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蓝蓝的天上,浮着丝丝的白云。白蓝相衬,愈显得天那样深隧,那样幽远,那样宁静,那样闲淡,一如画师随手挥洒,飘逸之作。</h3><h3>是谁说天高云淡?是谁说秋高气爽?真好,千古名句,道尽天机。是的,秋天了,深秋时节,它舞着飘逸难以逋捉的舞歩,乘风而至,流畅明快之极。尽管诗人悲秋,尽管词家愁秋,可是庄户人却喜秋。</h3><h3>民以食为天,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还的信奉这条准则,所以庄户人喜秋。没有哪个季节,象秋天这样,背着沉甸甸食材,来馈赠给农人。</h3> <h3>母亲是农民,母亲不懂欣赏明丽的天空,母亲只喜欢那种干利的气流,母亲说:在这空气中能嗅出玉米的甘甜,土豆的醇香。母亲说:闭着眼就能听到,庄稼生长的嘎吱声。在她的世界里,没有贝多芬,没有高山流水,没有二泉映月……草木的生长声,蟋蟀的鸣叫声,鸟叫的婉转声,流水的汩汩声,青蛙的呱呱声,蚊子飞舞的蚊蚊声……就是人间最美交响曲。这交响曲,母亲一生最喜欢听。</h3><h3>听这曲不用舞台,不用广场,最廉价,就在这一滩河滩地里。河滩地见证了母亲的青年,“铁姑娘”带着她的姐妹们,没明没夜大干一番,开拓出这片疆域,所以这片河滩地,象母亲的孩子一样,浸润了母亲的心血,汗水。母亲和它有了难以割舍的情结。从母亲诉说的表情看出,母亲一生的社会价值,就留在那个时代。以后所有的时光,都转变为家廷价值了。</h3><h3>母亲回味那段辉煌的时光,最佳的时日就是秋天,场地就是这片河滩地里。</h3><h3>河滩地源于河滩,农业学大寨时,压縮了河流,平整铺垫成地。后来单干时,母亲分到一块,时至今日,无论是退耕还林,还是留守荒芜,母亲都不舍撂下。这块地伴随着母亲走过青年,走过中年,进入老年。</h3><h3>河滩地由于地势低,水量充沛,气温和煦,所以显得极利生长。即使降水量少的年景,一摊植物照样充满生机,雨水长时,庄户更是绿得发黑,肥得留油,亮得闪眼。</h3><h3>母亲就喜欢忙碌在这万千深绿之中,满身顺畅,身姿愉快,一如鱼儿游入深海,燕雀翱翔丛林,蝴蝶飞舞花丛。</h3><h3>2018年,又是一个多雨的年份。母亲在这个天蓝如海,云廋如丝的日子,背着残阳,窜街过巷,又去那片河滩地。</h3><h3>走完街巷,进入菜地区的林荫道上,六十五岁的母亲,强作出二三十的身姿,左手牵着五岁的外甥女,右手提着外甥女那个粉红色,系着背带,杯身印有光头强图案的保暧杯。母亲身前五六米的地方是二弟的孩子,二弟的孩子十一二岁,走走跑跑,停停站站,或採株野花,或捡根枯枝,嘴里叫着奶奶,问长问短。引得外甥女一跃一跃地往前冲,母亲的身姿被拉的一倾一仰,光头强和杯子吊二浪荡地荡秋天。(家乡地少且贫脊,世世代代人们靠挖煤生存,十几年前,政府禁止私开乱挖后,人们没了生计,弟妹两家随着打工大军,背井离乡,外出求生。母亲接管两孩已五年)</h3><h3>年近七十的父亲,长发花白随风后飘,显得昂首阔步,走在最前面,肩上扛着撅头铁锹,左手抬肘紧握,右手攥着镰刀,也攥着一捆卷起的塑料编织袋。</h3><h3>老少一行,惊的路边的蚂蚱头昏脑胀,慌恐四溅。地里的麻雀一哄而起,飞上树梢,聚成一团,叽叽喳喳,唧唧喳喳,争吵不休。有一只喜鹊从远方飞来,稍作停留,又跳跃着飞起,落在母亲地前、那棵枝繁叶茂、葱葱郁郁的大柳树上,又是几个蹦跳,停留在柳树最高那个枝头,眼见柳枝上下晃悠,喜鹊如同耍魔术一般,抓紧枝稍,尾巴一翘一翘,平衡着优雅的身姿。