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有条都正街

古塘桥人

长沙是一座有着两千多年悠久历史的古城。一条湘江，穿城而过。江的东岸是老城区。老城不大，想必纵横也不过十数里。城南的那边，便是古城曾经最繁华的街市。

我来长沙谋生已经三十多年，因居于城北，又每日为生计奔波，很少去咫尺之遥的城南，竟至于长沙的那条著名的都正街，也一直只是闻其名而未睹其容，直至今年十月长假最后一天，才跚跚来迟地寻着去了一次。

这是深秋时节的一个午后，太阳正好，暖暖的照在长沙城南这条古老的街市上。古街不长，也不宽，两边的是一家连着一家的店铺。我从县正街的牌坊中穿过，沿着一条麻石街前行了约数百米，见一条同样铺着麻石的街道横着躺在眼前。这便是长沙著名的都正街了。l

于是，在这个深秋的下午，我终于来到了都正街。古街窄窄一线，偏于闹市之一隅，前后左右，皆摩天大楼林立，惟此古韵犹存的麻石街道两侧，尽得千年古城的遗风，更有满街高挂的大红灯笼，让人生发出某种今夕何夕之感。

我站立在麻石牌楼前面，任目光从古街穿过，秋风正卷起地上的落叶，在街道的上空盘旋。

游人很多，街上，传出一片嘈杂的鞋跟敲击石板的声音，煞是有着几分的美妙。

都正街位于长沙天心阁西侧，是长沙保存下来的为数不多的历史街区。街长仅314米，不宽，约五、六米之内。整个街区包括高正街、县正街等几条老街。街区内有定湘王庙、善化县城隍庙、詹王宫、都司署、刘猛将军庙和桃花井等古遗迹。

我站立在秋风中的古街上，遐思着岁月久远的一道道画面。我想，古人应是穿过天心阁城门，然后进了这麻石铺成的街市。那时的都正街上，不仅仅店铺里有最好的绫罗绸缎，有最美味的长沙小吃，还有那飘动着脂粉香味的绣楼上的婷娉多姿的美人。几多的达官贵人，或者推车挑担的劳苦者，在这石板路的街市上成了人生的匆匆过客。

其实，谁又不是过客呢？无论古人，还是今人，我们都是这人世上匆匆而过的芸芸众生。

千年古街，近年得以全面修缮。街上的古宅、古景、古井重新复建，既保留了古长沙的原始风貌，又融合了湖湘文化的精粹和余韵。街内是满目的古风，街外是现代的都市摩登。新与旧，古代与现代，在这里融成为一幅和谐的历史画卷。现在，我踏寻在这条古街上，想象着百年、干年前我们的先人在这里筑街、造屋、经营，多少人在这里行走和停留过，多少人在这里留下过汗水、泪水、悲歌、欢笑和一串串的脚印。岁月，在这里走过，不再回头，它让我们空怀着的，只有一缕缕无穷无尽的思古之幽情。

很多年前，长沙有一支童谣：

“东牌楼、西牌楼、红牌楼、木牌楼，东西红木四牌楼，楼前走马；

南正街、北正街、县正街、府正街，南北县府都正街，街上登龙。”

如今，童谣不再闻见，却古街的灵魂还活在长沙人的心里。比如，这处曾经演绎过一代美人佳话的凤凰台，那久远的故事，和着古老的地名，如今依然流传在长沙百姓的茶余饭后，令人生发出妙曼的怀古之幽思。

今天，当我们悠闲地在凉快的秋风中漫步的时候，我们应当铭记的还有，在这片古街的土地上，曾经洒下过青春的热血的前辈和他们的英名。七十多年前，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倭寇犯我古城，长沙三次会战，美丽的家园成了一片焦土！英勇的中国军队在伟大的民族英雄蒋介石将军的统帅下，八年浴血抗战，夺得了百年以来中国第一次在抗击外侮的战争中的全面胜利！天心阁下的都正街，便是这场战争中的一处战场。感谢我们的不知名的前人，为我们留下这样的宝贵的镜头，让我们子子孙孙铭记住在这片土地上流血牺牲的英雄！

站立在秋风之中，我凝视着街道旁石墙上的这幅照片，久久地，久久地沉思！

天色渐渐晚了起来，我从都正街出来，沿着一道石头垒砌的矮墙，去了古街边上的一处广场。广场在天心阁城墙下。前些年，这里还是一片高矮参差的房屋，站在城墙上往下看，只见一片鱼鳞般的瓦屋屋脊。现在，旧房已拆，辟成了一片都市里寸土寸金的市民公园，丛丛绿树鲜花，在城墙下招展着它们美丽的叶片和花瓣。公园里有一座新铸的青铜大钟，上镌“警世钟”三字。是的，我们，以及我们的子孙，最应记住的是，在都正街这片古老的土地上，千百年来发生过的无数的悲伤的故事。警世钟声声，在警醒着我们：让悲剧不再重演，让福祉长驻人间。

让这类悲剧一一既有外族强加给我们的，也有我们民族自已酿成的一一统统地远离我们祖先留下的这片土地！

自古城南多故事。

长沙城南，千年古街都正街。

多少寒来暑往。多少成败兴衰。

眼见着楼起了，又眼见着楼塌了。

世事无常，沧海桑田。

于是，古老的都正街象一位千岁的老人，阅尽了人间无数的悲欢离合。

终于，在这个秋日的午后，我作为一名子孙，走进了古街，闻听到了古街的呼吸和喃喃的细语。

夜已深，正无眠。回想起那日的都正街的所见、所闻、所思和所想，我披衣起床，匆匆记下了上面这几行文字，以为我的都正街的记忆。

（2018.10.20.凌晨记于南山）

晚秋了，一个周六，太阳很好的日子里，再游都正街。

古老的都正街上，隐隐的有点零乱。但似乎恰恰是这种零乱，才显示出了古街那浓浓的市井情调。

一个小院，小院里有一座小桥。

大红灯笼下，朱门紧闭。门前的一对，是依依的情侣么？

小巷中的小巷，叫铁铺巷。打铁的作坊里，已听不到“叮当叮当”的打铁的声音。

飞檐下，大红灯笼高高挂。

古街，行人和狗。

先生，请弹唱一曲长沙的古韵。

天下都正：正气、正规、正人、正天、正地、正朝纲。

木雕的墙上，述说着何样的故事？

小院深深深几许？

小巷门外的风景：子以父为马，父愿子成龙。

是卖米豆腐？还是卖百粒丸？长沙小吃哟~想吃的走起！

小巷人家，曾有过多少脚印留在这里？

刚吃了一碗泡面？这女人。

门楣上，那一盏孤灯。

爬满青滕的小巷人家。

一根老藤，一丛绿竹，两个稚童。

桃花井里，清泉依旧流，桃花无踪影。

幽幽一口古井，述说着老长沙的故事。

小巷深深处。我在这个晚秋的午后，留下了这些文字，也留下了这些图片和记忆。

千年古街上，多少人在这里走过？多少人在这里生和死？

悲歌也好，长啸也罢。一代代的人从这里走向永恒，走向历史的幽长隧道。

秋风起兮！

我抬头仰望小街上的天空。天，灰朦朦地，如一首朦胧的诗。

仿佛，有木屐的声音从石板路面上“叩叩”而过。

那是古人在某个雨日留下的录音？

我问静静的古街。

古街无语，只有秋风阵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