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散文)

雪峰

<h3><font color="#167efb"> 我的父亲老了,如今已是七十五岁的老人了。父亲黝黑的脸庞上发出红红的光晕,矮小身材不到一米六,被疾病致伤的脊梁,日趋显得佝偻,但精气神不减,依旧担起整个家,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且越老越勤快,越干越精神。<br>   父亲老了,性格变得越来越古怪。不让他干活,他就不高兴了,动辄向我们发些牢骚,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饭量因此也减了许多,让人实在是发愁,真拿他没办法,就凭他的性子吧!邻居刘家表叔,很风趣地调侃父亲,马老汉现在“返青”了,子女们光景都好转了,该享享清福了,怎么还整天忙里忙外的。父亲总是乐呵呵地回上一句,“八十佬儿门前站,一日不去还要吃一日的饭”。两位古稀老人相互作着乐儿,他们的笑声经常萦绕在院子内外,让我们这些做子女的哭笑不得,对此啥话都不能说,啥话也不敢说。</font><br></h3> <h3><font color="#167efb">  父亲是个苦命的人。尚在襁褓里嗷嗷待哺的父亲,就没有了娘,奶奶刚生下他八个多月,得了产后风殁了。听村子里老人说,父亲是吃羊奶救的命,是大奶奶一把屎、一把尿地抚养成人的。我的爷爷一生娶了两个女人,我有两个奶奶。大奶奶是个贤惠的人,但不曾生育,也没能给爷爷生下一男半女。在旧社会,男子是可以纳妾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为了延续子嗣,于是爷爷又娶来了奶奶,才生下我的父亲。在父亲的记忆里,自己的亲生母亲长什么样子,他的脑海中没有留下丝毫的印记。勤劳的爷爷和善良的大奶奶,对他百般疼爱,父亲总算没有受过什么罪。直到他长大点懂事了,才知道大奶奶是他的养母,自己的亲生母亲早已不在了人世。现在谈及此事,父亲总会黯然失色,深感遗憾。<br>  苦命的孩子早当家。而立之年,父亲已结婚生子,在家乡的小学里,是一名民办教师。大奶奶却悄然离开人间,父亲从此彻底地失去了母爱,使他陷入了失去亲人的极度痛苦之中。不惑之年,我的父亲又失去了他的父亲,我不曾想象,父亲没有了父亲该是怎样的一种情形。我的爷爷因长期在田地间辛勤的劳作,积劳成疾,闭上了疲劳的双眼,这使父亲内心深处又一次受到了创伤。从此,他学会了用烟斗抽烟,一锅接连一锅地抽,以此消遣来麻醉自己,打发那漫漫长夜。<br>   改革开放后,年富力强的父亲正想着和母亲一起,为家庭创收入、谋发展的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又光顾了我家,我的母亲患上了乳腺癌。父亲陪着母亲四处求医问药,但还是没能挽留下母亲的生命。母亲也走了,那年父亲才四十五岁。人生的痛苦,莫过于早年丧母,中年丧妻,但父亲的前半生,一样也没能落下。一次又一次的打击,就好比硕大的碾子,从父亲的心上轧过,他的心被轧得稀零粉碎。如此沉重的打击,再铁硬的汉子,也会将他压折压弯的。</font><br></h3> <h3><font color="#167efb">  父亲是个坚强的人。经历了一次次痛失亲人的洗礼,那段日子里,父亲曾经精神颓唐过,对生活也心灰意冷过。每当看到没有成家的二哥、三哥和正在初中上学的我,父亲常常暗自流泪。男儿有泪不轻弹。那是你真正没有经历伤心的事情,真正没有品尝到痛苦的滋味。父亲的经历,放到任何一个人的身上,都会伤痛的,除非他是冷血动物。<br>   那段光景,是我家最痛苦,也是最困窘的岁月。家庭接二连三的变故,给父亲心灵的创伤是沉重的,加上给母亲看病垒起的债台,对一个原本不够宽裕的农村人家而言,实在是飞来的横祸。那时家乡的小学校也撤消了,就连低收入的民办教师,父亲也做不成,他失业了。