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篮子”的故事

戈戈

<p class="ql-block"><i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近日,武汉出版社“难忘经典 纪念改革开放40周年丛书”发行,我参与编写了上十篇涉及商贸流通的文章。以下是其中一篇,因对象不同有所增删修改,供有兴趣的朋友回味斧正。</i></p> <h3>俗话说:“民以食为天”,无论什么年代,人们生活中都离不开一日三餐。</h3><h3>改革开放40年来,最让老百姓感受真切的就是菜篮子、米袋子的变化。从勒紧裤腰带空空的菜篮子,到食不厌精“天天像过年”的饭桌子,那一个个泛黄的家庭小帐本,那一张张残存的计划供应小票证,像生活的晴雨表,见证了多少真实的人间表情?</h3> <h3>“民以食为天,食以菜为先”。在计划经济年代,武汉的蔬菜经营是典型的计划产销体制。“菜篮子”统购包销,居民限量供应,肉鱼蛋菜柴米油盐,全凭五花八门的票证购买,对号入座缺一不可,光拿钱是买不到的,“挑肥拣瘦”就更谈不上了。</h3> <h3>人人都有怀旧情结,回想起那段岁月,也有五味杂陈。</h3><h3>武汉大学老教授杨祖陶回忆说,当年肉鱼蛋菜全面匮乏,如食用油每人每月只有二两,猪肉每人每月半斤,买菜买副食品凭票限量,常常要起五更用砖头篮子写号排队。1960年女儿两岁多,严重缺粮缺蛋白质,她嚷着“我想吃肉”的渴求,至今难以忘记。直到1979年春节,每人增加一斤肉、半斤鱼、半斤油、半斤蛋,每户还有一两黑木耳、半斤带壳炒花生,凭购粮证能抢到几斤带泥的藕,真是过大年了。</h3> <h3>一位蓝姓职工回忆说,1970年代初期,菜场很难见到鱼,活鱼几乎没露过面。我读小学3年级的春节,家里还有两张鱼票可买1斤鱼,母亲让我去菜场碰碰运气看有没有鱼卖,免得过期作废。我拎着篮子到宝丰路菜场,可水产柜空空的。经人指点又赶到崇仁门菜场,竟然有大条的冻鱼,但是已排起很长的队。这时天下起大雪,好不容易轮到跟前,剁下的鱼块超出了计划重量,挑来拣去都多秤,我只好买下刚刚1斤重的鱼尾巴。那天晚餐,母亲把鱼骨剔去,放进辣椒,煮晾成鱼冻,窗外飘着雪花,一家人围着火炉也算美餐了一顿。</h3> <h3><br></h3><h3>当年武汉的菜场,也叫“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商业部门把全年蔬菜播种品种、面积、数量、上市时间编成指令下达农业部门,再计划分解到各生产地。价格管死,产区管死,销售渠道管死,全市居民人均日供应量仅为4两菜。“菜场品种少,萝卜白菜两大宝”,肉鱼蛋豆制品更少得可怜,只能维系最基本的生活需求。逢年过节,供求空缺,商业紧张,政府着急,老百姓怨声载道。</h3><h3></h3> <h3 style="color: rgb(51, 51, 51); text-align: justify;">到了1980年代初期,僵化的蔬菜经营体制巳成市委市政府的“心头之病”。</h3><h3 style="color: rgb(51, 51, 51); text-align: justify;">一是生产无序供求失衡。菜农不问需求,追逐产量不顾质量,“黄瓜黄,瓠子长,苋菜长得马鞭样”。</h3><h3 style="color: rgb(51, 51, 51); text-align: justify;">二是被动经营亏损严重。郊区种什么卖什么,产多少收多少,何时上市何时卖。“菜少了市民叫,菜多了卖不掉”,每年烂菜损耗上亿斤,每天动用上百辆卡车清运。</h3><h3 style="color: rgb(51, 51, 51); text-align: justify;">三是背离价值规律矛盾突出。蔬菜时令性强,“春淡秋淡”的季节性短缺,与居民“天天要吃”的刚需矛盾,“早鲜嫩”与“老大粗”的性价比矛盾。不论淡旺丰欠,不论粗细贵贱,都是收购销售一口价,挫伤了菜农生产积极性,也阻碍了居民消费选择性。</h3><h3 style="color: rgb(51, 51, 51); text-align: justify;">四是政府财政负担逐年加重。为确保供应、节日库存、物价稳定,为清理积压和日常损耗,政府每年拿出数千万元补贴生产流通环节的亏损,在当时有限的财政收入里,这不是一笔小数字。</h3><h3 style="color: rgb(51, 51, 51); text-align: justify;">改革开放新风吹来,痼疾难以为继,蔬菜产销体制已到“非改不可”的地步。