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

阳明天下

岁月

欧阳明

走进岁月茶坊，和往常一样，秦朗要了两杯竹叶青。
秦朗喝竹叶青，不是因为“竹叶青，平常心”那句绝妙的广告。
还是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来，把一杯茶放在对面，另一杯放在自己面前。茶叶在热水的浸润下，渐渐舒展开来。可秦朗的心，却舒展不开，既欣喜，又忐忑不安。
还没喝第一口，手机就响了。听铃声，是娟子。
什么事啊？秦朗问。
妈刚才问，我们打算什么时候去登记。娟子说。
秦朗心里，已有了时间。但此时他犹豫了，望了望窗外空洞的天空，说，等等吧，最近太忙。说完，就挂了电话。
其实，忙是借口，真正的原因是林子回来了。
林子是秦朗大学的同学，也是以前的恋人。那时，每个周末，他们都会到岁月茶坊，一边喝茶，一边聊天。
林子只喜欢竹叶青。
大学毕业，林子取得了去国外留学的机会。通知到手的时候，她却犹豫了。秦朗问为啥。林子抱着他说，我不想离开你。
机会难得，去吧！不就两年嘛。秦朗劝。
到了国外，林子经常给秦朗电话，说太孤单，想回来。
秦朗隐约听见林子在电话那头哭泣，鼓励她说，别前功尽弃！
想林子的时候，秦朗就会到岁月茶坊，叫上两杯竹叶青。一杯喝，一杯不喝。服务员开始是觉得奇怪，后来认定他脑子有问题，就见惯不惊了。
秦朗憧憬着林子回来后的美好日子。可一年后，林子却突然不来电话了。电话打过去，说号码不存在，反复打，回答都一样。
秦朗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兆。可除了等待，他无计可施。
时间，因为等待变得漫长，秦朗望眼欲穿。可四年过去了，林子就像断线的风筝，始终没任何消息。
秦朗陷入了绝望。
娟子就是秦朗绝望时认识的。
娟子是秦朗侄儿的老师。一天，在幼儿园的侄儿摔伤了。姐和秦朗一赶到医院，就指着娟子的鼻子厉声质问，你怎么看小孩的？不是你生的，就这么马虎吗？
对不起！娟子一边说，一边不住地抹眼泪，可怜兮兮的样子，像做错事的小孩。
娟子二十来岁身材娇小，皮肤白嫩，有一种邻家女孩的味道。秦朗见状不禁动了恻隐之心，就对姐说，她也不是故意的，算了吧。
娟子很感激地看了秦朗一眼。
侄儿住院期间，娟子天天打电话给秦朗问情况，还隔两天就跑到医院来看望。
娟子的热心，让姐很过意不去。有一天，姐对秦朗说，请娟子吃顿饭吧。
事后秦朗才知道，姐醉翁之意不在饭。饭后，姐对秦朗说，娟子年轻漂亮，心肠又好，谁讨她做老婆，就是谁的福气。你都三十好几了，还没女朋友，父母嘴上不说，心里你是知道的啊。
秦朗没在意姐说的话。他的心，还钉在林子身上。
和娟子来往，是酒精的作用。一天，心情不好的秦朗喝高了，晕乎中突然想起姐说过的话，就电话对娟子说，娟子，我醉了。
渐渐的，秦朗爱上了娟子。随着时间的推移，林子就像一杯反复冲泡的茶水，慢慢地在他心里淡了。
林子的电话，乱了秦朗的心。曾经和林子在一起的那些场景，一下子从记忆深处涌出来，让他寝食难安。他忽然觉得，忘记林子，不过是自欺欺人。原来娟子，只不过是他溺水时飘来的一叶小舟，而林子才是最终能拯救他的河岸。
约的四点见面，林子如约而至。
茶早给你泡上了，竹叶青。秦朗说。
不，我来杯咖啡。林子说。
秦朗很惊诧，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子没注意秦朗表情的变化，说，没想到，这个茶坊还在。
有些东西，永远都在。秦朗说。
林子看了秦朗一眼，陷入了沉默。很久，才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说，对不起，独在异乡为异客，那种孤独和凄凉就像蛇咬一样，是我现在的老公，让我度过了那段难捱的时光。当时，怕你伤心，没告诉你。我想时间会改变一切，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还......
不怪你。秦朗喝了口茶，突然发现杯中的茶水已没了味道。
林子叹了口气，说，我这次回来，是公司要在国内设分部，派我来负责。我现在需要人手，希望你能来帮我。
秦朗欲言又止。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事情多，你还是另外找人吧。
林子说，先考虑一下，晚饭我们一起吃吧。
改天吧，我已经约了人，得走了。秦朗说完，起身离开了茶坊。到了室外，掏出手机对娟子说，告诉你妈，我们明天就去登记。
为了林子，秦朗早已经把“岁月”盘到了自己的名下。现在，他觉得已没有必要告诉她了。