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1, 穿上军装
1962年,神州大陆刚经历了三年“天灾人祸”;北边,与“老大哥”反目成仇;南边,跟“阿三”边境摩擦不断。海峡那头的蒋公觉得机不可失,蠢蠢欲动,意欲杀回故土。海峡这头的毛公气定神闲,“老朋友”想回来,我可得欢迎欢迎!于是令旗一挥,全国紧急征兵。
正在福建永安的我(高中毕业,因急性阑尾炎耽误高考后,去父亲服务的建筑工地打工)得到消息立即启程,5月10日回到杭州,报名、体检,6月下旬绿军装穿上身。<br></h3><h3> 图为当年的剪报。</h3> <h3>2,“沙家浜”部队
1939年10月,叶飞率领新四军“江抗”撤离苏南时,在江苏常熟阳澄湖畔留下了36个伤病员。“芦荡火种”,发扬壮大。1949年2月全军统一番号为中国人民解放军20军59师;1954年抗美援朝归国,59师驻守杭州(师部和175团驻留下,176团、177团驻中村),部队缩编。
1962年上半年,59师奉命恢复建制,176团九连的连、排、班长到位于中村营房。每个班配备一名老兵,与来自杭州(24名)、上海(14名)、富阳(27名)、崇明(11名)的新兵共76人组成了一个新的战斗集体。我成为176团三营九连的普通一兵。<br></h3><h3> 图为中村部队驻地大门。</h3> <h3> 新登中学高二年级团支部欢送潘健金、汤有为光荣入伍。图中,中间排右2为潘健金,右3为汤有为。</h3> <h3> 1962年6月,上海虹口中学高三学生董晓筑接到了“应征公民入伍通知书”。图为董晓筑战友保存的“入伍通知书”。</h3> <h3>3,紧张备战
作为兵源的“第二梯队”,首要任务是训练备战,连队的生活就像崩紧了的闹钟发条。白天高强度的训练,夜晚还时不时的搞紧急集合。有一天后半夜,远处传来密集的“枪声”,司号员吹响了军号,连长向大家传达了上级的命令:中村对面山上发现敌人空降特务,我们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现场,参加围捕!连长带着队伍跑了半个多小时,在一处空旷地上集中清点人数。发现,有的帽子没戴;有人把裤脚当成袖筒,还埋怨今天这衣服怎么没有门襟了?还有一个兵,来不及穿鞋,干脆就提在手上,光着脚跑了好几公里。
当时正处国家困难时期,部队生活更是艰苦。为了保证战备训练,饭基本能吃饱,菜很单一:“东南沿海”(冬瓜、南瓜、咸菜、海带)为主。那时的青年觉悟较高,保家卫国,没有怨言(心里有牢骚也不敢发泄)。<br></h3><h3> </h3> <h3>4,“逃兵”事件
有一天,晚饭前列队唱歌(部队的优良传统,“五前一路”歌声飞),八班长发现少了新战士钱惠安,用餐完毕,还是不见小钱身影。会不会是身体不好?宿舍里小钱的铺位内务整整齐齐(连队有规定白天不准躺床铺休息)。找老乡询问,有人反映,几天前他曾打听回家怎么个走法?难道他擅自离队了?这事惊动了连首长,那还了得!立刻安排人四处寻找,一定要把他“抓”回来!
小钱来自崇明,入伍前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部队里生活艰苦倒不怕,最不习惯的是严格的组织纪律:起床、睡觉要听军号;走路、敬礼要讲究姿势;就连叠个被子还必须像块方豆腐干。今生第一次出远门,心里老惦记着爹娘······
夜深了,连部里灯火通明。忽然门外一阵轻微的骚动,通讯员和老兵“押着”小钱走了进来,小钱是在火车站候车时被抓到的。指导员,一位经历过解放战争的山东大汉,瞅着小钱,火不打一处来,瞪着眼珠子厉声说:“妈勒个X,战争年代该吃枪子儿的!”话音未落,解下腰间皮带,重重地抽打在小钱身上。小钱完全被吓懵了,心里嘀咕“不就想回去看看爹娘嘛,你至于吗?”
指导员被批评有“军阀作风残余”而受了处分,小钱也对自己的无组织无纪律行为在全连大会上作了检讨,新兵们受到一次生动的教育。<br></h3><h3> 图为中村部队原九连营房。</h3> <h3>5, 严于律己,勇于认错
驻地中村离杭州市区十余公里。战士星期天都想进城:杭州新兵想回家,外地新兵想去逛西湖。由于战备值班,每个班每次外出人数不能超过一个人,且外出期间必须军容整齐,遵章守纪,维护好军人的形象。
有一个星期天晚点名,连长吴发山站在队列前,表情严肃地说“今天我犯了错误,要向大家作检讨”,全场顿时鸦雀无声,以为出了什么事?“今天白天我在杭州马路上,穿着军装抱孩子,违反了《军人条例》,不注意军容风纪,我给连队抹了黑、丢了脸,我给大家作检讨,保证改正,决不重犯!”原来,连长带着老婆孩子上街,孩子走累了,嚷着要大人抱。连长拗不过,抱起来没走几步,恰巧被街上巡逻的宪兵看见,受到了批评。<br></h3><h3> 一连之长,勇于认错,接受监督,自觉纠正。行动是最好的说教,上行下效才能保证风清气正。</h3><h3> 图为吴发山连长。</h3> <h3>6, 军民关系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10月份,连队去周浦镇湖埠大队冯家生产队帮助“小秋收”。整日在营区里舞刀弄枪的战士们,来到广阔田野,放飞心情,格外高兴。住的是生产队的仓库、稻草打的地铺,睡得却十分香甜;炊事班荒地“野炊”,粗茶淡饭,那地瓜藤、青菜,都是直接从地里割来,吃起来鲜美可口。帮助老百姓割晚稻、挖地瓜,训练民兵,美化家园······<br></h3> <h3>7,部队“转型”
时局多变,世事无常。上半年反攻大陆,摇旗呐喊:下半年偃旗息鼓,海峡风云渐趋舒缓,“应运而生”的部队此时成了国家的财政负担。好在解放军具有光荣传统,发扬“自力更生、丰衣足食”精神,走南泥湾道路,由“战备”转型为“军垦”,要由“吃军粮”转变为“交皇粮”。上级命令,176团除抽调少数人组成“留守队”驻守中村营房外,大部队移防安徽和县执行生产任务,开展“生产自救”。
