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星晨报》马东旭:我坚守我珍贵的信仰

咚咚锵

<h5></h5><h5>  作者:马东旭,出生于河南省宁陵县农村。作品散见《诗刊》《青年文学》《文学报》《星星》《诗歌月刊》《扬子江》《时代文学》《山东文学》等国内百余种文学期刊。获得《散文诗》金奖、《伊犁晚报》天马奖、《大河诗刊》主编诗歌奖、《扬子江》青年散文诗人奖。著有诗集《申家沟》《父亲的黄岗镇》。</h5> <h3></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17px;">坚 守</b>&nbsp; </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br></h3><h3> 我们活在致幻之地。</h3><h3> 活在欲海鼎沸的托浮中。</h3><h3> 而我学会了吃素,怀有一颗素洁之心,柔软且散发出仁慈的力量。在我的视线中那些贪嗔的人类,多么可恨。放下屠刀吧,圆满无上大菩提。我选择逐水草而居。</h3><h3> 只有在水岸我才能回到本真。</h3><h3> 只有在水岸我才可以洗沐人间的恶,才能看清自己。那些名与利不过是一个空无的轮廓。我坚守我的珍贵的信仰。</h3><h3> 不是一生一世。</h3><h3> 是永生永世。</h3><h3><br></h3><h3><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b>在暮色中赶路</b></div>&nbsp; </h3><h3> 远山含着仁慈的万物。</h3><h3> 我说的是其肉身,它是一个个灵魂的殿。我的双目看到命运的沟渠,需要一步步跳过,你跳或者不跳,沟渠就在那里。</h3><h3> 还看到生与死之间。</h3><h3> 横着一道奇异的光。在暮色中赶路,是肉身赶着灵魂,还是灵魂赶着肉身。我已疲惫,仿佛整个人间的疲惫从四周塌下。我坐在枣园躲避自塔克拉玛干吹来的沙尘,但必须爱上它,这是一个农民的命。</h3><h3> 黑夜,如此空旷。</h3><h3> 播下良善的种子和星群。覆盖远山静默,如谜。</h3><h3><br></h3><h3><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b>忆河南兄弟</b></div>&nbsp; </h3><h3> 夜幕降临。</h3><h3> 神抚摸着托格拉艾日克的黑色的背。万籁俱静。</h3><h3> 最忆是河南兄弟,这群盛世中的蝼蚁,在低洼处推着东平原的天穹移动。今夜,我心生杂念,无法闭上双目做中国美梦。我有自己的狭促,不能唤醒这个人类,不能救赎我的兄弟,他们守着故园白色的残骸。像无语的草芥,在贫穷生长贫穷的地方。但他们心中有道德律与崇高的信仰。</h3><h3> 当银钩轻轻走过最高峰。</h3><h3> 我们共同晚祷。</h3><h3> 我和我最珍贵的源初步入肉体。</h3><h3><br></h3><h3><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b>塔克拉玛干</b></div>&nbsp; </h3><h3> 它是我的一只泪水全无的眼睛。</h3><h3> 嵌入西域。</h3><h3> 并望向深邃的天穹。</h3><h3> 那里没有倾轧,贫穷与悲苦,只有静息的灵魂隐居。其实我只是边陲上的一个黑点,让大风吹过,双臂落满尘埃。呼吸、行走,运用自己的力量。</h3><h3> 但我总想着:人间何时才能充满永恒的蜜汁。</h3><h3> 远处的昆仑山,在夕阳下。</h3><h3> 犹如圣体。</h3><h3> 发出慈悲之光。</h3><h3><br></h3><h3><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b>居江湖之远</b></div>&nbsp; </h3><h3> 在南疆。</h3><h3> 在托格拉艾日克。</h3><h3> 我安顿下来,种下两亩三分地的桃花,它的燃烧即是无常。我隐藏了权笏,闲静少言,对诸事不悲不喜,不过于执着。</h3><h3> 莽莽昆仑在身前。</h3><h3> 塔克拉玛干、塔里木在身后。它的辽阔,让人自在。双脚长成寂静的圆木,渴望黎明的金手指抚摸上下。我喜爱盯着走走停停的白云,它在等待什么,是什么拖住了什么,和贴于穹顶的雄鹰。我是自己的上帝和国度,亦是自己的十字架。是自己的废墟,亦是废墟之中的残余。</h3><h3> 其实,每一只羔羊亦是。</h3><h3> 必须原谅这个世界的飞沙走石,种种疼。</h3><h3><br></h3><h3><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b>源 自</b></div></h3><h3><br></h3><h3> 多次唱颂的申家沟,它的黄金经卷还在。</h3><h3> 香雾缭绕。</h3><h3> 我的欢愉源自其神示的宁静。自在,源自简单,如榆木疙瘩。我必须原谅这个黑漉漉的世界,源自对它的深沉的爱,我爱那柔软的部分,譬如一朵仁慈的梨花开在古典恩泽的豫东。</h3><h3> 福杯满溢,源自我可以免了人的债,如同基督可以免了人类的债。&nbsp;&nbsp;&nbsp;&nbsp;&nbsp; </h3><h3> 此刻,我拥有灵魂。&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h3><h3> 是因为我自己。与草木有着同样的血液和素心。我愿做一株麦子,麦田中籽粒最饱满的一株,仰首人间。