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鹦鹉》诗写作指导

吴门一苇

鹦鹉

作品

黄鸟

金笼

祢衡

大家

白居易

李白

此作

羽毛

　　这个题目我也很意外哦，原来说这次作业脱离动物世界的，结果还是个扁毛的。。。

鹦鹉是一种大家很熟悉却并不太了解的鸟，昨天在课上已经有人问：鹦鹉长的什么样子？所以，今天先来科普一下鹦鹉这种鸟：

鹦鹉是鹦形目（学名：Psittaciformes），种类众多，羽毛艳丽、爱叫的鸟。典型的攀禽，对趾型足，两趾向前两趾向后，适合抓握，鸟喙强劲有力，可以食用硬壳果。羽色鲜艳，常被作为宠物饲养。它们以其美丽的羽毛，善学人语技能的特点，更为人们所欣赏和钟爱。鹦鹉中体形最大的当属紫蓝金刚鹦鹉，体长可达100厘米（体重超过1.5公斤），最小的是蓝冠短尾鹦鹉 ，体长仅有12厘米。

　　古往今来，写鹦鹉的作品不少，最出名的是三国时期名士祢衡的《鹦鹉赋》，武汉鹦鹉洲因而得名，全文如下，有兴趣的可以读一读。后世诗词作品，无论是作品篇幅体量还是内容深度，鲜出其右者。

祢衡，都知道吧？汉末名士，智商高情商低，自命不凡爱骂人。固然他真的有些不凡，能在元旦（农历新年）光着身子到曹操宴前击鼓的，不怕羞也就罢了，居然不怕冷。。。然后错失成就抱负的机会，被曹操送给刘表，刘表送给黄祖，黄祖送给了阎王爷。。。

 

《鹦鹉赋》

作者：祢衡（汉）

　　惟西域之灵鸟兮，挺自然之奇姿。体全精之妙质兮，合火德之明辉。性辩慧而能言兮，才聪明以识机。故其嬉游高峻，栖跱幽深。飞不妄集，翔必择林。绀趾丹嘴，绿衣翠矜。采采丽容，咬咬好音。虽同族于羽毛，固殊智而异心。配鸾皇而等美，焉比德于众禽！

　　于是羡芳声之远畅，伟灵表之可嘉。命虞人于陇坻，诏伯益于流沙，跨昆仑而播戈，冠云霓而张罗。虽纲维之备设，终一目之所加。且其容止闲暇，守植安停。逼之不惧，抚之不惊。宁顺从以远害，不违迕以丧身。故献金者受赏，而伤肌者被刑。尔乃归穷委命，离群丧侣。闭以雕笼，剪其翅羽。流飘万里，崎岖重阻。踰岷越障，载罹寒暑。女辞家而适人，臣出身而事主。彼贤哲之逢患，犹栖迟以羁旅。矧禽鸟之微物，能驯拢以安处。眷西路而长怀，望故乡而延。忖陋体之腥臊，亦何劳于鼎俎？嗟禄命之衰薄，奚遭时之险巇？岂言语以阶乱，将不密以致危？痛母子之永隔，哀伉俪之生离。匪余年之足惜，悯众雏之无知。背蛮夷之下国，侍君子之光仪。惧名实之不副，耻才能之无奇。羡西都之沃壤，识苦乐之异宜。怀代越之悠思，故每言而称斯。

若乃少昊司辰，蓐收整辔。严霜初降，凉风萧瑟。长吟远慕，哀鸣感类。音声凄以激扬，容貌惨以憔悴。闻之者悲伤，见之者陨泪。放臣为之屡叹，弃妻为之歔欷。感平身之游处，若壎篪之相须。何今日之两绝，若胡越之异区。顺笼槛以俯仰，窥户牖以踟躇。想昆仑之高岳，思邓林之扶疏。顾六翮之残毁，虽奋迅其焉如？心怀归而弗果，徒怨毒于一隅。苟竭心于所事，敢背惠而忘初！托轻鄙之微命，委陋贱于薄躯。期守死以抱德，甘尽辞以效愚。恃隆恩于既往，庶弥久而不渝。