1962年11月16日凌晨2点半,全团官兵整装集合,行军5个小时,在南星桥车站上了一列“闷罐车”,伴随着初升的太阳,向北行进。经过近30个小时的颠簸,17日傍晚到达马鞍山。在长江边,炊事班生火做饭犒劳三军。香喷喷的大米饭,热腾腾的菜,还有难得见到的红烧肉。吃饱了上路,前程路漫漫······<br></h3><h3> 图为运送战士的“闷罐车”。</h3> <h3>8,长途行军
轮渡把我们运送过滚滚长江,马鞍山对江便是和县地界。因为驻地最远,九连作为全团的先锋,率先出发,星夜兼程。沿途经过和县县城(团司令部驻扎地)、香泉镇(二营驻扎地,连队在此稍事休整,洗了温泉澡)、石杨镇(一营驻扎地),于18日天黑之后到达绰庙镇,自离开长江边已经整整24个小时,疲惫和饥饿同时袭来。营部和七连留在镇上,九连、三机炮连还要继续前进。此时,肩上的背包感觉异常沉重,两条腿像是灌满了铅,真想就地躺下舒舒服服睡一觉,但每个人的心中都十分清楚:目标在前,路在脚下,使命不达,绝不停步!又是五华里的咬牙坚持,终于胜利到达目的地——裕民圩。
这是我人生中印象最深的一次长途跋涉,我肩上扛着的不仅仅是一支五六式步枪;背上驮的不仅仅是一个背包和我的全部生活家当;其中,还饱含着人民的嘱托和家人的期望。<br></h3><h3> 图为和县地图,图中红线即为当时的行军路线。</h3> <h3>9,难忘的“初夜”
下弦月刚挂上天幕,还没通电的裕民圩被夜幕笼罩,显得格外宁静。大部队进村没听到一声狗叫,刚从“大饥荒”喘过气来的村民,家徒四壁,自顾不暇,既无赏玩宠物的心情,又无养犬保家安宁的需要。
整个裕民圩没有一座像样的建筑,唯一的一间瓦屋成了九连的连部。“田家渡口”有两间生产队堆放杂物的仓库,挤下了一排和二排,三排原先安排住村民家中,由于时间太晚,不便再去扰烦百姓,就临时决定在大队养牛棚里凑乎一晚。
牛被圈在了牛棚的西半屋,东半屋简单清理后,铺上厚厚的稻草,一排人就挤卧在牛棚的墙脚边。疲惫的战友很快进入梦乡,我却久久没有睡意:低沉老牛的喘息声,刺鼻的牛的粪便味,翻身时,透过屋顶破洞可以望见天上星星在朝我眨眼晴。古诗云“月落乌啼霜满天”,那一晚我感受到了“霜天星稀牛喘气”的意境。<br></h3><h3> </h3> <h3>10,裕民圩
裕民圩地处低洼地,四面被游鱼作乐、野雁栖居的荒草滩包围。西圩埂紧贴着滁河,史载西楚霸王项羽乌江自刎前,行“至阴陵,迷失道”(见《项羽本纪》)。据考证,“阴陵山,州北八十里,旁有泽名红草湖,春夏之交,潦水涨发,弥漫无际,所谓阴陵大泽者也。”此红草湖即今和县绰庙境内离乌江很近之裕民圩。每当雨季,四周雨水汇聚,裕民圩就像汪洋之中的“一叶孤舟”,圩埂就成了保护百姓生命财产安全的最后一道防线。
裕民圩不通电、不通车,没有广播,信息闭塞,活像一个孤岛。方圆十八里,老百姓沿着圩埂散居,拥有水稻田3000余亩,人少地多,疏于管理,亩产只有二、三百斤。低洼的圩田,水草肥美、盛产鱼虾。裕民圩里百姓不多,水牛倒是不少。每天清晨,放牛的老头、老太跟在牛后头,胳肢窝里夹着一把铲子,背上背着一只筐子,见到牛粪从牛屁股里掉下来,马上伸出长长的铲子接住,往背后的筐子里一扣,动作熟练麻利。这些牛粪拿回家,做成一个个的“粪饼”贴在墙上,干了后就是烧锅的燃料。百姓养猪的方法也很特别:天亮门一打开,黑猪(裕民圩里没有白猪)自觉的跑出门,满世界的去自由觅食。傍晚,随着主人“啰、啰、啰······”的呼唤,乖乖的转回家门,简单喂食后就去炉灶旁的草窝里睡觉。有战士编了个顺口溜:母猪关在锅灶旁,婆婆骑在牛背上,牛粪贴在墙壁上······<br></h3><h3> </h3> <h3>11,初战告捷</h3><h3> 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驻兵安徽,初来乍到,没有稻草、没有牛粪,炊事班烧水煮饭没有柴火是当务之急,连队发起了“第一战役”——荒草圩割苇草。</h3><h3> “小雪”过后,滁河西岸的荒草圩里苇草丛生,低洼处的积水结起了薄冰。打柴草,农村的看家本领,而对于“城市兵”来说,有力气却使不上劲。第一天连长晚点名说,有个“上海兵”一天只割了18斤。说实话,要不是副班长汪日和的帮助,那一天被连长点名的可能是我。第二天上工,昨天浸湿的解放鞋冷冰冰的,硬着头皮把脚伸进去,冻得浑身直哆嗦。进了荒草圩,为了多割草,冰脚、冰鞋不顾一切踩进冰水里,脚趾头由冷、转痛、继而变成麻木。副班长悄悄问我:“当兵苦不苦?”我答:“知道当兵要吃苦,没想到会有这么苦!”一个“战役”下来,数万斤苇草晒干垒成了垛。革命军队需要通过各种形式来磨练意志,过程是艰苦的,有时甚至是残酷的,咬牙坚持是唯一的法宝,坚持到底,就是胜利!<br></h3><h3> 图为全椒县荒草圩。</h3> <h3>12,修建营房
紧接着发起“第二战役”——自力更生,修建连队营房。团后勤处从浙江调运来大量毛竹;墙体土坯干垒,就地取材;稻草编成草片子做瓦,当地采购(我当时在西埠镇收购稻草)。俗话说“人上一百、五艺俱全”,“富阳兵”骆有亮出生在竹乡,打小学过篾匠;老班长许泽炎木匠世家,精通木工手艺······“第二战役”进展顺利,1963年开春,一大三小新房矗立在裕民圩里。3个步兵排近百号人住一个大棚,连队部、炊事班加伙房、四排(炮班、火箭筒班)各住独立草棚。
毛竹做栋梁,土坯干垒墙,稻草房上盖,简易却实用。<br></h3><h3> 照片背景就是3个步兵排居住的大棚。</h3> <h3>13,走火“自伤”
新兵由于对武器性能不熟悉,站哨是不配备子弹的。进驻裕民圩后,有哨兵报告圩里发现有狼出没,为防意外,连队决定,夜间哨兵配发子弹。同时有规定:1,站岗时,子弹不准上膛;2,扳机保险无故不准打开。
