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长天胡杨恋

晓说新疆

原创图摄撰文:琴心观澜

犹记得中国著名作家余秋雨曾在《西域喀什》中如此写道：“请想一想，天山、昆仑山和塔克拉玛干大沙漠，这几宗真正的天下巨构，只须窥得其中任何一角，就足以让世人凝神屏息。但在这里，却齐齐地排列在一起、交接在一起、呼应在一起，这会是什么景象？一连串无可超越的绝境，一重重无与伦比的壮美，一系列无以复制的伟大，包围着你，征服着你，粉碎着你，又收纳着你。”

而在新疆天山南麓，塔里木盆地与塔克拉玛沙漠干沙漠南缘，塔里木河流域支流之叶尔羌河与喀什河流经的巴楚绿洲平原，正是余秋雨文中所论的新疆大美之一，这里有着全世界连片面积最大的原始胡杨林，丰沛的水源成就了这里地貌丰富的绿洲平原、湿地、湖泊、沙漠、盐山与胡杨林，奇幻绚丽的地貌特征被人们将巴楚解读为“巴山楚水传奇地”。

说不清缘由，天山南麓的巴楚，之于我，总有一种“梦里江南水乡”的情调，冥冥之中，前世自己也曾在此生根驻足过。仿佛内心默契的约定，在这个秋日，再一次走近巴楚，走进号称“巴楚之肺”——红海景区。或许是为那一泓脉脉秋水的殷殷期盼，或为那枝头一袭郁郁葱葱的璀璨风华，以及为聆听这个季节最后温热的私语，在那个秋日的黄昏，我从天山北麓的乌鲁木齐千里迢迢飞跃天山，披一肩仆仆风尘，怀揣一腔近水情怯的忐忑，再次走进巴楚的怀抱。

正黄昏，阳光温和，秋风不燥，河水湛蓝如许，沉静如斯，微澜不兴，晚秋恋恋不舍夏日的余温，给远道而来身为访客的我一个深沉热烈的拥吻。沉醉痴迷间，一抹微凉的晚风拂过脸庞，撩动我的发丝轻扬。凝望如碧绿如玉的河水，风起微澜，荡起层层涟漪。仰首枝头，簇簇金黄正发散着季节的温热，裹挟着我的脉搏呼吸。冥冥中，似乎耳畔传来一声胡杨的低语:我一直在这里，你来与不来，我都在此守候，等风等雨，也等你。

不枝不蔓，傲视青天，直立向上，挺拔不屈，色彩自然纯正，枝叶洁净纯粹，气息清新如昨。依然是这般风姿绰约，永远是这般谦卑低调，执着固守着这片土地，从容含笑，身旁的喀什河随季节而起伏迁徙，即使身旁一株纤细的草，她也极尽宽厚包容，成为相依相伴的知己。枝头的叶子金黄融着翠绿，簇拥着枝繁叶茂的沧桑，仿佛洞彻知晓我的心思，善解人意地温柔摇曳着她的枝叶，轻轻牵绊我的裙袂，诉说着久别的思念与渴盼。秋水无声，静静伫立在这片胡杨水畔，我的神思也禁不住随风飞扬向远。

秋天的喀什河，河水明媚而清澈，几经九曲回旋流经巴楚大地，像一把梳子，把方圆两万余平方公里的土地梳分出一块块湿地，无尽数的胡杨在湿地遍布生长。连同叶尔羌河水，也情不自禁停留驻足，两河交汇，丰沛的河水滋养了水域的水草丰茂，原始天然胡杨林葳蕤繁茂，成为南疆大地一道绝色的风景。

巴楚水胡杨兼得大漠胡杨之沧桑与阳刚，亦有水泊胡杨之阴柔秀美，柔而不弱，媚而不妖，刚柔相济中，与天地争日月，与沙漠夺水土，于脆弱的生态环境中，更显坚韧不拔之意志与顽强不屈之精神。

被誉为“胡杨之都”的巴楚名不虚传，域内316万亩天然胡杨林，从水泊胡杨，沙漠胡杨，到死而不朽的风倒木，林海千里浩浩荡荡，丰沛的水域内，水鸟成群，鱼类繁多。巴楚胡杨与新疆其他地域的胡杨有所不同，巴楚胡杨有着自己独有的特色，丝路古风浓郁的红海景区，到林深茂密的夏马勒林场，从河流纵深的下河林场，到群鸟纷飞的曲尔盖金色胡杨岛，一树树野生胡杨肆意生长，一片片胡杨湿地纵横交错，不仅成为巴楚大地生生不息的绿洲之源，亦是巴楚大地一道道坚不可摧的生态屏障。

