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有草，重阳有花

六月牛

《月令七十二候集解》载：“霜降，九月中，气肃而凝，露结为霜矣。 ”又《二十四节气解》中说：“气肃而霜降，阴始凝也。”每每晨起，已是青草有霜。九月的霜降，草枯但仍有；九月的重阳，花萧却有色。

重阳秋色

也有把早霜叫“菊花霜”的，因为这个季节，菊花盛开。盛于宋代、名起《尔雅》(鞠)的菊花，如今已有1000余品种。实为一个个花序的朵朵“菊花”，或飘若浮云，或卷若蟹爪，或泄若轻瀑，或盘若重实，“暗暗淡淡紫，融融冶冶黄”。然而，我喜爱的重阳菊，则是“未尝种”而疑“秋花何处来”的野菊花，变异式样众多、与菊花近缘但演化分离的野菊花。故墙根，离草间，一枝独黄；形不拘，花犹小，清香还甚，更有“花应冷笑东篱族，犹向陶翁觅宠光”的一身傲骨。

菊花

野菊

霜降时节最应景的花，是名号“拒霜花”的锦葵科植物木芙蓉。“千林扫作一番黄，只有芙蓉独自芳；唤作拒霜知未称，看来却是最宜霜。”木芙蓉本名实乃“芙蓉”，相对“水中草芙蓉”莲花，叫了木芙蓉；相对水莲花，叫了木莲花；因了“菊花天气，年年寻醉伴”，叫了酒醉芙蓉。木芙蓉主色粉、白，偶有深粉便有了红的意思。“飞嫩藕仙裳，清思无限”的诗句，书尽了木芙蓉的袅影淡色、清气娇态。

木芙蓉

饮食是中国时令、节日的主旋律，秋分时节吃野苋，霜降时节吃红柿，重阳节呢？《西京杂记》记：西汉时“九月九日，佩茱萸，食蓬饵，饮菊花酒，云令人长寿。”《荆楚岁时记》也云： “九月九日，四民并籍野饮宴。”果然是吃！先说菊花酒，《西京杂记》：“菊花舒时，并采茎叶，杂黍米酿之。至来年九月九日始熟，就饮焉，故谓之菊华酒。”原来是酿了一年的酒，醇厚香溢。再说蓬饵，后人曰“重阳糕”，现代人的重阳糕多用米粉、豆粉作原料，缀以枣、栗等干果的蒸糕，色泽各异，糕面上还常会洒上一些桂花，但这就是蓬饵吗？

现代重阳糕（苏州黄天源款式）

“饵”意思是糕饼。“蓬”就与植物相关而言，一意菊科植物，如《说文》曰： “蓬，蒿也”；一意一些植物果实的外苞，如明代李渔论莲：“乃复蒂下生蓬，蓬中结实，亭亭独立，犹似未开之花。”而《尔雅·释草》中的“蓬” ，指的是一种叫“黍蓬”的植物。查“黍”，《說文》曰:“禾屬而黏者也。以大暑而種，故謂之黍”，指的是禾本科植物稷，又叫糜，为殷商时代就开始的栽培谷物之一。《本草纲目》称粘者为黍，不粘者为稷；民间称粘者为黍，不粘者为糜。稷的种子一般淡黄色，去皮后称黄米，比小米稍大。如此，最早的古人在重阳节吃的黍蓬其实是植物稷的种子做的糕，而且是粘的品种。

稷（图片见原水印及引自网络）

明代杨慎的 《卮言》论述：“蓬有水陆二种，彫蓬乃水蓬彫苽是也。黍蓬乃旱蓬青科是也，青科结实如黍， 羌人食之，今松州有焉。”彫蓬又称彫胡，指的是菰（茭白，Zizania latifolia ）的种子，又称菰米；而杨慎认为黍蓬是松潘等高原地区的青稞，即大麦的变种。

青稞（图片见原水印及引自网络）

重阳节赏茱萸、采茱萸、佩茱萸、插茱萸的习俗源远流长，明代申时行《 吴山行》描述：“阖闾城中十万户,…满头争插茱萸花。”然而关于重阳茱萸究竟是吴茱萸还是山茱萸,一直颇有争论。《风土记》“俗尚九月九日谓上九，茱萸气烈，熟色赤”，基本奠定了重阳节所佩茱萸，是有强烈气味的芸香科植物吴茱萸，而不是没有气味的山茱萸科植物山茱萸。芸香科大家族中有桔子、柚子、橙子、柑子、花椒、九里香，均为芳香浓郁之物，位列其科的吴茱萸也当“气烈”。重阳时节，吴茱萸和山茱萸均殷果成熟，形态却大为迥异，前者4-5个小果聚合，是成熟时沿腹背缝线开裂的蓇葖果，虽红而色沉；后者为晶莹剔透、鲜红欲滴的核果。

吴茱萸（图片引自网络）

山茱萸

霜降时节有重阳，重阳过去还霜降。这样的季节，花开始少了、凋零了；草逐渐黄了、枯萎了；唯有叶，虽有零落，但却慢慢红了、黄了，层林尽染，醉人心魄。世事亦即如此，繁华过去见萧条，逆境之中有风景，纵然是秋尽冬来，无非是四季轮回，我未老，你依然。

“人生易老天难老，岁岁重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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