63年4月初的一个清晨,天还没亮,突然圩埂大堤上传来一声清脆的枪响。“什么情况?”睡梦中惊醒的连部通讯员陶镇铭疾步窜上大堤,只见一机班战士(恐涉及隐私,故隐其名)倒在前来接岗的战友赵元林的怀里,抱着一条腿痛苦地呻吟着。近前一看,伤者右脚掌上皮翻开,白色的脚筋清晰可见,站岗的步枪歪在一旁,枪口还在冒着淡淡的烟。“怎么回事?”“他说不小心擦枪走火了。”赵元林代替回答。救人要紧,连首长让卫生员急救包扎,然后命令班长汤留昌撑船急送团卫生队。 纸最终没有包住火。这名战士面对艰苦败下阵来,为了提前退伍,自残身体,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h3><h3> 图为战友陶镇铭在执勤站岗。</h3> <h3>14,为秧田站岗
一年之计在于春,清明过后,春耕生产陆续开展:犁田、翻地、修田埂、车水、育秧、播种、插秧······连队由军训转型生产,一切都是陌生的,边学边干,免不了闹些笑话、做些荒唐事。
催出芽的稻种撒入秧田后,有人提出,麻雀、田鼠偷吃怎么办?连队的“农业智囊”们认真讨论后决定,在秧田边设立岗哨,像保卫连队一样保卫秧田的安全。有一天半夜,轮到我站岗。清明时节雨纷纷,我穿着雨衣,提着竹棍(给秧田站岗允许不带枪),田埂小道本来就难走,下雨天更是泥泞不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我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走,平时十来分钟的路足足走了半个多小时。交接时,我问“有情况吗?”得到回答:四周漆黑一片,没发现任何“敌情”。哈哈,哪里会有敌情?有时候我在傻想:人需要睡觉,难道这些小动物就不需要睡觉?<br></h3><h3> </h3> <h3>15,水田“刺绣”</h3><h3> 稻种在秧田培育成秧苗后栽种到大田里去的过程叫插秧,这是一道很累人的活儿。人走路是向前行,而插秧是往后退。弯着腰,两眼瞄着前方,六棵秧苗为一排,从左至右,一棵一棵插入田里,间距、行距都要一致;插下去的秧苗根部还不能弯,根部插弯的秧苗成活率很低。插几行往后退一步,脚步不能乱。从田头到田尾,插完一趟后,我的腰就像断了一样,直都直不起来。</h3><h3> 水田里插秧最怕的是蚂蟥。小的像芝麻,大的牛蚂蟥足有半尺长。不知不觉叮在你的腿上,叮得你鲜血直流,看上去软绵绵、肉乎乎的,扯也扯不动、拍也拍不下,顽固得就像一块口香糖的渣,让人束手无策,心里直发麻!后来有了经验,插秧时在腰带上挂只小袋子,里面装上咸盐,如果蚂蟥叮上了,就撒上一点盐,蚂蟥就自动从身上掉下来了。</h3><h3> 连队500亩稻田,就是我们战士一棵棵、一行行的插就,有人骄傲地说,我们是在大地上“刺绣”。站在田埂上,我看见老班长们插的秧,就像检阅场上的队列方阵,整齐、好看;而我的“作品”却像是“鬼画符”。</h3><h3> </h3> <h3>16,喜获丰收
从春耕到秋收,全连战士像养育孩子一样精耕细作:施肥、耘田、灌溉······眼见田里的稻穗由青变黄,沉甸甸的弯下了腰,大家心里美滋滋的。
开镰收割,全连种植的400亩水稻收获23万斤稻谷,亩产500多斤。那么多稻谷堆成的一座座临时粮仓,就像一块块奖牌矗立在裕民圩里,是对革命军人的表彰。<br></h3><h3> 图为九连战士喜获丰收。</h3> <h3>17,勒紧裤腰带
自从来到安徽,连队由战备值班改为军垦生产,或许是口粮标准改变,国家下拨到连队的口粮减少,战士们吃不饱饭。
我从来就没想到过当兵还会饿肚子。每天开饭,值勤兵从伙房打来一大盆饭,是经过炊事员按班的人数称分量分的,平均每人只有一碗多一点。吃饭时,有的人先浅浅的盛一碗,然后再来第二碗。我这人吃饭向来就慢,满满的盛上一碗,不指望再有第二碗。俗话说,“一顿不饱百顿饥”,肚子里油水又少,人整天处于半饥饿状态。丰收了,我们没有急着要改善自己的生活,除了留足来年的稻种,其余全部上缴国库。一直到1964年4月,上级规定生产连队可以在粮食超产部分提成,以改善连队生活,自此,打饭可以不用秤称了,大家可以放开肚子吃饱饭了。<br></h3><h3> 图为九连收获的稻谷装运至团部后,装上卡车,统一上缴国库,支援亚非拉!</h3> <h3>18,圩里小店
连队营区之内开有一片小店,只一间草房,前半间开店做生意,后半间住人。门上贴着一副对联:“店不大货物齐全”“人虽呆买卖公平”横批“老少无欺”。小店经营油盐酱醋、香烟、肥皂、老酒等生活必需品,店主是一个风流的单身老头。连队进驻后,战士们是小店的常客,小店的生意兴隆,老头很快成了裕民圩里手头现钱最多的男人,隔三差五会有一些女人在店里留宿。给老头送货的是一个长辫子的姑娘,据说是老头的外甥女,每次经过营区,十分引人注目。
当时战士的津贴费:士兵每个月6元,下士7元,中士8元,上士9元,超期服役后津贴费翻倍。由于吃不饱饭,小店里的花生米、芝麻饼又特别诱人,所以士兵手里的钱源源不断地流向小店。椒盐花生米,一毛钱一小酒盅,休息天或晚饭后,老乡战友上圩埂拉家常,买上两毛钱花生米,边聊天边吃花生米,享受难得的幸福时光。我一生没抽过烟,当时还不会喝酒,很羡慕陈兆君、沈根宝,一人一小瓶“臭高粱”、两毛钱花生米,倚在柜台旁有说有笑、边酌边饮。
对于这小店,大兵们饶有兴趣关注着的有两件事:星期天,等候长辫子姑娘送货来,看大辫子晃悠晃悠;深夜站哨时,观察今晚有哪个女人来推开小店的门?<br></h3><h3> </h3> <h3>19,油厂救火
1964年2月13日农历大年初一下午,指导员郁银山正在三排和战士玩扑克“争上游”,郁指导员脖子上挂了好几颗手榴弹(输了挂、赢了摘)。突然“紧急集合号”响起,大家立即汇集到房前空地,连长董作良大手一挥:“绰庙镇上发生火灾,每班留一人值守,其余全部跟着我跑步前进!”