篇幅不长，网上赏析解释什么的也不少，大家可以自己学习学习，读透了这个，写鹦鹉主题的诗词，大概都不费劲了。

　　转回来说诗词，我们传统文学意象中，鹦鹉相关的关键词大概有这么几个：

美丽、学舌、多言、豢养、囚禁

　　基本上所有作品里，对鹦鹉本身进行正面描写的，都是写它如何的聪明美丽，这一部分的内容肯定是赞美的，因为客观上讲，鹦鹉有艳丽的羽毛，优美的形体，凤头长尾弯弯嘴，再加上比较高的智商。不过要澄清一下，鹦鹉学舌是一种“效鸣”现象，只是简单的模仿与条件反射，而非智慧。

但是，对鹦鹉外表的赞美往往只是作品的非重点部分，基本上都是为后面作陪衬用的，这个可以看几个作品来了解一下：

红鹦鹉（商山路逢）（唐·白居易）

安南远进红鹦鹉，色似桃花语似人。

文章辩慧皆如此，笼槛何年出得身。

此作转笔皆由“语似人”而来，不论干啥，一旦只会模仿别人，这个牢笼就再也出不来了。

 

赋巩丈鹦鹉三首 其三（宋·姜特立）

翠衿红觜娇唇舌，羽族于中最性灵。

巧护狸狌莫惊嚇，好留相伴诵心经。

此作没有太大的转折，就是夸鹦鹉聪明漂亮的。只是提到了一下“狸狌”，嘿嘿，就是野猫啦。

 

陇州进黄鹦鹉应制（金·赵秉文）

陇鸟明时亦效祥，天教合侍赭袍黄。

九重城里骈莺舌，百子池边借鹄裳。

夜臂翠帘条脱重，春笼珠殿荔枝香。

紫宸朝退鸣鞘远，偷学山称万岁觞。

这是一首老干体的鹦鹉诗，所有的应制诗，都必须老干一点，充点正能量进去。从起笔的“明时”“效祥”，到末句学喊“万岁”。。。不仅人会拍马屁，鸟也会，而且是学习“山呼”的音效。

　　前面几首，主要是看下古人在描写鹦鹉外形上的语句，供大家借鉴。绿毛红嘴，已经写滥了，建议少用为妙。你可以写写白鹦鹉、灰鹦鹉、紫鹦鹉、虎皮鹦鹉。。。

　　鹦鹉因为会学话，于是就免不了会有些多言。写其这一特质的作品，大多是以批判为主旨的：
有直接批评的：

鹦鹉（唐·子兰）

翠毛丹觜乍教时，终日无寥似忆归。

近来偷解人言语，乱向金笼说是非。

这首作品从小鹦鹉初学说话时的无聊，到后来越学越多，以至于会说“是非”了。。。是鹦鹉，还是人呢？

　　有进行间接批评的：

宫词（唐·朱庆馀）

寂寂花时闭院门，美人相并立琼轩。

含情欲说宫中事，鹦鹉前头不敢言。

这个作品很出名的，它假想鹦鹉是复读机的。其实鹦鹉是复读机不假，但不能一次录入，需要多次反复录入，才能保持记忆。诗中“寂寂”“含情”“不敢”都写出了“美人”的寂寥与无奈。含蓄而清晰，这是我们作诗应该学习的。

 

再来一个反讽的：

鹦鹉（唐·杜牧）

华堂日渐高，雕槛系红绦。

故国陇山树，美人金剪刀。

避笼交翠尾，罅嘴静新毛。

不念三缄事，世途皆尔曹。

小杜此作写的够狠。从鹦鹉现在住的华堂，写到它曾经的家乡；从剪舌罅嘴到囚笼断羽，肉体与精神上的痛苦，还改不了你们这帮家伙的毛病，不知道闭嘴，光会得吧得吧地瞎BB。

　　还有一种是以同情的心态来写鹦鹉，写它们被豢养的：

鹦鹉（唐·白居易）

陇西鹦鹉到江东，养得经年觜渐红。

常恐思归先剪翅，每因喂食暂开笼。

人怜巧语情虽重，鸟忆高飞意不同。

应似朱门歌舞妓，深藏牢闭后房中。

老白这个七律名气颇大，后来刘禹锡还步过韵。此作层层铺陈，由远而近，由小到大，写鹦鹉的出身来历成长过程，写了它的遭遇和生存方式，写了它的可怜与无奈。尾联一转，喻笔直写，表达了对这些被豢养者的深切的同情。