之后操着本不优美、实嫌粗躁的嗓音,咋咋咋地叫个不停。</h3><h3>母亲欲拽还随地紧牵外甥女的小手,移着沧沧浪浪的步伐,口中念念叨叨地说:“听话些,省事点,慢慢走,怕把小胳膊拽坏……”又喊孙子:“亲,你慢慢走,别引逗小妹妹,她嫩胳膊嫩腿,经不住拽。”孙子口里应着,脚下依然如故。母亲又哄小外甥女:“乖乖的,要不姥娘不引你来地里了……你听,鸦鹊叫了。鸦鹊喳,郎打卦,”母亲说了个家乡俗语。孙子三两步返跑回来,问:″奶奶,啥叫'鸦鹊喳,郎打卦'"?小外甥女也操着含糊不清、奶声奶气语音问:“嗷娘,瞎叫丫丫驾,啦啦呱?”母亲说:“你们不听话,狼就来啦!”小外甥女一下止步,翻转身子,拦住母亲,张开两臂让抱。母亲一个下蹲,紧紧地搂起,说:“看我娃可精啦。”读小学的孙子却不信,口中说着这年头没狼了,就是有也不会来有人的地方,蹦蹦跳跳朝爷爷跑去,问爷爷,啥叫鸦鹊喳郎打卦?父亲也搞不清,大致含糊有可能的解释半天。连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最后说:“等你爸妈回来你问吧。”孙子说:“他们年底才可能回来!”拽住父亲的衣襟,一付打破砂锅的样子,不依不绕。父亲急中生智,说等你伯伯下班回来你问他哇,他常写书,或许知道。 </h3><h3>后来,我给予的解释竟管参考了,当时的历史,以及当地风情,考虑到当时人民的苦难求生,还有对喜鹊叫的美好向往寓意等等,但它也仅只是我个人想法。这个古老就流传下来的俚语,其真实含义,如同迷一样,终是不得而知。</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到地头了,母亲放下外甥女,让孙子照看着,一步跨过地堰,把保暖杯挂在地头、一棵壮实得能拴住羊的玉米杆上,在沿边荒角里,连脚并手揪踩出一圈空来,把外甥女抱放下,又把孙子接过来。让孙子照看妹妹。 </h3><h3><br></h3><h3><br></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五月乡韵》一</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五月盛开康乃馨》二</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秋的馈赠》三</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忻州贺茂丰《母亲系列》</h3><h3><br></h3><h3><br></h3><h3><br></h3><h3><br></h3> <h3>斜阳喷洒出亿万道余辉,穿过万里长空,最后懒懒地铺落大地,山川,河流,小草,高树,还有广阔茂盛的田地,都披上庄严肃穆,披上吉祥安康,披上尊贵仁和,最后溶入地发千祥。</h3><h3>母亲面东背西,满背霞光又满面红润,热烈地揪扯着地堰的杂草,以便腾出更多的空间。这已不知是今年第几回清理地堰。母亲说除去地堰的杂草好处多多,可以排除杂草和边沿庄稼水分养分争夺,可以使风流畅爽快地进入庄稼,可以让阳光明快地照到边沿支杆,可以……母亲矫健麻利地揪扯着杂草,杂草的尸体就一把一把地平躺在地堰,黄色的是陈尸,绿色的是新尸,新尸压着陈尸或不压陈尸,统统齐整地排列着。新裸的地面蚊虫乱爬,惊恐万状,惊慌失措,蚂蚁,地蛛,蚂蚱,蟋蟀,扁长的虫,灰白的蚊,知名的不知名的,会飞的乱飞,会爬的慌爬……一只螳螂,迷迷糊糊地被惊醒,用刀一样的前爪,挥舞着擦拭眼睛,一脸懵懂地转动三角脑袋,试图观察灾情时,已被母亲捏起,母亲喊孙子,孙子几个跳跃跑过去,小心地捏住螳螂的绿翅膀,举在眼前观察,悬空的螳螂机械地挥舞着前爪。