跑步五里路,气喘吁吁的战士没有休息,立即投入“战斗”。大火是从油厂的作坊烧起来的,火势虽已基本控制,但作坊内还有小火点在忽闪,厂房的木梁柱冒着青烟,随时都有断裂、倒塌的危险。在营首长的统一指挥下,清理火场,扑灭残余明火,搬运尚未烧毁的机器、物件。经过两个小时的“战斗”,大火彻底扑灭,绰庙大街完好无恙,我连有20多名战士因英勇顽强、奋不顾身而受到营党委的通令嘉奖。<br></h3><h3> </h3> <h3>20,连队不相信爱情</h3><h3> 通信员给指导员送上级的文件,无意间郁银山指导员发现邮件袋里有一封发自杭州周浦的信,收信人是文书赖相侃。郁指导员对文书小赖谈恋爱的事早有耳闻,尽管部队有规定:现役军人在服兵役期间不得谈恋爱;超期服役老兵谈恋爱不得在驻地方圆15公里以内。但文书毕竟是指导员身边的“重臣”,也就开一只眼闭一只眼了。</h3><h3> 连队在周浦冯家村搞“小秋收”时,连部住在冯大叔家。冯大叔有一个18岁的独生女是村小学的老师。赖文书活泼开朗,写得一手好字,深得冯大叔的喜欢,得知小赖老家安徽,家中父母双亡,还有一个弟弟,有意将小赖招赘入门。赖文书和冯老师也是一见钟情,开始了“地下恋情”。部队移防裕民圩,两人更是鸿雁传书,情意绵绵。</h3><h3> 一天晚饭后,指导员找小赖谈心,询问了周浦房东的近况,也聊到了与小冯老师的关系,要他注意在群众中的影响。事后,文书画蛇添足主动给党支部写了“检讨书”。却不料,小赖把“检讨”当做情书寄给了冯老师,而将“情书”交给了党支部。小赖于是受到了处分:先是降职为副班长,退伍时又分配去了新疆。但岁月无情人有情,赖文书和冯老师最终结成连理。</h3><h3> 图为50年后赖相侃在周浦的家中热情接待战友(拍摄于2014年)。</h3> <h3>21,回杭军训
1964年初,全军推广“郭兴福教育法”,我团也掀起了军事训练和比武的热潮。连队指定我们七班脱产搞训练,战术、射击、刺杀、投弹,附加队列“全面开花”。在176团比武大会上,我们九连七班和六连二班被选拔为“贯彻郭兴福教育法尖子班”。4月初,团参谋长张筱海带领我们两个班去杭州,参加59师尖子班集训。<br></h3><h3> 图为七班在裕民圩训练时的合影(前排左起:班长高用广、汤克礼、邬宝富、许耀忠、副班长徐东升,后排左起丁忠华、我、指导员郁银山、尹显文、汤代德)。</h3> <h3> 离开杭州一年半后重返,感觉更加亲切。利用训练间隙回了一趟家,和兄弟姐妹合影。图中,后排自右至左:姐姐、三妹、二妹、我。前排:弟弟、小妹。</h3> <h3>22,“打摆子”住院
集训期间,住在师训练场附近的农家,估计遭到蚊虫的叮咬,得了疟疾,送进“师卫生队”住院治疗(这是我成年后唯一的一次住院)。
人心就是难以捉摸。以前在连队搞生产,看到有战友头疼发热,炊事员把热气腾腾的病号饭送到床头;看到有的战友拉痢疾,去当塗“八六医院”检查治疗,顺便游览古都南京,心里挺羡慕,还希望着哪一天自己也能生个病,想尝尝病号饭的美味、想去看看古老的南京城。如今,躺在病床上,心里老惦记着训练,没住满3天,就嚷嚷着出院,要回去参加训练。<br></h3><h3> 图为班长高用广和我在训练场上。</h3> <h3>23,抗洪保堤</h3><h3> 1964年春夏之交,阴雨连绵, 裕民圩被洪水围困,危在旦夕。七班军训在外,心里牵挂着战友,只能在心中祈祷,保佑裕民圩无事平安!</h3><h3> 据战友后来告知,险情发生在裕民圩东埂,那是老百姓居住区,圩埂最低处已与水面齐平。东埂外面是浩瀚的荒滩,风浪拍打,圩埂岌岌可危。战友们和老百姓24小时严密监守,不敢有半点松懈。“战役”发生在一天夜里,水借风势,越过圩埂,有几个战士迅速跳进水里,组成人墙,军民合力把圩埂堵严、加高。</h3><h3> 由于连队和百姓严防死守,洪水终于退却。图为裕民圩被洪水包围的情景。</h3> <h3>24,夹山关军训
1964年初冬,三排长吴多顺带领七班加强班(配备轻机枪一挺)赴石杨镇夹山关军训。住农家,睡地铺,七班定下规矩:无论多忙、多苦、多累,农民家的水缸水不能浅;房前屋后卫生打扫不能少。每天训练回来,房东为我们烧好了洗脚水;训练湿了衣服房东生火给我们烤。
这次训练的主科目是“武装撑杆跨越战壕”。实战中,作战的一方往往挖掘壕沟以阻挡或减缓敌方的攻势,我们七班提出“武装撑杆跨越”来攻克。夹山关训练场有一处约深2米、宽4米,底部有积水(天冷时变成薄冰)天然障碍沟。先徒手撑杆、后背枪撑杆,再单手背枪,最后单手携枪撑杆跨越,从简到繁、步步加深。有一次,战士李健昌做单手携枪跨越时,由于冲力不足,撑杆到达壕沟中点止步不前,小李连人带枪掉进冰水里,还好身体未受伤害。班用轻机枪重量要比步枪重一倍,排长吴多顺捕捉到了机枪手畏难的眼神,毫不犹豫从机枪手手中接过机枪,跑步,撑杆,飞越,大大鼓舞了战友们的士气。<br></h3><h3> 图为副班长徐东升在做战术动作。</h3> <h3>25,抗美援越
1964年下半年,20军奉命抽调人员组建“工程兵团”秘密开赴越南,帮助“同志加兄弟”抗击美国侵略。四排长翟志义内定为连长人选。10月的一天晚饭后,翟排长拉着火箭筒班战士徐勤上圩埂谈心。排长从抗美援朝讲到抗美援越,徐勤表示了想去越南的决心,排长问:“到越南去是要死人的,你怕不怕?”徐勤不假思索地回答:“我家里兄弟姐妹有8个,少我一个没关系的!”