麦芒上闪着神赐的拂晓之光。哦,我所有的丰饶,源自深深的甜蜜的水:申家沟的水。但我无法洞悉其入定时的样子,退藏于密。</h3><h3><br></h3><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b>好&nbsp;&nbsp;&nbsp; 雪</b></h3></h3>&nbsp; <h3> 我曾多次描述的广阔大地。</h3><h3> 被一只旱魔之巨手。</h3><h3> 撕出缺口。黑色的麦田呼啸着,奔向死亡。洁白的羊群,和我们一起焦渴。马匹踢踏,它闪烁的蹄子是黑夜的漏洞。平原的水啊,高贵如酒。我欢愉是因我欢愉。正如我悲伤,因我悲伤。仁慈的母亲哦,在古老的房屋,安坐如莲。</h3><h3> 祈祷:雪花从那寂静的天宇落下。</h3><h3> 片片不落别处。</h3><h3> 这是河南的十二月的冬天。万物如苏格兰牧羊犬伸出舌尖,迎迓一根根白色的骨头。</h3> <h3><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b>代言而言立:在灵性与神性之间</b></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阅读马东旭的散文诗</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br></div></h3><h5 style="text-align: center;">范恪劼(河南财政金融学院教授)</h5> <h3> 马东旭业已成为当代散文诗领域一个重要的存在——他持续地以贴着土地的负重前行和神驰八极的凌空飞跃,给“活在致幻之地。活在欲海鼎沸的托浮中”的我们呈送厚重而又轻灵、深沉而又清澈的心灵歌唱。由是,马东旭成了一个推进散文诗文体宽度的深耕手,一个提纯汉语现代性的实验员,一个汉语文学话语权王国的侵入者。</h3><h3> 在我看来,豫东平原的申家沟和新疆南部的托格拉艾日克,勾连着这两个非虚构地理坐标时空的,是一部认领“坐在枣园躲避自塔克拉玛干吹来的沙尘,但必须爱上它,这是一个河南农民的命”的耕夫的自我劝慰录,是一部深怀“不能唤醒这个人类,不能救赎我的兄弟”愧怍和“人间何时才能充满永恒的蜜汁”祈望的男儿的忠义祈祷辞,是一部构筑“我是自己的上帝和国度,亦是自己的十字架”的信徒的虔诚修行谱,是一部坦诚“此刻,我拥有灵魂”、“我欢愉是因我欢愉。正如我悲伤,因我悲伤”肺腑的赤子的原迹心灵书。其言也诚,从不讳言疲惫、疼痛、悲伤、贫穷,“我是我体内的伤口,伤口插入伤口”;其信也真,从不降低信仰的海拔、坚守的础基,“我信神,它是我生命的亮光”。显然,正是这种来自生存的粗粝、生活的艰辛、生命的严苛让我们在目击真实、遭遇真相中唤起了真情真念并抵达真界;也同时,这种高于贫穷的眷恋、大于报效的竭诚、触摸生命脉搏的柔情、拥抱尘世信仰的恒心,又让我们无论“在暮色中赶路”还是“居江湖之远”,都可以再一次建立起接通每个“源自”的信心,望见每个人的申家沟之“黄金经卷”。这一刻,悲歌亦是欢歌,自为接近自在。</h3><h3> 马东旭的精神两极实际上是故乡和信仰。他在艰难的生活中负重跋涉,却又怀有高于生活的理想憧憬。他是一个地道的农民,却又有着相当成熟的文化素养和生命自觉,这就给他带来了现实生存与理想生活的矛盾、在场身受与文化体认的冲突、灵魂坚守与他者挤压的逼仄。尽管,马东旭找到了定神安心的精神两极,但在沧桑的人世,人解决不了的,神也无能。最终把一切扛起来的还是自己,正是这种“我是自己的上帝和国度,亦是自己的十字架”的自认其命,这种依仗大地之上的神性和肉身之内的灵性而实现的调和、自明并自渡其岸,这种从农耕文明与工业文明遭逢摩擦中捕捉悲欢并张扬之的生命审美诉求,让马东旭站在了这个时代最为凡俗也最为广大的众生之中,代言而言立。与此相对,那些籍诸写作之外的经营已经改变了写作者既有的社会分层从属也修正了其精神领地的书写者,我们不难发现,他们笔下的痛感已经失去了其原初的血淋淋和热辣辣而变得颇具作势感和模拟态,也从而再也难于与马东旭这种既是提起一己生命元气的且行且歌又仿佛担荷全人类苦难的大情怀相比肩。</h3><h3> 马东旭的写作至少在三个方面给予散文诗以有效增容:</h3><h3> <b>一是将散文诗现代性生成资源延伸到更为宽广的矿区。</b>散文诗正处于一个蜕变出新的成长期。欧化的资鉴、口语的滋养和古语的翻新,无疑都是所有现代语言的可恃奥援。马东旭的散文诗典雅、含蓄、大气、开阔,有丰赡之相,弘丽之光。在恰当地引用、激活、转承古汉语方面,他为与散文诗名实相副的雅语生成,为恢复汉语的荣光做出了值得肯定的努力。</h3><h3> <b>二是将散文诗文体的明晰再一次刷新。</b>近二十年来,散文诗创作取得了丰硕的成果,但仍然行进在探索甚至不乏争议的道路上。至少在文体的构设、标示以及边界上,依然难于达成一致。创作的修正其实重在修正的创作。马东旭一系列扎实精当的文本呈现以及文本受众的无界限接纳,富有成效的传播流程里再次验证了散文诗文体的独属特征:诗意的不可或缺、意象的至关重要、细节的精准嵌入、节奏的跳跃曲度、张力的弹性限度,结构的立体动感,意境的丰满美感。</h3><h3> <b>三是对同质化、虚浮性和唯美症等通行平庸的打破与修正。</b>马东旭的散文诗具有强烈的“异质性”。这种异质性,体现在其文本从言语辞章到意蕴内涵所构成的陌生化、丰厚度和新锐性,始终“有我”且棱角分明,始终“在场”且原汁原味,始终言出心声且自成一统。“异质性”是马东旭对当前散文诗创作中某种偏离的拒斥和纠正,也是进一步实现当代散文诗有效性的补位和担当。</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