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别，别送

波里个波

一直很喜欢长沙的秋天，以往在这个季节里，岳麓山上枫树开始一点一点地红了，而日子就在那远远的蓝天白云下面漫漫的悠着，不冷不热，神清气爽。

我是家里的老小，上面有两个姐姐，父亲是位工程师，母亲是一名医师，家里日子过得有些拮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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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岁时随父母从黄河北岸的一个小县城来到湘江边上的长沙市，在童年的日子里，每年春节盼望着母亲做的炸焦花、五花肉撑破肚皮，每年夏夜躺在屋外竹床上伴着满天繁星入眠，每年秋天陪着年轻的父亲在场坪中做藕煤，每年冬天冰天雪地里撒欢斗野......就这样在父母掰着指头拉扯中慢慢地长大，甚至因为两个姐姐的原故，从来没有过忧虑，连调皮挨打也象个猴子似的，感觉这个生活是如此的快乐。

大学毕业，父母托了各种关系，把我调回长沙现在的国企单位，又回到了父母和两个姐姐的身边，然后平平稳稳地工作到现在，从刚入职的小青年到四千来人大单位排在前面的中层，转眼，一帆风顺地工作了25年。我觉得信心满满，认为自己可以就这么在长沙终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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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这个十月，我却觉得自已的人生好象活到了一个端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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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位几位领导在今年初陆续退休，职务升迁的希望就象种子一样，从春天到夏天在我的体内孕育、发芽，历经半年再至消失，从来没有过的焦虑、犹疑、忐忑、彷徨、猜忌、阴暗，半年里轮番出现在我的心里，变成另外一个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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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尘埃落定，回过头来看，其实我的生活和去年一样，虽然职务没有调整，但仍然有着超级稳定的幸福状态，无比熟悉的工作环境、收入不错的单位待遇、相交多年的朋友熟识。

不少朋友对我说，有点可惜，但你以后还有机会，我笑着说，是啊，没有关系，已经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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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过去了吗？我心里却没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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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期间，无意间看到一档音乐节目的录制现场，朴树正在演唱《送别》。

当唱到“情千缕，酒一杯，声声离笛催”的时候，44岁的朴树突然情绪失控，先是声音变得哽咽，然后转过身去，掩面大哭。

哭完以后他没办法继续，就捧着话筒站在那里，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又痛苦又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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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看到他站在那里的沉默，突然感到一阵无法控制地难受，不需要问理由，不需要揣测原因，就是一种感同身受。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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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首曲子充满了送别的惆怅。

我不知道朴树送别过谁，当时想到了谁，心里想的是什么。

在看这个视频的时候，恰好与一位多年好友兼兄长打完电话，他的工作经历远超过我，足迹踏遍祖国南北，待得人生荼蘼时，只身留在了北京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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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前，他离开长沙去北京工作，我问他为何要走，他说，有时候选择很难，因为你看不清前程如何，但过去的事永远无法再回头，所以，不管选择对错，向前看吧。

慢慢地跟着哼唱这首《送别》，我鼻子一酸，忍不住眼泪出来了，难过的不得了。

几十年没有流过泪了。

我知道自己该如何选择了。

如今的日子循环往复，周而复始，虽然安逸，但在不知不觉间，那个斗志昂扬意气风发的青年怎么就成了一个世俗凸肚的中年大叔，怎么就成了一个只会做计划再安排人做事的领导干部，怎么就成了一个满足于现有技能不愿学习的单位巨婴？

我是不是该送别这样的自己？

只是，已入中年的自己，敢不敢就这样放下一切，从头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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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海口工作的事出乎意料地快，几个电话就定了下来，基本上什么都没带，背着一个小包就来到这片千里之外的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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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得有些匆忙，老婆和女儿都很理解，只有老母亲有些难受，我笑着告诉她，海口不远啊，有什么事两个小时的飞机就回来了，她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地抓了抓我的手，然后放开了。

转眼就已经一个星期。

明天准备回长沙，躺在宿舍里习惯性地翻看着湖南台的节目，看到“幻乐之城”最后一期李光洁与任素汐合作的《五百里》，故事讲述是的发生在90年代的一对恋人，几经波折终于重逢，准备一起去海南的前夜，又因一起意外导致两人错开，从此天涯。

故事很老套，但意外地是这首歌很动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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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送我，说再见吧，故乡已在身后了，

你不要再想起我，请别送我。

请别送我，就当我是那云朵，

云一朵，云两朵，云三朵，云四朵，

此去不知道归期，请送别我。

反反复复地循环着这首歌，低低的吟唱娓娓入耳，韵味弥足，仿佛轻轻地说出了我的心声。

别送我了，我会好好的。

此生，希望归来仍是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