这片名曰“巴楚”的土地，还有一个学名称作“巴尔楚克”，意为“一切皆有”。自古以来，她就是连接东西方经济文化走廊的咽喉之地，同时亦是古丝绸之路的南道必经驿站，素有丝路古道“三岔口”之美誉。在这片土地上，西域三十六国之一尉头国（巴楚昔日西域时代名称），曾在此鼎盛一时。起点于古长安，连接西方阿拉伯世界的古丝绸之路途经此处，留下昔日商旅驼队的阵阵叮咚铃声。彼时，尉头国民风淳朴，百姓安居乐业，市井繁阜熙攘。叶尔羌河流域泽被千里，胡杨密布，水草丰茂，鸥鸟翩舞，鱼翔跃波，万亩胡杨林郁郁葱葱，迤逦绵延千里之远。

步履轻轻，走过水边的沙土，落叶无声，柔软轻飘。俯首捡拾一枚金色的叶片，试图发现一枚生命走过四季的霜痕，探寻岁月背后的故事，却只是枉然。也罢，这枚叶片权做我的书签吧，且让我珍藏下这一季的色彩，温润我久违的书页，当某一个暖阳的午后，握一杯温热清茶在窗前案头读书，当阅至此页，我会记忆起巴楚胡杨给予的那份来自远古的浪漫怀想。

时光穿越千年以前，丝路长风浩荡，大唐盛世飞歌，边塞诗人岑参吟颂着《白雪歌》之“千树万树梨花开”，浪漫诗人李白歌咏着《关山月》之“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彼时，大漠古道西风，长河落日正圆。悠悠古道大唐高僧玄奘西行天竺取经的身影掠过叶尔羌河畔，西域诸国通关大门开启，举国臣民列队迎候；彼时，芦苇花开，胡杨海浩渺千里，滋养着叶河流域的丰茂绿洲；彼时，西域佛家香火鼎盛，城池如烟，子民和乐，商贾云集，古驿商旅驼队络绎不绝。

喀什河与叶尔羌河奔流不息，穿过巴楚大地的胸膛，赐予她世界上连片面积最大的胡杨林，也赐予她大面积林木繁茂的瀚海湿地。千百年来，这座丝路古驿已随朝代更迭而变迁，曾几何时，西域大地烽火起伏，戍边将士铁马冰寒，丝路驿站烟尘滚滚，飞马告急送报烽火隧。水域丰饶的绿洲胡杨在战火纷扰下，历经杀戮，砍伐，沙近，水枯，土失。苍天不恤，民众逃离，城池变废墟，泽国不再，沙进人退，林木凋零。烟波浩渺的胡杨海哭泣呜咽，日渐泪流干涸。

一树树胡杨，却如荒原上的野火，生生不息。从不抱怨大地的吝啬，默默地扎根土壤纵深，但凡有一丝水分，她就会吸收涵纳，努力让生命枝繁叶茂。从水泊胡杨，沙漠胡杨，到风蚀倒木，每一种胡杨都是顽强生命的代言，或立或卧，或蓬勃葱郁，或遒劲沧桑，无不极尽欣荣。

白驹过隙，沧海桑田，乾坤巨变，岁月换了人间。穿过时空的辽远，曾见证过岁月往事的胡杨大地，早已换了模样。昔日的历经战火峰烟的唐王城依然巍然耸立，城墙上的战火遗痕尚在，而土墙下已然是林茂果香的田园村落。传说中，玄奘西行途径的马蹄山下，两棵饱经千年岁月沧桑的“胡杨王”，依然苍劲壮硕，已成为人们虔诚祭拜的“神树”，枝头缀满祝福祈愿的红色经幡。

在这写满历史沧桑的“一城一山千年杨”的周边，则是一片新生活力的土地，水域千里浩渺，阡陌纵横齐整，田园绿色丰饶，林果应季飘香，一棵棵胡杨张扬着生命的臂膀，沿喀什河水释放着生命迸射的热望，护佑着这方圣土家园。昔日胡杨海，已是一派风吹绿浪滔滔的万千图景，水色澄澈碧蓝，水波浩浩汤汤，一路欢歌吟唱，如一颗颗绿宝石缀成的项链，点缀着塔克拉玛干沿线的片片绿洲。昔日断流的喀什河湿地水域倍增千亩，绿色植被恢复原貌，芦苇飞花，鸥鸟蹁跹，鱼翔浅底，胡杨林海层波荡漾一碧万顷。