外甥女在不远处高呼喊叫,要过来看,苦于植杆高大天法行走,母亲叫孙子去照看妹妹。孙子边走边问:”奶奶,为啥螳螂是绿的,和植物一个颜色?”母亲先说:“亲,看踩了庒户的!″又解释:″它把咱压户吃了,染绿了,是害虫。"舞动着链刀割草的父亲说:″它怕被鸟雀吃了,进化成绿色,不容易发现,是保护色。"</h3> <h3>外甥女,小心地观察着哥哥手中的螳螂,嚷道:″别让`咬鹊'吃了"。母亲笑说:″坏东西就要清除了″。孙子说:"奶奶,那为啥要长出这些坏东西呢?”母亲说:″和人一样。生存天地本是一样的,好人在做工创造,坏人在毀坏糟蹋。好人做出的东西往往被坏人轻松掠取。"孙子又问:″那不给他们不行吗?"母亲说:″坏人心思和好人不一样,好人每天想的是把事情做好,结果事情也就做好了。而坏人每一时想的是,咋把好人做好的东西变成自已的,结果想出一个点子又一个点子,最后总要把别人的东西变到他手中。"孙子手捏着螳啷,头斜着望着远方,一脸不解,却又似乎思考答案。外甥女踮起脚尖,双手揪着哥哥手腕,仰起脑袋,睁大眼晴,盯着螳螂,看螳螂落入法绳,一身无奈,徒劳挣扎。凝思片刻的孙子说:″奶奶,那我大了当个坏人,把人们挣下的钱全变到我兜里,爸妈不是就不用出门打工了,我们不是就很有钱了,家人谁也不用辛苦做工了。不做事就很有钱,不好吗?"母亲和父亲,几乎同时喝声制止。母亲说:"益虫可以老死,害虫却会被打死。"父亲说:″好人能长寿,劳动筋骨,气血畅舒,心无鬼点,四时常泰,所以一直可以活到功能衰尽,无灾无痛,天年尽享。而坏人挖空心思,损精费神,,气血不和,阴阳不调,常常半身瘀滞,恶毒病变,求医看病,疼不了身,最后落的财尽人亡,空忙半生。"孙子一脸迷茫,说不懂。近年研究养生的父亲说:″你长大后就明白了。″</h3> <h3>这一年庄户长势喜人,一沟河地枝高叶阔,显得晶莹碧翠,含油欲滴。丝丝蔓蔓也肥壮丰盈,密密麻麻。蜜蜂,飞蚊更是添油加醋,极尽夸张得忙碌于花叶之中。母亲的小地宛若麻雀之五脏,小是小,种植的一应俱全。有土豆,有玉米,有豆角,有西葫芦,南瓜葫芦,白萝卜,红夢卜,葱。春种的时侯,母亲惜地,种得极稠。夏锄的时候,还因惜地,菅苗很少。所以如今一地碧波,难见寸土。</h3><h3>清理完地堰。父亲把链刀往草尸上一放,坐在地边那块大石上,点烟稍息。母亲踮着脚尘猫着腰,拨开枝叶,寻地立足。歩步小心,步步为营的沿地边清点葫芦。一,二,三,四……母亲一脸乐呵,幸福满溢,每拨开一片枝叶,摸到一个葫芦,总要万般柔情,千般珍爱摩挲几圈。数完葫芦,母亲好象和父亲说,又好象和自已说:″还能长几天,嫩芽芽地,让它长吧,老到了耐储存。"最后千挑万捡,摘出几个长势不好的放到地堰,待回家时拿。今年葫芦大丰收,个个健壮饱满,充实丰盈。</h3><h3>孙子见奶奶摘的葫芦油光闪亮,也罗圈了腿,学着奶奶的样子,叉着步子,踩着点子,一步三晃,举着螳螂,移到地堰,抚摸揉抱葫芦。</h3><h3>外甥女举着双手,口中噫噫呀呀,踮脚踏步地叫嚷:″噢娘,我也要看葫芦,我也要看葫芦……”一付举步欲行的样子。无奈,植物高大,人矮腿短,跨不出步。母亲放下刚刚撩起的肥大,油润,厚实的豆角叶子,拍拍满手的尘土,又扑打了衣襟枯叶,灰尘。急急忙忙,又小心翼翼,踩着点儿,大步跨到外甥女面前,曲膝下蹲张臂,外甥女如燕雀归巢,象飞鸟投林,似羔羊入怀,满脸喜悦,一身欢欣。</h3> <h3>~~~多少年了,三年五年?总之,每年的头一口青菜,母亲没吃,父亲没吃,都是回家探亲的游子尝了。</h3><h3>接到电话的母亲,老早倚门而立,举手遥望,不顾满身疲惫,总是一脸殷切,一脸期望,忘穿乡路。