</h3> <h3>武汉蔬菜体制改革是如何启动的?</h3><h3>时任武汉市长吴官正有一段珍贵回忆:</h3><h3>上世纪80年代初,武汉城市人口近400万,居民吃菜问题是历任市长的心病。“淡则断,旺则烂”,农民不高兴,市民不满意。我当了市长,这同样是一个摆在面前的难题。</h3><h3>记得1983年3月全国人代会期间,时任国务院副总理的万里同志,在中南海召开座谈会,我也应邀参加。万里说:“要改革,不然武汉是活鱼变死鱼,死鱼变臭鱼。”我说:“不会的。”他说:“你很年轻,要真干!”</h3><h3>我记住了万里的话,下决心靠改革解决这些问题。</h3><h3>武汉人有个习惯,非得吃叶子菜才算是蔬菜。当时武汉有150万个家庭,蔬菜日上市量不能低于300万斤。而统购包销体制严重制约了广大菜农的生产积极性,有的乡、村甚至还在“割资本主义尾巴”,不让农民在自留地种菜,甚至派民兵站岗,严防农民私贩蔬菜,由此还引发过流血冲突。</h3><h3>旧体制造成了供应短缺,若遇上哪年“春泛秋溃”,武汉蔬菜就会出现很大缺口。菜价猛涨,群众怨声载道,有的人还打“市长热线”骂娘。我们决心改革体制,放开市场,放开限价,让农民进城,允许并鼓励自留地的菜上市,激发菜农积极性。同时允许外地蔬菜进汉补充救市。另外,政府再拿出部分资金平抑菜价。</h3><h3>改革措施一出,放活了市场,富裕了农民,保障了供给。市民高兴地说,过去吃的是“无缝钢管”样的竹叶菜,“马鞭子”似的苋菜,“鼓眼睛”的豆角,一斤吃六丢四还不止,现在吃八丟二还不到,一洗一切就能下锅,很实惠。</h3><h3>1984年底,万里来武汉,吴官正陪他到农贸市场视察。万里看到肥鱼活蹦乱跳鲜菜供应丰盛,十分高兴。1986年9月,吴官正调任江西省长,万里约他谈话说:“中央要你像在武汉一样,大胆改革开放,发展商品经济。”</h3> <h3>武汉蔬菜市场是怎样放开的?</h3><h3>时任武汉市副市长王明权也有一段难忘记忆:</h3><h3>我1984年从市人民银行调到政府工作,先在市财办、市商委,后任命为市政府副秘书长,又提拔为副市长。开始那几年的工作,有很大精力都放在了群众的“菜篮子”上。</h3><h3>1984年,中央批准武汉为计划单列市,试行综合经济体制改革。市委市政府决定把“两通(交通流通)突破,放开搞活”作为改革突破口。蔬菜是每天与老百姓见面的大宗商品,它突破了,“放开搞活”的文章就好做了。</h3><h3>武汉全面放开蔬菜市场,在全国是第一家。在当年可谓“风口浪尖”,需要极大的勇气和智慧。早前长沙和广州放了几天又赶紧收了回去,有的城市把这项改革列为“禁区”,有的把它称作“触摸高压线”,可见敏感与复杂。</h3> <h3>1984年7月13日,武汉正当酷热。市政府小会议室里,蔬菜产销改革会从下午一直开到晚上。由于触及物价这一最敏感问题,大家既兴奋又慎重,众说纷纭。吴官正同志一声不吭倾听每个人发言,最后总结说:“方案酝酿了很长时间,小改小革也搞过几回,没什么效果,与其纸上谈兵小打小闹,不如放开手脚勇立潮头。我们应该大胆试大胆闯,用自己的实践闯出一条蔬菜改革的新路来。”<br></h3><h3>市委市政府最终通过改革方案,主要突出一个“放”字:变统购包销为产销见面对手成交;变独家经营为多渠道、多形式、多成分经营,变收购站为交易站;变分配制为采购制,菜场以菜为主多种经营;变计划价格为隨行就市的浮动价格,政府对蔬菜产销的补贴政策不变。为稳妥起见不发红头文件,边试边改。</h3><h3>当时我们的心是悬的,压力很大。因为,市场放开后情况如何还是未知数,如果菜不见多,价还猛涨,老百姓就会骂改革,这个责任实在太大了。</h3><h3>随后消息传出,农商各方急不可待雷厉风行,一时间出现了国营、集体、个体一起上,郊菜、外地菜争着进城的活跃局面。当年第一个“秋淡”时节,全市日供应蔬菜在220万斤以上,出现了过去靠行政命令难以实现的“天天上,日均衡”的新气象。全市集贸市场、菜场及分销点大幅增加,还出现了村办菜场、联营菜场,形成了新的供应网络,大大方便了群众。市场竞争也促进菜品质量,农民净菜鲜菜直接上市,“老大粗,田头丟,早鲜嫩,城里运”,一级菜比重由35%猛升到90%以上。这都是多年少见的大好形势......</h3> <h3>丰收不忘拓荒人,一菜一叶总关情。武汉蔬菜体制改革一晃30多年过去了,一路风雨历程坚定前行,武汉市民的“菜篮子”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今回望那些“摸着石头过河”的足迹,仍能感受到他们“敢为人先”的担当与胆识。</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