11月中旬,三营开赴越南的战友在石杨镇与一营战友汇合,登上军用卡车离开连队。当时我们七班正在夹山关公路旁训练,目送军车远去,默默挥手告别。这次我连赴越作战的战友有:翟志义、徐勤、董坤明、丁光忠、顾志火、丰明华、汤秋来、黄堂松。
图抗美援越纪念章。<br></h3> <h3>26,弹无虚发
1965年初,在轰轰烈烈“向雷锋同志学习”的热潮中,59师决定召开“五好”、“三手(神枪手、神炮手、技术能手)”表彰大会。为此176团举行特等射手集训、选拔赛,我九连派出三班战士肖金犀参加训练比武。
决赛那天,射击场上火辣辣的太阳高挂蓝天,团参谋长下达口令,全体集训队员进入靶场,每人9发子弹,面对一百米处的胸环靶实施卧姿射击。九轮枪响过后,集训队员列队等候首长宣布结果。只见团参谋长满脸严肃来到队列前:“肖金犀”,“到!”“出列!”肖金犀上前三大步。“你再进行一次射击!”“是!”只见肖金犀持枪小跑进入射击位,一个标准的“卧姿装子弹”动作,调整姿势,瞄准,击发,“啪、啪······”9发子弹,枪枪打在靶心,发发命中10环!看台上立即响起热烈的掌声。最终肖金犀光荣的代表九连出席了59师“五好”“三手”表彰大会。<br></h3><h3> 图为九连的“特等射手”肖金犀。</h3> <h3>27,拂袖而去
1965年初夏,七班作为“射击尖子班”备战参加师、军部的射击对抗赛。赛制规定:战士持枪前进50米进入卧姿位,200米胸靶。命中后,前进至跪姿位,150米胸靶。命中后,再前进至立姿位,100米胸靶。每人备子弹30发,行进中装子弹先命中者为胜,不计环数。我们七班在团作训处参谋羊帮淦排长的具体指导下,在59师比武中战胜了175团、177团的尖子班;在20军比武中战胜了58师、60师两个战备值班师的尖子班。</h3><h3> 有一天副军长亲临射击场视察我们的训练情况,当我们有序地完成射击任务,拿着自己的靶子列队请首长验收时,只见军首长从战士手中拿起一杆步枪,再默默地从口袋里拿出一方白手绢,轻轻地往步枪的标尺上一抹,白手绢上出现一团刺眼的黑色。副军长把白手绢展示给身边的陪同人员看,然后,一言不发,拂袖而去。<br></h3><h3> 战士珍爱手中的武器,把步枪擦得金光铮亮。但瞄准射击时,日光会在标尺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有一天训练时,抽烟的战士点烟后,顺手用火柴在标尺上熏了一下,再瞄准时,标尺上不会再有反射光,寻找目标更便捷了。</h3><h3> 对于首长的批评,开始心里还感觉委屈,我们开动脑筋不也是为了提高射击命中率吗?怎么不想想实战的时候,敌人会给你时间熏标尺吗?年轻人在错误和挫折中逐步成长。</h3><h3> 图为七班战士实弹射击后,在研究“弹着点”,以提高射击技能。</h3> <h3>28,军衔改革 </h3><h3> “一颗红星头上戴,革命的红旗挂两边”,这是人们对65年军衔制改革的赞美。自此以后(1965年6月1日),官兵的区分、级别的高低、资历的深浅,或许只能依据上衣的口袋、头顶的白发、脸上的皱纹来揣度、猜测了。</h3><h3> 1955年中国人民解放军实行军衔制,官分元帅、将军、校官(两条杠)、尉官(一条杠);士兵分为上士、中士、下士、上等兵、列兵。军衔挂在肩上或领口,一目了然。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军队必须有严格的等级制度。当时,我是一名上等兵,“军改”前我特意跑去全椒县城拍照留念,我挺喜欢“上等兵”这个军衔,做人要做上等人,当兵要当上等兵,哈哈!据说,恩格斯参加第一次世界大战,也就是个“上等兵”。</h3><h3> 图为我的“上等兵军衔”照。</h3> <h3>29,突出政治</h3><h3> 上面路线斗争激烈,下边左右摇摆不定。1965年末,随着罗瑞卿总参谋长被免职,军事大比武鸣金收锣。国防部长林彪带头突出政治,掀起了“活学活用毛主席著作”的高潮。</h3><h3> 图为战友们在一起学习毛著、交流心得。</h3> <h3>30,一双花尼龙袜</h3><h3> 1965年下半年,三年服役期满,超期服役的战士按照《中国人民解放军士兵条例》可以享受探亲假,由于连队里绝大多数都是老兵,每次离队探亲的人数受严格的控制,已经养成服从命令听指挥的战士们自觉地听从连队首长的安排。</h3><h3> 有一个上海兵探亲回来带来一双花尼龙袜,战士们都没亲眼见过这玩意儿,诱得爱美的年轻战士们心里痒痒的。这个上海兵平时出工干活舍不得穿,只有节假日穿着它上街,又引来镇上大姑娘羡慕的目光。指导员觉察到情况,把上海兵找到圩埂上谈心。</h3><h3> 后来,连队组织了一次“学习毛著、斗私批修”谈心得体会大会,上海兵举着这双花尼龙袜“批判”,当年南京路上好八连的排长陈喜就是穿上了这样的袜子,而扔掉了部队的老布袜子,丢掉了我们军队光荣的革命传统。反修防修从细微之处做起,那以后,花尼龙袜从视线中消失。</h3> <h3>31,连队文化生活</h3><h3> 在裕民圩当兵的那几年,看电影对于我们来说是一种奢侈。绰庙镇上没有电影院,团电影放映队两三个月才下来一回,还只在绰庙设置放映点。看一场电影,我们得打起背包(当做座椅)扛起枪(枪不离身),来回步行10里地,尽管这样,大家还是非常的期待。</h3><h3> 有一回,电影队下来放映《冰山上的来客》,连里除了站岗的哨兵,几乎是倾巢而出。那晚,绰庙镇上比赶集还热闹,三个连的战士,加上镇上及周边闻讯赶来的百姓,人挤人,把露天电影场围了个水泄不通。电影放到中途,老天忽然下起了雨,老百姓陆续散去,战士们背起背包、穿起雨衣,站在雨中坚持把电影看完。</h3><h3> 散了场,走完5里泥泞的圩埂路。回到宿舍,先要擦拭武器。尽管很疲劳,但营区里“花儿为什么这样红”的歌声,余音绕梁回荡不息。</h3><h3> </h3> <h3> 裕民圩四周被滁河和荒滩包围,在地理位置上是个孤岛,在精神文化方面像个“荒岛”。一个连队有一份《解放军报》,一个班有一份南京军区的《人民前线报》,由于交通不便,报纸到达连队新闻早已变成“旧闻”。