老白的作品其实着眼点很高，格调不凡，只是笔法比较直露，略失含蓄，大家欣赏学习的时候也要有所取舍。别光学他写的直白，动不动说什么农夫老媪能懂。光靠直白，白居易是万万上不了唐诗大咖榜的——大唐排名前十没问题吧。白居易视野宽、立足高、气度宏大，所以他很多作品特别有冲击力。这里顺嘴多扯一点。

 

鹦鹉（宋·范仲淹）

堂上每云云，金笼久受恩。

思山诚有意，对主忍无言。

性比孤鸾洁，声殊百舌繁。

云林如一去，应喜谢朱门。

宋诗喜欢说理。范仲淹此作是“金笼久受恩”的鹦鹉，吃着人家的食儿，住着人家的笼，“忍”之外，还能怎么样？纵有高洁的情怀，纵有巧舌胜百，还是向往着山林。

老范的诗，理重了，情字上，略欠了些，显得干涩无味。

 

还有一种视角，也是同情，主要写鹦鹉是被囚禁的，写它们向往自由的心情。这个与前面有些相似，但又略有不同，大家可以品味一下。

鹦鹉（唐·张祜）

栖栖南越鸟，色丽思沉淫。

暮隔碧云海，春依红树林。

雕笼悲敛翅，画阁岂关心。

无事能言语，人闻怨恨深。

这首作品情绪比较浓烈，从南越的家乡给弄到笼子里，“悲”字或者算是诗眼。就算会说话，说的也是深深的怨恨。

这里顺便再科普一下，大部分能说话的鹦鹉，都是来自东南亚，古诗中“安南国”“南越”这些地方；小部分，有一种叫“绯胸大鹦鹉”的，来自四川，所以诗中也常说“陇山”，这是中国本地鹦鹉，会说话的。

　　还有好多作品，是借着鹦鹉说事儿的。

比如说感慨自身，前面祢衡的算一个，后来李白也有：

初出金门寻王侍御不遇咏壁上鹦鹉（唐·李白）

落羽辞金殿，孤鸣咤绣衣。

能言终见弃，还向陇西飞。

这个一看便知，李白不得意之时，来找王侍御，结果还没找着。看人家里挂着个鹦鹉，顺手写几句。“落羽”“孤鸣”“见弃”。。。陇西是鹦鹉的老家，我还是回去得了。

这牢骚发的，所以甭看李白后来说什么“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他都事过的，没事过，如何知道不得开心颜呢？谁还没有个低头的时候啊！

比如讽怀古事：

鹦鹉（宋·梅尧臣）

一入秦宫去，千山陇树秋。

能言依妇女，学语类徘优。

玉锁闲拘束，金笼不自由。

哀良是黄鸟，死为穆公羞。

这首宋诗其实结句归结到穆公事，略有勉强。我猜测，这大概是只黄毛鹦鹉。所以最后才提到“黄鸟”，引用《诗经·秦风·黄鸟》篇，再踩上秦穆公一脚 来作结。

《诗经·黄鸟》就是写秦穆公死了，搞了三个姓车的贤人殉葬，大家都觉得很可惜，很悲伤。

不了解梅尧臣写作的背景，不知道他为什么从个鹦鹉鸟扯到这上头。有兴趣的，大家可以细研究研究。

　　有关鹦鹉的诗，我就讲这么多，希望对大家的创作能够有所帮助。

（本文为沧浪风秋季班写作指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