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黄岗山

宓清

　　《诗经》有云：“焉得谖草，言树之背？”朱熹注之：“谖草，令人忘忧；背，北堂也。”北堂，母亲居住的地方也。谖草，萱草也，解恚忘忧，是一朵开在我记忆中最温馨的花。

　　据说，在江西省铅山县，有一个海拔2158米的地方，每到八九月，橙黄的萱草，便明艳地、灼灼地席卷了整个山岗。那遍染金色的山岗，岂不是一个忘忧岗？！多么神奇的地方，多么温馨的所在。那，便是你——黄岗山！“华东屋脊”“江西第一峰”，是热爱你的人们冠之于你的美称。

　　2018年10月20日周六，早上5点，广昌13名户外爱好者和南昌5名朋友，在张总的巧妙安排中，从西坑村兵分两路，朝着你的方向进发。花开两朵，只表一枝。15人（另三人另一条线路）的队伍带上头灯，走在泥泞的山道上，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摸不着，可是靠近你的欢乐，跳跃在草尖，传达到树梢，在黑暗中弥散开来。

　　雨，也来凑趣，自顾自地向大地挥洒。黑暗中 的路，更加泥泞了。穿上雨衣，打起小伞儿，就当作雨中漫步吧，虽然并不悠闲，还带着一丝喘。两旁的箬竹，在风雨中沙沙地招摇，把叶上盛满的雨水倾注在我们的身上。时不时，有人踩空，趔趄。可是，没有一个人退缩。不到二十分钟，下来两人，原来，前面有一支36人的吉安队。走了不到半小时，已有两人感觉天气恶劣，路途艰辛，退下阵来。过了不到10分钟，又下来一人，说是来寻人的，有两人返回，另有两人迷路了没跟上。我们相互照应着，南昌朋友晨曦状态不是很好，喘得有些厉害。但是依旧紧跟队伍。

　　不到六点，天亮了，树梢间隙中，奶油似的白云缭绕着黛墨远山，不时地撩拨着我们的兴奋神经。山路，也在此时戛然而止。我们进入了你的峡谷溪流，河道边遍布红黄橙绿青蓝紫，原来是吉安的大部队。下雨的缘故，原来的道根本不能走了，太滑，极度不安全，所有人只能沿着向导的足迹走。

　　只见：峡谷溪流，巨石遍布，清澈的水流依石而下，遇落差瞬成小瀑，一万年的磨合，一万年的相依，黄岗山，你把拔地而起的山体，当作了自己心爱的钢琴；你把滋养的山泉，当作了玉女的手指；你在黄玉似的键盘上，奏响了亘古的音符。在风雨的伴奏中，你把巨大的碎石淹留挡道，你把看不见的滑腻悄悄铺满，你把每一个音符轰然奏响。你战栗了一双双想要捆缚你的眼睛，你慌乱了一个个不懂你的灵魂。滑倒，摔跤，不时在我们身边重现。

　　我们15人，虔诚地在你升腾的水雾里攀爬，四肢着地触摸你坚硬的湿滑，在你腾挪跌宕的间隙里，揣摩着你的柔情，寻找你的宽容；在你布下的天罗地网里，我们时时在意，步步惊心。我们就像磕长头的朝圣者，眼光不敢游移，脚尖是看得最多的风景。恨自己，只有一双俗世的脚，不能僭越你的网，无拘无束地欣赏你。可是，内心的声音告诉我，我在向你靠近，犹佛教徒在轮回中向神山靠近，这是一种非户外者不能理解的体验，它不是感官上的愉悦和获得，而是真正的幸福，包含着快乐、自由和飞翔。 我们的队伍，张总开路，杨哥压阵，三毛哥、狂人、吴主任和南昌的几位朋友中间配合，在每一个关口，都有他们的援手，极大的增加了我们的安全系数。可是却耗费了他们大量的体力，以至于他们无一例外地有摔跤经历。行不到一半，睡眠不好的晨曦双脚突然抽筋，让我们慌了手脚，所幸，三毛哥及时赶到，做了些处理，待晨曦双脚疼痛舒缓后，我们继续前行。终于，向导说，马上就要到山路上去了。这就意味着，在悬崖上穿越溪流的危险即将结束。 此时，海拔已是1680米。

　　从峡谷溪上山的路异常陡峭，只容一人经过，走着走着，我们的队伍居然不在我身后，可是后面的人流却让我无法止步，就这样，我在其他的队伍里寂寂前行。

　　且行且等，始终等不来我们的大部队，南昌朋友徐总、罗总先后过去，寒暄几句，我又放慢脚步，吉安队一小队一小队地过来，我从第一个变成他们队伍里的最后一个，我始终相信，我们的队伍就在不远的后面。浓雾在树林间穿行，“二三险境穿云去，万千奇峰扑面来”当然是不可能了，唯有近树，在雾中勾勒。

　　海拔已经上升到1750多米，松，开始盘曲遒劲，龙翔在天的画面时常出现。头发已经被雾气濡湿，几欲滴水。蓦然发现，这寂静的林中，只有我一人了。所幸，一路无岔道，又有五行户外的黄布条标志，内心并不忐忑。一个人进入“止语”的境界，止于声，声之切切，多少心音穿越时空涤尽尘埃；止于念，念之切切，多少情愫随时光静水流深。止语中，独赏秋入横林数叶红，静听禾草叶上萧萧雨，踩着落叶和它长长的影子，读着秋风抚弄青丝的婉约，思绪寂寥情自甘，望断黄岗也逍遥。