</h3><h3>回来了,儿子媳妇孙子。不再年轻的母亲,硬生生的撑出年轻的姿态,笑颜满面,腿勤脚块,接包引路,忙五乱六,恨不得、身有三头六臂七十二腿。</h3><h3>乡路尘埃,一进家门,母亲口里唠叨着,手揪了毛巾,噗噗噗地给子给孙给媳妇,抽打裤管浮尘。那手巾,洁白崭新,从没用过,首次亮相。儿孙媳妇是母亲最尊贵的人。母亲自己满身疲惫满身尘土,从记不起给自己抽打。</h3><h3>母亲给沏好水,加入糖,捏了茶,搅拌进柑橘粉,恨不能找来龙血凤髓,琼浆玉液。</h3><h3>母亲啦啦呱呱,母亲脚手不闲,母亲要给最尊贵的客人做饭,地里葫芦长不足三寸,粗不过黄瓜,母亲一直珍惜如命,这时毫不犹豫,毫不可惜地摘。豆角刚刚二寸,瘦小青涩,嫩丫丫的,宛若稚气未脱的小姑娘,母亲挑拣着摘一把。土豆刚如柑橘大小,母亲从土豆叶下,看裂缝最宽的地方,擦进手指,深深起出,嫩土豆经不起揉搓,薄皮尽褪,白如玉脂。</h3><h3>母亲用头茬凝聚了心血的食材,招待了她最珍贵的亲人~~~</h3> <h3>母亲把外甥女抱到地头。又取了水壶,拧开盖子,举杯昂头,轻尝慢品,用口唇,用舌头,用心灵感受水的冷暖,之后长长地伸到外甥女口边说:"亲,喝点水,荒天野地的,怕上火。”外甥女忙着和哥哥玩葫芦,嫌遮挡视线,头扭的拨浪鼓似的,母亲凭空举着杯子,捕捉外甥女的口,好不容易兑接上了,外甥女轻轻地呷了口,甩过头,万分厌恶,万般不耐。母亲举杯子的手依然固执,说:“亲,再喝口,再喝口。”相持许久,外甥女总算浮皮潦草地喝下五六口。母亲又递给孙子,孙子挥挥衣袖,横臂把嘴鼻一擦,高举杯子,高昂头,把脖颈拉直拉长,以一倾黄河的决心,猛灌三口。母亲又递给外甥女,外甥女吱吱呀呀不喝。</h3><h3>父亲用他那,拨拉了一生算盘,点了一辈子钞票的手,握着粗涩僵硬的撅头,把搬货练就的气力,发挥到极限,僵硬笨拙地把撅头高举过头,嗨的一声,猛砸地下,之后往怀里一拽,嫩白柔黄,宛如婴儿的土豆脱土蹦出。出世的土豆老有解体残肢,伤痕累累。</h3><h3>母亲拧紧壶盖,把水壶放在地堰的草垫上,解缠开那卷编织袋,到豆角架下摘豆角,豆角叶密涨如荷,母亲不得不曲身弯腰,撩起阔叶,窥视了摘。今年豆角葱绿悠长,皮嫩籽饱,身条顺溜,如美玉秀气,如少女窈窕。又连连挂挂,成把成窜。母亲如抚摸婴儿一般,用饱沾岁月满布沧桑的手,轻轻抚摸,小心感触。千挑万选地寻着摘採不太优美,长势衰退的豆角。母亲脸上的笑意染红了夕阳,染红了豆角,染红了葫芦,染红了土豆,染红了玉米,也染红了山川大地。</h3><h3>……</h3><h3>家中人少,不费菜蔬,离真正的秋收还有一段时日。母亲只是采摘了一二日的食材,最大的动机是田园乐游,回归田地。</h3><h3>母亲是穷人,田地是母亲旅游圣地,在这片圣地里,母亲最富有,富有到衣食无忧,疾病远离,快乐长存,青春永驻!</h3> <h3><font color="#010101"><p style="text-align: center;"> 完</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草拟于原平家中</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忻州贺茂丰作品</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2018.晚秋</h3></font></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