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h3><h1> 昨天是二十四节气之小雪。小雪一到,天的脸明显就变了。阵阵风吹,街道上满地的法国梧桐叶时而像群鹰震翅,时而又像群鸦起飞,好一似“无边落木萧萧下”。天空迷蒙、灰黄,作为写意画的背景是再好不过的了;细雨星星地飘着,婆娑地想找个温柔的角落。</h1><h1> 放学后,欢笑的孩子们躲进了屋里。马路上,裹紧衣服的行人脚步匆匆。因帮朋友的忙,这样的晚上我还要去学屋照看孩子们写作业。</h1><h1> 从家里出来向西走不远,在右拐弯儿处,一辆白色的奔驰轿车从身边飞过,我不得不紧急跳到路边石牙子上连呼道:“车技怎么这么高,胆子也忒大,拐弯处的!”我叨咕着,缓解浑身冷汗。我转过脸又向后看了一眼,已经走到耶稣聚会点旁边。今天礼拜三,是聚会时间,门口停了许多三轮车。这些虔诚的老太太呀,对面还停一辆装饰华美的运尸车呢。我这一惊一乍的,浑身的神经像触电似的,腾挪跌宕着。</h1><h1> 我舒了几口气才继续往前走。五十米长的街道两旁,卖煎饼的卖肉的炸臭豆腐的卖鱼的做缝纫的,或摆地摊儿的或开爿小店的……油锅里掺点雨水,“啪啪”炸得像鞭炮,鱼摊前杀鱼的血水散发出腥气,还有泛着翡翠色的大白菜,真鲜!“这地儿好,真的好。”我啧啧称赞。两只近视眼朦胧地左顾右盼,但我并不打算买东西,我知道不怕冷的小商贩们就想趁人们下班时挣那么点小钱,我害怕那些热情的目光,连走带跑地过了这条小街。岔过路口石墩,我又向西拐去。</h1><h1> 西街相对较长,有三百米的样子,和前街不同的是,这街的店面更大更豪华也更齐全,饭店、澡堂、超市,不一而足。北京涮羊肉村味实足的木栅门大开,华清池门额上霓虹闪烁,四喜农家菜地锅鸡飘香……“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在这儿生活方便,大隐隐于市。”我边走边想着。这条街的尽头是个十字路口,西南角的中联嘉年华里正播放着《卷珠帘》,歌声唯美;店门口新装修的灯光十分刺眼,似是想把全世界都照亮;门口站着一个金黄头发的女孩,那眼光使我的脑子里闪现出婆婆喂的大黄狗。</h1><h1> 穿过十字路口,又向北走了50米,到临吾久。这是家办学机构,来这里上课的孩子还真多,看门口停的许多车辆,看满脸期许色的挤在那儿静静候着的家长。挤过人群,我到了朋友的学屋。因为办学形式不一样,朋友这里的学生稀稀落落。生意该怎么做?我这个李朋友,做什么生意呢?几年前全城满天飞的高利贷,钱都被人骗了,现在还欠很多债,甚至于以后十几年的工资都被人保去了,更因此而离了婚,现在生意又这样。她还在拼,也依然只能拼了;但依然选择善良,我比较看好她这点。</h1><h1> 六点一刻,我跑上了二楼。看到辅导数学的张老师已经到了,我心里“咯噔”一下,以往可都是我先到的呀。看到今晚来写作业的同学中又多了一位女生,我仔细地瞧着那个孩子,黑黑的脸庞,闪亮的大眼睛,透出一股清澈。我赶忙上去了解情况,并立刻掏出本子详细记录着。记完后,我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同学们在专注地写着作业,偶尔有问题的也互相交流,也有去问老师的。我发现请教数学的同学很多,张老师不停地给同学讲题目,嘴角都讲出沫来。我坐在那里挺闲的,我有些不自然,就起来转,我转到每个同学的身边,看他们在写什么,有时特意地问一下,数学做完没?</h1><h1> 其实我非常希望同学们能够请教语文,像张老师那样,我也能滔滔不绝地讲得嘴角起泡沫,我更能忘乎所以地陶醉于“岸芷汀兰,郁郁葱葱,而或长烟一空……”的讲解中。