　　在这苍茫的雾中，黄岗山，你给我安排了这一眼的寂寞，你枝头的嫣红，你飘在草地上的秋黄，都是你在秋中的情绪，你轻轻滑落的轨迹，一不小心就被我凝成了一幅画卷……在你的风中，我种下一束心香，“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

　　海拔已经是2070米了，禾草把树底下铺成一片金黄。糖梨子树越来越多，不少的糖梨子依然在枝头餐风饮露。高山气候的湿冷，把苍老与凌冽全都写在乌黑的糖梨子树皮上。黄色的白色的松萝、黄白的苔藓把枝条装饰得古朴又华丽，黝黑的枝条本该沉迷的气质，却透露出浪漫的气息来。

　　雾气升腾之中，草在结它的籽，风在摇它的叶。欲说还休的心事，寄在漫山荒草间。我们的队伍，始终不见踪影。后面上来了吉安队的三个驴友，其中一个是他们队压阵的水木年华，已经往返几次去寻落下队伍的队友了，走到我身边时，他说，跟着我们走吧，你们后面的队伍还隔得很远呢，山顶风大，草甸茫茫，浓雾中没有参照物，很容易迷路的。也许水木没有想到，在这冷秋冷雾中，他朴实的话语，却给了我一段很温暖的旅程。另外两个是一对夫妻，走得已经很疲惫了。我们在浓雾中相互呼应着，烟雨衰草，雾霭阵阵，楚天杳杳，寂静中，衰草把幽古的触角延长。

　　

　　草丛中，一簇一簇的野菊花，在凌冽的寒风中依然开得热烈，“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黄岗山，在你的一地素色里，野菊花却汲取了你浓稠的快乐，带给我生命勃发的感知。我知道要到山顶了。已经有吉安驴友开始下山，说我们先上去的队友快冻成冰棍了。水木叫我们加快脚步，我知道，回程路更加艰险，心里很是为他们担心。

　　突然听到呼喊声，浓雾中一个高高的黑影，原来是另一条线路上来的阿fu。黄岗山碑石、武夷第一峰碑石，在磊石中驻立。黄岗山，我们来了，我们登上了你的山岗，此时，我们站立在你2158米的峰巅，与你的碑石合影，我要把自己在你的古老中停驻，剪你一片秋光带走。

　　此后，我们将从阿fu的那条线路下山，吉安队原路返回，于是与水木他们匆匆告别，来日再见。

　　四十分钟后，我们的第二路人马（远方、兰花、半日闲、浮生若梦、读书狂人）上来了，半个小时后，第三路人马（晨曦夫妇、风儿夫妇、杨哥、三毛哥）上来了，我们欢呼起来，赶紧合影留念。此时，已经是下午1:30了。山上寒气逼人，在高山草甸上开茶话会的梦成为泡影，看着阿fu带来的大量水果（11个柚子）和零食，张总戏谑阿fu为户外的“新兵蛋子”，大家哈哈大笑起来，阿fu带给大家的温暖和感动，大家谨记于心。事后方知，队伍之所以迟迟上不来，是因为晨曦一路脚抽筋，杨哥一路护着她，其余的人一路等候。好样的，伙伴们！

　　回程路，云海升腾在山间，似舒缓的音乐，我们的灵魂漫步在云山之间，如痴如醉，久久不舍离去。与清夜无尘、云海汇合，我们开启了急急的回程之路。

回来后，张总写到：“好久没吃这种苦了。周六带着十多位广昌驴子冲顶武夷山主峰。千算万算没算到天上下雨。所以到顶的时候，我们多数人只能穿着拧着出水的衣服在寒风中颤抖。我作为组织者，更折磨人的煎熬是：当我们在悬崖边穿越溪流，一个小小的意外后果都不堪设想。下山我们想些办法，没吃到苦。但是吉安方面三十多位驴子还得原路返回，‘惨状’可以设想，但是现在一定都平安地坐在返程的车上，愉快地分享登顶感言吧。苦难会让人上瘾。当大家都安全地返回时苦难越多，日后的回忆就越幸福。任何户外活动，最值得留恋的一定是相伴的人。真心感谢广昌的朋友。你们待人的真诚和无私，是我此行最大的收获。期待下次相会。”风儿说：“想要和你/去远方/共览山川之壮美，想要和你/去远方/共赏秋色之旖旎，想要和你/走在那美丽的山路上，身边有和风，有细雨，有风雨同舟、同舟共济的伙伴们”。感谢，黄岗山之行总策划张总；感谢，无私付出的阿fu；感谢，一路团结互助的伙伴们！

登黄岗山有感

文/赵清

峰高友至迟，独倚水云湄。

风雨成诗处，禅心满树枝。

登黄岗山有感

黄岗峭拔姿，驴友奈来迟。

独我松云外，遥听水月诗。

　　附：晚上下榻在铅山县武夷山镇的庆丰农庄。第二天我们又游玩了福建武夷山，此处暂且不表。

赵清写于2018年10月23日10: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