而康磨磨蹭蹭不走，我就招呼她快跟上队伍，她说不想去写生了，我问为什么?康金梅顿时眼泪瓢泼，说:他们都看不起我，就因为我是农民啊，我说怎么会呢？不会的。而康哽咽着说同去的他班女生如何嫌弃她云云，同学们又怎么另眼瞧她云云。唉，我只好做指导员了，现在叫心理辅导，苦口婆心的，工作总算做通，花掉我一张写生时间。这厢劝，那厢边还要去指责，大家一同出来为啥要看不起人家，那些同学就做出一副很无辜的样子，“伊老怪各，阿拉没有遗闭过伊，伊想多了伐。”

　　其实，就我观察，歧视肯定多多少少是有的，那个年代农民还是最底层的，在上海被人叫“阿乡”那比住三湾两弄的棚户区还要低几个档次呢。虽然康金梅的学艺经历当年取得很大的轰动，其实她的内心是很脆弱的，一个眼神，一句话或许她都会很在乎，但我也很感谢她，能够对我很信任，说我从来没有对她另眼相看过，良心好。我想，我祖上就是农民，当年我9岁的姨妈牵着12岁的我妈衣服，跟着路过村口的土八路走了2天后闹着要回家，姨妈以后就嫁庄稼汉生了5，6个娃，也就世世代代脸朝黄土背对天了，所以我对农民还是有阶级感情的。

　　以后毕业了，就很少有康金梅的讯息了，再以后是听说康金梅发达了，画作都卖到上百万，在北京，上海，海南都有自己的豪宅。更后来听说被开国上将收她为义女，开画展时都是将星如云，反正康画家一定是今非昔比如日中天了。后来有一个同学的聚会，我没有前往，听说康金梅入座俨然艺术大家范儿，当年那些挪揄她“想太多”的纷纷阿谀相奉，唉，看来金钱，名气是能够填平一切等级成见沟壑的，人间活报剧就只有一个版本。这个时候的康金梅已经是以红色经典新四军画派创始人身份而不是农民女画家的身份出现了，那个光环足以照亮全场。她的照片是和领导人的私人合影，她的画作加入国家级的博物馆展出，种种一切表明，康金梅成功了，而且是巨大的成功。

　　也就是那次聚会的不久，去年的10月间，早上我习惯的在床上打开手机浏览新闻，看到赫然消息，康金梅英年早逝，我惊呆了，风光无限的康画家怎么就走了，我不断的向同学向好友求证，我纽约的同学，当年康画家一直将他作为暗恋的帅哥偶像，也来电话询问真假 ，但事实就是这样残酷也是无法改变的，她确实赴去天国了。以后我们想知道一个告别仪式，但是无从知道，念情的同学在交大的同学圈里发讯息，整个圈里寂静一片，全然没有几个月前杯来盏去，呼姐唤弟的热络，没有人会关心，没有人想知道康金梅是怎么走的，什么时候有告别，哪怕在坛子里放上一枝花吧，我问同学有吗？回答，没有！一切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可能他们觉得金梅生前太荣耀风光了，甚至可能更阴暗心态，但她撒手人寰毕竟是我们的同学姐妹啊，这个时代的人心就是这样冷漠。

　　今天看到米勒的画作，会联想到康金梅，思路也很乱。我想，如果康依旧在农村，在画她有乡间风情的主题，或许没有大的名望，但养鸡孵鸭，怡弄儿孙，她或许很长寿；但现在如今光芒四射，头顶著名红色经典画家，锐气十足，却英年早逝，别夫弃女，到底那个更值得。有的说人生能有几回博，博出个精彩，但也可能就把自己给博了进去; 也有说，人生在世如春梦且自开怀饮几盅，生活就是该平平淡淡，得过且过，延年益寿。可以说这个世界不缺你，也可以讲到这个世界就是要闪亮的。都是悖论啊。

女画家康金梅（1958～2014）

（以上照片来自网络和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