恋慕胡杨水中的亭亭风姿，曾暗自自作多情送她一个芳名“秋水胡杨”，并把她誉为“诗经里走出的西域美人”。多少文人墨客赞美诗咏在水一方的苍苍蒹葭，我却只仰慕秋水胡杨挺立水中央含蓄婉约的倩影。如一个亭亭玉立的秋水伊人，从遥远的《诗经》中缓缓走来，从江南水乡走来，走进古老的西域。在喀什河流经的三岔口，在曾经辉煌的丝路古驿，在清流澄澈的喀什河畔，在茂密葱葱的胡杨林下，那个《诗经》中走出的贞静端雅的江南女子，时而伫立水畔眺望远方，金色霓裳飞舞；时而婉约倒影水中低吟浅唱，衣袂飘飘若仙，云蒸霞蔚中梦幻流金；时而在水畔沉静优雅地浣纱洗丝，回眸嫣然间美目盼兮，巧笑倩兮。

人们说，巴楚大地的胡杨海是上天赐予的一片神域，集天地人三位一体而生，注入日月精华，灵气满满。巴楚胡杨海的灵魂是红海水库。巴楚人民不会忘怀，曾经在上世纪1942年，时任巴楚县长的共产党员李云杨带领全县人民开渠引河，肩扛手提，历经千辛万苦，将叶尔羌河水引入于此，修建了造福巴楚千秋社稷的巴楚母亲河——红海水库。万顷碧波滋养了巴楚一方水土绿洲，如今的“云扬号”帆船酒店在红海景区独树一帜，为了纪念这位赐予巴楚“绿肺”的历史功臣李云扬，特地开辟李云扬红色爱国主义教育纪念馆，一桢桢记述革命先辈兴修红海水库的图文记事，仍在提醒后世子民不忘铭记先辈的“栽树之荫”。

而巴楚红海景区，则是继红海水库暨红海湾水上乐园之后，成为与时俱进发展旅游产业的一支冲锋号，正搭乘“一带一路”的东风而起航的一支风帆。一年一度的巴楚丝路文化胡杨节暨农民丰收节，更将巴楚燃烧成激情澎湃的“红色海洋，”每逢节假日，吸引千里以外的人们慕名纷至沓来游玩戏耍。“巴楚红海，红动四海”，巴楚红海景区如今已然成为南疆地区最大的人工水上乐园，并被评为优秀4A景区，美名远播海内外。

如果说巴楚红海景区与红海水库是巴楚几代人民借力自然，与时俱进可持续发展的劳动智慧的成果，那夏马勒林场与下河林场，则是巴楚人民保护自然、维护生态和谐的有力佐证。

登顶夏马勒林场高耸入云的瞭望塔，云端俯瞰，一碧万顷的胡杨海如阵队齐整的卫士，严阵以待，引而不发，时刻准备出征，威严守护着这片千年延续绿色家园。而穿越下河林场，更让我体会原始生态胡杨林的弥足珍贵。纵深蜿蜒的河道，胡杨、红柳与芦苇密布，这是一处管理严密鲜有人至的神秘秘境，保护完好的胡杨林湿地，是下河林场职工保护生态自然环境，保护绿色家园的敬业精神的实景体现。

无论是红海景区与红海水库，抑或夏马勒林场与下河林场，之于巴楚人民来说，皆是天公派下凡间保护这方圣地的卫士，守护着这片域土家园。巴楚大地的人民崇尚和平安宁，热衷绿色自然，更深深懂得:人，不可违逆自然，尊崇自然，顺势自然。百川归海，万木成林，大地每一寸草叶，都是一棵丰盈胡杨，每一条溪流，都是一片源源不断流的富饶水域。

历经跌宕岁月，如今，作为胡杨海核心的红海景区更显弥足珍贵。岁月唤醒了自然，自然警醒了人类，历经新世纪数十年的引水培土与灌溉保护，退耕还林，退牧还林，岁月风雨千年的胡杨海，终于再次回归千年之貌。还是这片胡杨海，曾随着季节游移漂泊，而今，随季节更换霓裳，挥洒着厚重深沉的生命物语。春日绿意葱葱，夏日枝繁叶茂，秋日金波荡漾，历经千年风雨沧桑，胡杨林海再度焕发二次生机。自然，乃天地成就，造福人类，亦毁于人类，亦可被人类所改造。巴楚这片斑斓绚丽的千年胡杨海，正穿越梦幻时空传说迤逦而来，这是不朽的神话，一个现实的传奇。