为了拉扯我们兄弟仨成人,父亲是我们的精神支柱,鼓励我们自强自立,他目送两个刚刚成年的哥哥登上了前往内蒙古挖煤的长途汽车,自己在家一边耕作土地,一边既做爹又当娘供我上学。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挣几元钱咋就那么难呀?有一次,我国庆放假回来,父亲为了给我买一件毛裤,东家门出西家门进地借钱,跑了好多人家都没借成,最终还是用半袋小麦为我换一条。我直到现在仍记忆犹新,那条墨绿色机器纺织而成让我度过寒冬的毛裤。想到这里,再看看父亲,我不禁哽咽。</font><br></h3> <h3><font color="#167efb">  父亲是个好学的人,也是个善良的人。父亲天资聪慧,只要他看准的营生,他一学便会。父亲做过纸活,他请邻村一位有名的铁匠,打磨出一付做纸活的家当。经他手做出的纸人、纸马、纸楼、花圈、花篮等,深受人们称赞。遇上谁家办丧事,父亲便带上他的宝贝不请即到,事后分文不取,权当代劳帮忙。事主们过意不过,都要给父亲送来一些食物,作以答谢。父亲学过地利和风水,能掐八字论吉凶,人们常请他安安土神,写写婚书,打打关煞等等。父亲重礼仪绝不迷信,他学这些不是为了发家致富,因为当地人信这些,有的人借机敛财,让穷困人家花去不少的冤枉钱,可父亲从来不那么做。他风趣地说,人死不能复生,埋人要比窖藏萝卜容易,不会生根发芽,更不会变虚心。为死者诵经、做法事,就是让其子孙求个心安,我们应当讲正义,不能迷信那个邪!</font><br></h3> <h3><font color="#167efb">  父亲是个乐观的人,会享受的人。沉重的生活,压弯了他矮小的身躯,却没有挫伤他乐观向上的心。父亲爱好秦腔,他喜欢大西北人吆喝出的乐律,山里人富有的粗犷。听秦腔、看秦腔是父亲的嗜好,也是一种享受。现在,生活好转了,父亲用子女给他的零花钱,为自己买了一部听戏机,里面全都是各种各样的秦腔。茶余饭后,父亲总会打开它听上一会儿,欣赏到兴奋之处,他自己也会手舞足蹈地做出一些精彩的动作,叫几声腔板,惹得孩子们哄堂大笑。</font><br></h3> <h3><font color="#167efb">  父亲是个正直的人,讲原则的人。生产队时,他白天为孩子们上课,晚上为社员们扫盲;到了秋收季节,父亲也帮助队里做决算,经过父亲盘算的账目,社员们是公认的公平,不掺一丝半点的水分。如今,在行政单位工作的我,每每回到家中,父亲总会语重心长地告诫我说,属于自己应得的当仁不让,不属于自己的部分一定分文不取。长期以来,我受父亲的耳濡目染,我无论工作作风,还是生活方式都是经得起时间的考验。</font><br></h3> <h3><font color="#167efb">  父亲现在老了,子女们也已为人父人母,哥哥姐姐们也有了孙子,但在父亲的面前,我们永远是长不大的孩子。父亲善良的品德,坚强的意志,是我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法宝。只有认真读着父亲的伟岸,孩子们才能走得更远,飞得更高,才不会迷失方向。深夜里我一次次回味父亲的谆谆教导,踩着父亲的脊梁走来,子女们逐渐长高长大。父亲的身躯慢慢弯成了一张弓,子女们便是弓弦上一个个蓄势待发的箭。父亲对我们的疼爱,我没齿难忘。每每想起父亲的人生经历,我就会热泪盈眶。</font><br></h3> <h3><font color="#b04fbb">【作者简介】艺苑奇葩,原名马鑫,七零后,甘肃靖远人。爱好文学与书法,系白银市作家协会会员,白银市书法家协会会员,就职于平堡镇人民政府。</font></h3> <h3><font color="#ed2308"><b>大家的阅读和分享是对我最大的鼓励和支持,谢谢!🌹🌹🌹</b></font></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