</h1><h1> 可是现在——我只能胡思乱想。</h1><h1> 想啊,想这么多年来,车轮滚滚地教学改革,什么“填鸭式”为启发式,什么教师是主导,学生为主体,又什么探究性的研究性学习,又学东学西学南学北,总之老师要少讲, 一堂课最多讲一刻钟。哦,我已经不会讲了,本来就口拙……求新这只狗把语文教师追得疲于奔逃,领头那只羊带着北方佬吃了满肚子的湿草根,传统那头犟驴硬是被拉去熬阿胶了。不过吃阿胶确实补血。近几年,大徐州终于自立,推出个新名词——“学讲行动”,但“学讲行动”,主语是谁,“行动”内涵是什么。一直以来,我这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脑袋特别想搞明白,但这时好像突然地顿悟了:“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莱特,那么一千个教师就能讲出一千个哈姆莱特,那么一千个学生就能学出一千个哈姆雷特。”艺术应该是这样。</h1><h1> 我白白地站在那里,在数学老师面前,我浑身不自在。前几天,叫孩子们写点儿作文,他们都不能完成,我只好让他们抄点读书笔记。私人办学机构里,他们是自愿来写作业的,我也不敢强求,万一学生吓跑了,我朋友哪里挣钱去?</h1><h1> 趁课间休息的档口,我走到窗前,推开窗户,雨已成滴,打在树叶上,打在窗台上……</h1><h1> 我轻轻地回到座位上,一低头,看到那醒目的蓝,忽然发现自己今天的穿着也很不舒服。外面黑红格子七分袖撇领短外套,里面竟裹着天蓝色羽绒棉小袄,颜色极为不搭,领口和袖子处露出的几大块亮色,在白灯照耀下,刺得我头晕目眩。</h1><h1> 可不管学生请不请教问题,自从我来到这个学屋,来写作业的同学多了,这不,今天又来了一个女孩儿。你看,我总能想到有利于自己的一面。</h1><h1> 接近九点,写完作业的学生陆续地离开了,张老师又去辅导隔壁教室的一个学生。待他们走完,我从座位上站起。</h1><h1> 三个小时就在我的起来、坐下、转悠和胡思乱想中遛走了。 </h1><h1> 关灯,带门,下楼。</h1><h1> 湿淋淋的 街道上 ,树叶静息了,街灯不言不语地亮着。烧烤店大烟囱里抽出的香气钻进鼻孔,我突然觉得饿了。顿时,胃里的酸液烧得我后心头起了骆驼峰。于是加快脚步,黑黑的身影魔鬼一样跟着我,一会儿堵满街道,一会儿缩到脚底;一步两边开叉的长裙,此时摇曳出江南雨巷中丁香花样的姑娘,亦或巴黎时装周梯台上冶艳的名模,呵呵。</h1><h1> 超市旁那个摆水果摊的黑妹回家搂二儿睡觉了,华清池门口卖青萝卜的胖嫂也收摊了。不见她们,肚子又咕咕地叫一遍。快点走吧,与别人有什么关系 。不多会儿,我回到自家的楼下。上下三小时,方圆两公里,就是我的二维码。</h1><h1> 我习惯地朝楼上望了望,发现自家的窗口还没亮。站在楼梯口,借着楼道的煞白灯光,打开我的包找开门的钥匙。现在流行挎大包,整个世界都流行的那种能装下全部家当的大包,一串钥匙在哪儿根本摸不到,我摸了好大一会儿。</h1><h1> 一片雪花飞到我脸上,我扬起头,看着漆黑的夜空,楞楞怔怔地:“一片半片的,千里冰封是雪花;一米半米的,浩荡乾坤一小点;一秒半秒的,宙中不管身。人这一生……”</h1><h1> 一滴冷雨又打在额头。</h1><h1> “呀——雨加雪!”</h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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