这片曾滋养了丝路古驿先祖之们故土家园的胡杨海，如今已是千里碧海金涛，沙退树绿，草木丰饶的景象。无论岁月更迭几多轮回，这片土地温暖而沉厚的胸怀一如初心，不吝啬她甘甜的乳汁滋养着秋水胡杨的坚韧顽强的纯粹品格。胡杨金秋的丰盈与华硕令人们艳羡，岂知丰饶身姿的背后，她早已把深根扎入泥土更深处，涵养着深厚的水土，以备贫瘠荒年侵袭之时的措手不及。每逢风沙袭来的时刻，坚毅顽强，忠贞一如守边的将士，固守着他的天责，守护着这片水域。

宁静的河面，水波不兴。远处河岸林下，一叶轻舟款款而来，塔河故地的胡杨老人摇撸他的卡盆（独木舟）小船迤逦而来，耳畔似乎传来一声声远古西域的回响，回荡在这浩渺的在水域，亦同时把我唤回现实。时光如梭已逾千年，这里是今天的“丝路古驿，胡杨之都”——巴楚，遥远的西域已沉入时光隧道而远去。曾经《诗经》里那个浣纱的女子，已走过汉唐丝路花雨飘落成殇的风花雪月，走过宋元明清佛国没落、战火纷飞的血雨腥风，昔日辉煌尽被雨打风吹，尽数飘散于西域诸国金戈铁马的历史烟尘，湮没于胡杨绿洲千里以外的漫漫黄沙。而今那个胡杨村庄款款走来一队身着土布旗袍的胡杨古丽，不知可是她的转世轮回？

黄昏斜阳晚照，河水脉脉，澄澈湛蓝，秋水胡杨一袭华彩，亭亭婀娜。虽然身影并不高大威猛，年轮亦并不粗壮厚重，但我可以却可以读懂她的静默含蓄的婉约风姿，读懂她岁月一路走过风霜雨雪后的坚韧与顽强。这是巴楚红海的胡杨啊，积蓄了太多日月精华，成就了她独一无二的风华。

夕阳日落时分，年轻的骆驼客牵着他的骆驼队从胡杨林深处走来。日落的余晖沐浴着这片水草丰茂的水域，骆驼客古铜色的面庞，静静发散着淳朴沉静的光晕。他或许不知，他先祖的先祖的先祖的先祖的爷爷，也曾如此牵着骆驼，在这丝路古驿穿梭往来，彼时，商旅驼队络绎不绝，彼时，大唐高僧玄奘西行取经的身影，也曾风尘仆仆相随而行。秋水长天年年如斯，胡杨草木岁岁荣枯，年轻的骆驼客内心揣想的，可是承继这片土地先祖朴素的希冀，守望着这片胡杨水域生生不息，守望着绿洲家园的和谐安宁？

落日，如一枚金色的蛋黄悠悠沉坠。秋水胡杨密布扎根的这方水域，彼时一如佳酿喝醉的主人，喜庆丰硕，沉梦正酣。昔日的胡杨湿地，今日的巴楚红海景区，已是生态和谐，民阜安康，承继着历史赋予的责任，携胡杨林海迈入一片崭新的长天新世界。

气势宏伟、波澜壮阔的胡杨海，正成为现代新丝路南道一道靓丽风景线，携千年世纪韵彩，红海景区已然绝代风华盛装回归，丝路南道再次聚焦世人瞩目。叶尔羌河流域的夏马勒林场与下河林场的胡杨海，亦如同天上将士下凡，雷霆万钧，蹄声激越，旌旗猎猎，战鼓隆隆，裹挟着"一带一路"的世纪东风，奔腾着，呼啸着汹涌而来，在昔日荒芜的大地生根，发芽，开枝，散叶，枝繁叶茂。

秋水长天不慕梦里江南，巴楚胡杨承继千年之恋，这一方天赐的钟灵毓秀之域，因一片片胡杨海而成就“巴山楚水”的风华。这里的人民崇尚和谐安宁，更珍爱来之不易的绿色家园，携巴楚人的时代担当，承继这片土地古圣先贤造福千秋社稷的遗志，协同万古长天的秋水胡杨海，守望着风雨晨昏，守望着故土之根，守护着这永续千年生生不息的生命之源，守护这片土地上岁岁葱茂欣荣的绿洲家园，亦守护着这块土地永久的和谐安宁与太平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