</h3><h3> 没有通电就没有广播,战士不能使用半导体收音机,歌舞、戏曲基本与我们“绝缘”。64年,上海沪剧团破天荒地下连队慰问演出,上午来,下午走,来去匆匆。时间虽短,我还是学会了沪剧演唱雷锋的歌《唱支山歌给党听》。</h3><h3> 连队文艺生活枯燥,自编自演、自娱自乐来弥补。图为董晓筑、李健昌和我自编自演说唱《夸夸咱连的炊事班》。</h3> <h3> 自主开辟排球场,开展体育锻炼。图中后排站立者汤代德(左)、董晓筑;前排下蹲者沈和栋(左)、我。</h3> <h3>32,情洒圩埂</h3><h3> 绵长十八里的裕民圩圩埂,不仅是保卫家园生命财产安全的屏障,也是维系战友情感的最佳场所。每天傍晚,日落前后,你站在圩埂上总能看到:老乡三三两两围成一堆,谈笑风生;领导找战士,了解情况,化解矛盾;“一帮一、一对红”两人相互倾诉情怀,共同进步。圩埂像一条丝线,连接着战友你我的心;圩埂像一条绳,把全连战友捆绑成一个坚强的整体。</h3><h3> 图为圩埂边合影,自右至左汤代德、董晓筑、陈兆君、我、李健昌。</h3> <h3>33,忆苦思甜</h3><h3> “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忆苦思甜是那个时代屡试不爽的政治思想工作的法宝。我在连队里接受过无数次“忆苦思甜”,影响最深的有两次,一次深受感动,还有一次变成了政治笑话。</h3><h3> 1966年底,连队进行“四好连队、五好战士”总结评比,师政委来我连“蹲点”。有一次,他在连队“军人大会”上发言:“七岁那年,我做石匠的父亲被国民党无辜打死,当时我正在读一年级。为了培养我长大有出息,妈妈四处求助远亲近邻,维持我的学业。天长日久,乞讨求助也不是个办法。后来,母亲将自己以200块大洋的身价卖给了人家,而把我托付给一个亲戚,留下了50快,扔下我走了。当时我很想读书,听别人说,每天深夜12点,朝着北斗星拜24大拜,共拜七七四十九天,就会有一个白胡子老头子走下来,到时候,你需要什么,白胡子老头子就会给你什么!最后,白胡子老头子没出现,读完初小,我就走上了生活的道路。”当时我清楚地看见,师政委去说的时候流下了眼泪。我真的很感动,一个高级干部对战士如此真情的流露,以致50多年过去,我还能依稀的记起这些来。</h3><h3> 还有一次,为了配合春耕大生产,全营组织了一场“忆苦思甜”大会,请来当地的两个大娘诉苦。随着诉苦达到高潮,会场上群情激昂,口号声此起彼伏。诉苦的大娘不知怎么,脑子突然进了水,说:“要说苦,最苦的还数前几年,我们村里都死了不少……”教导员一听味儿不对,急忙拦住大娘说:“大娘说得累了,今天的会议到这里结束”制止了大娘的“胡言乱语”。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刚刚逝去的三年,安徽饿死了不少人。错误需要的是反思,而不是掩饰。</h3><h3> </h3> <h3>34,“红宝书”</h3><h3> 1965年,在林彪的推动下全社会出现了活学活用毛主席著作的热潮,裕民圩里同样热火朝天:大唱语录歌、背诵“老三篇”(指《纪念白求恩》、《为人民服务》、《愚公移山》),人手一册“红宝书”。</h3><h3> 当时最时髦的革命军人形象照。</h3> <h3>35,语录小黑板</h3><h3> 运用小黑板学习、宣传毛主席语录是战士们创新的学习方法,它书写方便、更新方便、携带方便,深受大家的欢迎。正如一首歌《小黑板》所唱:</h3><h3> 小黑板,一尺三,它的作用不平凡。</h3><h3> 毛主席的话儿这在上面,</h3><h3> 挂在墙上金光闪。</h3><h3> 练刺杀我看一眼,就像猛虎下了山。</h3><h3> 练投弹我看一眼,一个一个投的远。</h3><h3> 练射击我看一眼,枪枪打在靶中间。</h3><h3> ……</h3><h3> 图为陶镇铭和我在写小黑板。</h3> <h3>36,信仰与包容</h3><h3> 我不会讥笑藏民在朝拜路上三步一磕的虔诚;我不会怀疑伊斯兰教徒对《古兰经》的尊崇。因为当年的我也是深信不疑,只有毛泽东思想才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唯一真理。</h3><h3> 中国历来是“废黜百家,独尊儒术”。可社会是多元的,世界是缤纷的,在人们确立信仰时,不妨多给人们一些选择的空间;对各种思想、理论、学说请多一些包容。</h3><h3> 图为在裕民圩的留影。</h3> <h3>37,文化大革命</h3><h3> “五一六通知”的发布,文化大革命以其特有的方式,迅猛、激烈的在神州大地爆发;大字报、红卫兵、破四旧、打倒走资派、横扫牛鬼蛇神……</h3><h3> 然而裕民圩里风平浪静,战士们只能通过阅读《解放军报》、《人民前线报》来感受社会的脉搏;敏感的士兵还会从亲友寄来的信件和小字报的描绘,在头脑里还原社会上动荡的场景。预感到将会有一场大的风暴降临!</h3> <h3>38,维护群众利益</h3><h3> 为贯彻毛主席“要把我军办成一个大学校”的号召,军队不仅要学政治、学军事、学文化,还要办农场以及一些中小型工厂。我们176团也做出了扩大耕种面积的计划,在裕民圩南面的荒滩上筑堤围田,开辟“军垦二圩”(早在1964年,已修筑底宽12米、上宽3米、高4米、长1600米的“军垦圩”)。</h3><h3> 原先计划,军垦二圩借用裕民圩的南圩埂,但裕民圩老百姓担心这样会影响老圩的水利排灌。团部果断作出决定,沿着裕民圩南圩埂平行修筑一条新圩埂,确保老百姓的利益不受侵犯。这样一个修改,工程量多出了5万多个立方。</h3><h3> 1966年9月16日,团司令部吹响冲锋号,各营、各连受领任务,开展挑堤竞赛,看谁最先占领“制高点”。到年底,圩堤筑成,革命战士磨破肩膀练红心。</h3><h3> 图为战士们奋战在筑堤工地上。</h3> <h3>39,回杭探亲</h3><h3> 1966年12月30日,超期服役一年半后终于等来了我的探亲假期。