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爱情

石仁彬

64年前，他放弃家里为他订好的亲事，她不顾父母兄长的强烈反对，两个人私奔到几百里之外的淄博当起了一对矿工夫妻。在还未开化的当年，他们这是大逆不道，会被邻里耻笑，而如今，后辈们都为他们敢于与世俗对抗、争取爱情的权利而自豪不已。他们，就是我的爷爷奶奶。

爷爷的父亲耳聋、母亲眼盲，家里还有一个幼弟，再加上后来生的5个子女，负担相当沉重。不得已，奶奶一个人在家挑起大梁，像男人一样去推车、种地，爷爷在外地继续干矿工，奔波生计。就像每一个普通的乡村夫妻，他们用自己的勤劳和付出养育了一个大家庭，在默默的自我牺牲中渐渐老去！

爷爷是个非常顾家的人，从淄博、到莱芜、到新汶、到宁阳，每次工作调动唯一的要求都是能离家近一些。听奶奶说，有时为了回趟家，爷爷会步行一百多公里，回来看看一家老小，第二天就得再赶回去；有时，她也会抱着孩子，领着小叔子，小脚颠簸步行几十里，再坐几毛钱的火车去看望爷爷。所以，我能听说的关于他们的故事，基本上都是在路上。

印象中，曾经他们之间是很恩爱的。爷爷总是和声细语，对奶奶基本上言听计从，每天都是满脸的笑意。奶奶虽然脾气火爆，但从不让爷爷下地、做任何家务，偶尔爷爷真生气了，奶奶也是瞬间服气。每天7:00、12:00、6:00三个时间，奶奶都会准时做好饭、摆好碗筷，说一声：“吃饭了”，爷爷则会漫不经心的走到墙角，拿起酒瓶倒上一杯，心满意足的慢慢品味！

情况好似在最近这两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耄耋之年的他们常常起争执。已经得了老年痴呆的爷爷不光不认人、不记事、不讲理，还常年昼夜不分、哭闹不停、折腾不止，奶奶也许有时真的是乏累了，也会忍不住好好“教育”他一下。比如：昨夜，爷爷拿着两个人去年的一张合影不停的质问奶奶：你为什么要和隔壁老头一起拍照片？又羞又恼的奶奶一气之下直接把照片撕个粉碎，两人直到此刻仍未和好呢！可是，这不正是因为爷爷记忆里的爱情不容侵犯吗？

随着两位老人日渐走向迟暮，别离已经是不可避免的话题。还记得2008年10月6号那个凌晨，一路狂奔向医院的我看见奶奶非常无助的站在医院门口，声泪俱下的跟我说：你爷爷怕是不行了，吐了一大盆血，怕是救不过来了！不过好在抢救及时，爷爷虽未能完全恢复却也活了下来。今年6月份，爷爷再次昏迷不醒，医院让做好心理准备，只好把奶奶从老家接到医院，奶奶深情的望着爷爷呼喊：你醒醒啊，看看你的孙男弟女都来看你了！！！一声声呼唤，一天天陪护，老爷子又再次奇迹般的活了过来！

我没经历过他们的苦难，无法描绘出他们的崎岖，可是我看得到生活的点点滴滴，读得懂他们相伴多年的情意。所以，我始终坚信，她们是有爱情的，只是他们从来都羞于说这两个字。这也应该是我们这些子女后辈的福气，让我们看到了爱情本来的样子！有义无反顾的争取，还要有无怨无悔的付出；有牵肠挂肚的思念，还要有不离不弃的呵护；有生活琐事的争吵，还要有永不放手的相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