或许是两年假期一次享受,批准我19天,67年1月17日归队。</h3><h3> 30日天色未明,我和同行的3个战友就离开营地,徒步30里到江苏浦口星甸镇乘长途汽车至浦口,然后摆渡过长江,来到南京下关车站。只见候车大厅里人声鼎沸、乱成一团。据说,从早晨开始,南京站就没有进出过一趟列车。有的说,蚌埠站造反派在静坐卧轨;有的说,上海站,铁路工人在举行罢工。秩序混乱,谣言纷飞,使我初尝到“文革”的混乱。</h3><h3> 我们购买的南京开往上海的305次列车终于在晚上十一点半开动了,这是这天南京站开往南方的第一趟列车,旅客发疯似的往列车上冲,我和同伴一过检票口就被人流冲散。车厢里挤满了人,车轮动了,心才和缓下来,毕竟离家就近了一步。</h3><h3> 发的车已是深夜,折腾了一整天的旅客也该休息了。我看到,行李架上、座位底下、过道上、车厢连接处等能坐下或躺下的地方全占满了人。以前听人说红卫兵串联的情景,今天也让我亲眼目睹了,庆幸的是,厕所还没堵上。</h3><h3> 天亮了,大家发现列车居然还没到常州。列车每停一个站,司机亲自下车去联系,这样开开停停、停停开开,原来只要6个半小时的行程竟然跑了19小时30分。更可恶的是,上海站不接收,把我们这趟车丢到了“彭浦站”。</h3><h3> 我驮着行李步行到上海北站,顺利的购买到了一点零五分开往宁波的351次的车票。在候车大厅里看到了一张大字报,内容大意是:“我站工人利用全线停车之际,去造走资本主义当权派的反,现已取得初步胜利,特此复工!”不知是谁,用钢笔写的小字报贴在旁边:“你们置人民利益而不顾,你们置旅客利益而不顾,千有理、万有理,罢工造反就是没道理!”</h3><h3> 上海至杭州出奇的顺利,元旦清晨我就敲开家门,妈妈见我突然归来,爸爸也于前一天从福建回杭探亲,家人团聚,分外开心!</h3><h3> </h3> <h3>40,替战友送书回家</h3><h3> 战友汤有为是个爱读书的人,他手头有些不合时宜的书籍,弃之可惜,放在身边觉得不安全,听说我已批准探亲,跟我商量,是否能帮他把这几本书送回家。“惺惺相惜”,我满口答应。</h3><h3> 找了一个好天气,我先乘车到临安,找到在临安蚕种场工作汤有为的父亲。午饭后,汤叔叔带我一起前往新登万市洪家村。汤有为母亲非常热情地招待了我,详细询问我,有为在部队的情况?我一一如实禀告。完成了战友的托付,我心情轻松,在洪家住宿一夜,次日返回杭城。</h3><h3> 今年(2018)我重访洪家,二老已仙逝,然青山依旧在,旧貌换新颜。图为今日之洪家村前公路,当年的砂石路已一去不返了。</h3> <h3>41,按时归队</h3><h3> 1967年1月14日,我和爸爸妈妈乘坐火车到上海,二妹、三妹早几天已从杭州动身,步行串联去上海,我们与离散15年的大妹(当时在青浦县邮电局工作)约定,14日晚在上海见面。14日下午到达上海,入住南京西路的“沧州饭店”(军队招待所),两个妹妹已先期到达,赶来与我们汇合。大妹和她的男友下班后各自赶来,离散15年后的相聚,说不要的话,诉不完的情……</h3><h3> 第二天,雪后放晴,为了给这次团聚留下美好的回忆,我们一早来到南京路上的“王开照相馆”。“王开”这块招牌虽已被砸烂,但前来拍照的人仍络绎不绝。当我们提出要拍“全家福”,店员面露难色说:“上级有指示,本店只为革命群众拍摄证件照、革命形象照(手捧红宝书),其它服务一律暂停。”父亲给店员讲了父女、姐妹离散15年的故事,强调是从福建、杭州、安徽多地汇聚一起,希望能给予照顾。善良的店员,请示“军管会”,终于让我们记录了这段历史。</h3><h3> 服从命令是天职,按时归队是诚信。17日,我告别父母,告别妹妹,登上沪宁线的列车,风尘仆仆,准时回到连队。</h3><h3> 照片中,前排左起:母亲、父亲、大妹、三妹,后排左起:二妹、我、大妹夫。</h3> <h3>42,抄写《唐诗三百首》</h3><h3> “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我随身有一本《唐诗三百首》,每天收工回来读上一首,感觉可以驱除身体的疲劳;特别当我心情烦闷之时,打开此书,仿佛可以与诗人进行心灵对话。我知道,自己的行为与当时的政治氛围格格不入,所以只能偷偷地阅读。</h3><h3> 文化大革命开始大破“四旧”,我开始为这本书的命运担心。起先,我在书的扉页上用粗笔写下七个醒目的大字:“供革命大批判用”。看着运动遥遥无期,总觉得这层保护外衣难以让它蒙混过关,于是下决心,把《唐诗三百首》抄写在日记本里。</h3><h3> 于是,从1967年3月15日开始,利用午睡(躲到工具棚里)和晚上熄灯后的时间,除去四月份育秧、五月份插秧那几个大忙天,每天坚持抄写3页,到6月9日大功告成,历时87天。虽然,我最终没有成为诗人,但抄写唐诗的过程,锻炼了我的毅力,培养了我尊重知识、挤时间学习的品德。</h3><h3> 图为,由于条件的限制,平时学习我只能坐在自己的床铺上,晚上使用煤油灯照明。</h3> <h3> 抄录《唐诗三百首》的日记本和自制的“书签”。</h3> <h3> 抄录《唐诗三百首》日记本的内页。<br></h3> <h3>43,珍贵的“全家福”</h3><h3> 这是我们九连官兵在裕民圩5年战斗、生活,唯一的一张带着强烈时代色彩的合影,左手边就是我们自己动手盖的营房。</h3> <h3>44,不想当将军的士兵决不是好士兵</h3><h3> 在艰苦的环境面前,大多数兵是硬着头皮去适应,所谓“适者生存”;有一些兵是把自己置身于艰苦的环境去锤炼自己,则“百炼成钢”。</h3><h3> 62年入伍的汤秀庭是应届高中毕业的“学生兵”,他时时处处严格要求自己:荒草圩割芦苇,割的数量不比“农村兵”少;军民圩挑大堤,担的份量不比任何人轻;学习雷锋,做了好事不留名;学习“毛著”,白天没时间,晚上躲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筒学,还结合实际,学以致用。入伍仅一年,就第一批加入中国共产党。裕民圩发大水,面临圩堤决口,第一个跳进水里,用身体堵住缺口,因而荣记“三等功”!</h3><h3> 提干后的30余年里,曾与战友们“白加黑”、“六加一”,苦干实干加巧干,插秧施肥、抗旱排涝、挑土护堤,品尝付出的辛劳和丰收的喜悦;曾与战友们一起摸爬滚打、操枪弄炮、积极备战;曾与战友们在国防大学学习,做图上战略、设计战术想定作业;曾与战友们天山南北、云贵川藏、大小兴安岭,跋山涉水找黄金。</h3><h3> 图为汤秀庭在裕民圩的圩埂上学习毛主席著作。</h3> <h3> 1995年,汤秀庭提升为少将军衔;1999年,汤秀庭调任中国武警黄金指挥部政委。</h3> <h3>45,是金子总会发光</h3><h3> 潘健金62年从富阳新登中学应征入伍,性格内向,身体单薄,工作认真,办事细致。63年7月的一次投手榴弹训练中,不慎右臂肘骨骨折,心里曾闪现过离队的念头。后在九连这座“熔炉”里,严格要求自己,积极投身实践,64年底担任连部文书,65年1月入党,同年提干调任6连当排长。</h3><h3> 1966年一次偶然的机遇,潘健金被选调去解放军总参作战部工作。当个人的能力与所从事的工作频率相符的时候,人生的事业就会产生强烈的共鸣。50年的戎马生涯:参与制定全军作战计划、汇编毛泽东军事战略指示、检查国防工程、勘察战区地形、国防大学进修、参加对外交往,或走南闯北、或运筹帷幄,恪尽职守、默默奉献,始终如一地为提高我军的部队战斗力建言献策,完成好历史赋予他的使命。1999年佩戴着大校军衔从总参作战部综合局长的位置上退了下来。</h3><h3> 图为1991年10月,考核验收成都军区应急机动作战部队时,潘健金在长征路上。</h3> <h3> 1981年6月,潘健金随杨得志总参谋长勘察兰州、北京战区结合部地形。</h3> <h3> 1999年5月,潘健金在莫斯科与俄罗斯国防部军事代表团会谈。</h3> <h3>46,移防丹阳湖</h3><h3> 丹阳湖隶属安徽省当涂县,东靠石臼湖,西连薛津镇,西北就是有名的千年古镇博望,南面与江苏省高淳县相望。1967年9月,上级命令:176团移防丹阳湖农场。</h3><h3> 9月23日全团官兵乘坐军用卡车向丹阳湖进发。由于当时南京长江大桥还未建成(南京第一长江大桥于69年五一节建成通车),车辆只能从浦口摆渡到南京下关,驶过市区,出中华门,然后一路向西到丹阳湖。由于当时正处在文化大革命动乱的鼎盛时期,两派武斗激烈,部队如此大幅度调动肯定会引起社会的关注。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团司令部决定:全团以三营九连为“开路先锋”,卡车上挂毛主席像,两边插上彩旗,敲着锣鼓唱着歌,大部队就这样浩浩荡荡来到了丹阳湖。</h3><h3> 图为先头部队乘坐的卡车。</h3> <h3>47,“出血热病”骚扰</h3><h3> 卫生队传来有战士因患“出血热病”而死亡的消息,引发连队战士“谈鼠色变”。原来,丹阳湖地区有一种“黑线鼠”,它身上携带着一种流行性出血热病毒,人类接触到它的血、唾液、尿便后就会患上“出血热病”。其临床表现为发热、充血、出血、低血压休克及肾脏损害,严重时会导致死亡。有记录统计,从1966年到1981年的十五年里,丹阳湖地区共发生流行性出血热286例,死亡8人。</h3><h3> 这种“黑线鼠”夜间出来活动,当时也没有可以预防的疫苗可以接种。于是团司令部发出通知,规定:1、平时不要坐、卧在稻草垛旁,因为稻草垛是黑线鼠藏身出没的地方;2、在各连住宿的茅草房四周挖一条一米深、50公分宽的壕沟,相当于给战士住宿的场所挖了一条“护城河”,措施得当,效果明显,缓解了连队中的“出血热”慌。</h3><h3> 图为丹阳湖的黑线鼠。</h3> <h3>48,造反派抢抢</h3><h3> 我们三营驻地的河对岸是湖阳公社大邢村,与大邢村毗邻的是江苏高淳县薛城公社的长乐村和杨家村,为了石臼湖畔的一块草场,两省三村世代结怨,械斗事件屡有发生。就在我们开进丹阳湖前,高淳县造反派抢了县人武部的枪械,部分流落到了两个村。于是当涂大邢村为了不落下风,策划着来部队抢枪。</h3><h3> 三营为了防止村民抢枪,在离驻地三百米处设置了“加强哨”,容许情况紧急时可以鸣枪报警。有一天晚饭后,正在团演出队的我和董晓筑在司令部找黄瑞尧参谋(原来是我连一排长)聊天,电话铃响,三营报告有迹象显示村民当晚要出动。黄瑞尧参谋一边要求部队加强警戒,一边向团首长汇报请示后,立即驱吉普车赶往三营驻地。</h3><h3> 也许是哨兵缺乏经验,看见大堤上有打着大灯的汽车驶来,以为是村民开着车来抢枪了,便扣动扳机对天鸣枪。结果,这个哨兵被黄参谋一顿“猛扣”。这天后半夜,大邢村民果然袭击了九连,好在预防措施得当,枪械安然无恙。而我那只由子弹箱改成的“学习文具箱”(盛放书籍和学习文具用)已经被村民抱在怀里,帮我代管的战友余洪宽厉声告诉村民,“里面装的是书,不是子弹,拿去没用的?”,那人打开一看,往地上一扔,气呼呼地扭头走了。</h3><h3> 照片为我们的排长、团司令部参谋黄瑞尧(1978年拍摄)</h3> <h3>49,脱下军装</h3><h3> 1968年3月1日,我们退伍老兵除下帽徽、领章,告别连队、告别战友,回到杭州中村老营房“隔离观察”(流行性出血热病的潜伏期为2~3周),进入准退伍期。3月下旬,结束隔离,领取“退伍安置费”,解甲归田,开始新的征程。</h3><h3> 瞧着手中168元的退伍费,年轻的脑袋瓜子很快算出结果:当兵六年,每年的青春“损耗费”仅28元。只是当年早有“契约”在先:“义务兵役制”,不以金钱多少为结算单位。而所得到的精神财富:克服困难的毅力;勇于责任的担当;顾全大局的气魄;令行禁止的秉性让我一生享用不尽。</h3><h3> 曾为军人,今生无悔!</h3> <h3> 在美篇制作过程中得到战友董晓筑、陶镇铭的大力协助,在此表示衷心感谢!同时为了体现当时的情景,个别照片源自网络。</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